罗树比林飞约好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到了金马站的站前广场。因为是个大站,广场上的人流比较多,所以周围都是零食铺子,行人如果饿了会来这儿吃些东西。
“前面就是地铁站,你坐三站就到学校了。”
没人回答,罗树扭头,身边没人,转过身去,那个小身影守在煎饼果子摊前,眼睛都快掉进去了。
“不是刚吃过饭吗?”
“又饿了。”
这前后还不到两小时,这丫头这么个吃法身材能保持成这样真是奇迹。罗树想着,还是上前帮她要了份煎饼果子。
老板娘放下手中的报纸,洗了洗手,熟练地把面粉和蛋汁放在一起搅拌起来,随后拿摊煎饼用的刮板把面糊涂抹在煎饼锅上,铺成了圆形,煎饼的香味扑面而来,也激起了罗树的一丝食欲。
摊开在小凳子上的报纸引起了罗树的注意,题目上面写着《公安改革攻坚阶段!居高不下的犯罪率,湾南省公安厅长遭公安部点名批评》。
7月初,省公安厅长孔祥生去北京参加全国刑侦工作会议的时候被公安部长当场点名批评,眼下正是全国公安机关改革的攻坚阶段,要求各省厅应当引以为戒。
自2007年以来,湾南省犯罪率就一直高得离谱,始终排在全国首位,而凶杀案件占所有刑事案件的70%的比例再次让湾南省夺得全国第一。孔祥生当着全国公安高层的面连拿两个第一,脸上实在挂不住,回来以后把刑警总队的几个老大狠骂了一通,要求他们在一个月内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不到两分钟煎饼果子就做好了。白雪开心地接过冒着热气的饼,老板娘拿起钱后装进围裙的口袋里,抹了抹手重新坐回凳子上看报纸。
白雪吃了一口煎饼果子,随即递到罗树的嘴旁边。
“要不要尝一口,很好吃。”
“不了。”
白雪也不坚持,自己一口口吃起来,“那个检察官还没来?”
“没有,我们来早了。”
“那你得感谢我陪你等人。”白雪说。
“你不用陪我,先回去吧。”
“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这里,我有那么不仗义吗?”白雪说着坐到旁边的长椅上,用下巴示意罗树过来。
“你记得给我讲你以前的故事。”白雪咬了一口手中的煎饼果子,说道。
“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罗树说,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回想过去。而且过去对于他来说,已经太遥远了。遥远到他都怀疑是真是假。
“约你出来的检察官人怎么样?”白雪换了个话题。
“挺好的,硬派作风。”
“那和你挺像啊!你们关系很好吧?”白雪说。
罗树苦笑一声:“一般吧。他对待工作胜于其他的事情,我们在一些事情上的价值观虽然相同却并非无话不说。”
“真有意思。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他在公诉科没做多久就调到反渎职侵权局了,一直待到现在。我倒觉得这个职位似乎更适合他。”
“办案子?”
“对,专门针对公务员内部人员。”
“可以查警察?”
罗树点头。
“那你得小心点。”白雪故意夸张地说,顺手把吃完的煎饼果子包装纸折叠起来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我会小心。”罗树开玩笑地说。他看到广场前的公交车站牌旁有一辆绿色的公交车缓缓停下,那是22路公交车,其中有一站路过市检察院。
折叠的车门打开,林飞就在下车的人中。
“他来了。”罗树说。
白雪站起来伸个懒腰:“行,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走了。”
“回学校好好休息,早点睡。”看她这两天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眼眶都深了,肯定是熬夜做图。罗树把她送到地铁站入口,白雪转身跟罗树摆手道别,“等我交了设计图,我再去做饭给你吃。”
“好。”罗树挥手,目送白雪的身影消失在进站口。
“吃什么饭啊?这么幸福。”
罗树转过身,林飞站在身后,看着他笑问道,“女朋友?”
“朋友。”罗树解释。
林飞弯了弯唇角,淡笑。
“为什么约在这儿?”罗树从自动贩卖机旁走过来坐下,手中拿着两瓶矿泉水,递给林飞一瓶。
“方便说话,去咖啡店什么的不太习惯。”
“你说田建民跑了,什么时候的事?”
“礼拜六上午。”
罗树想了想:“那时候你在外面。”
林飞点头:“对,我那时候在外面取证,回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你,咱俩喝了咖啡。他就是在那时候跑的。”
“从检察院跑掉的?”
“不是,医院。”
“医院?”
“田建民礼拜五的时候心脏病突发,我们把他送进了医院。”
罗树深知医院这种地方很复杂,人多不说,最有意思的是医生病人都戴着口罩,对于逃跑的嫌疑人来说是非常适合伪装的地方,而且满医院到处都是一次性的口罩,随便找一个戴上也不会引起怀疑。
“看来你们的人疏于防范了。”
林飞皱着眉说:“礼拜五只安排了两个新来不久的年轻检察官看着,都没有经验,当天夜里居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人不见了才慌了神。”
“真遗憾。”罗树说。
林飞半晌不发一语,盯着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过了一会儿,他看向罗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吗?”
罗树示意他说下去。
“田建民对警察组织的敌意已经非常明显,而这种敌意明显外化为对原单位的咒骂和报复心理。我认为他逃跑后的第一时间就是针对北苑分局展开一场报复行动。”
“报复行动?”
“只是猜测,因为最近被杀的警官就是北苑分局禁毒大队的刑警不是吗?”
罗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你怀疑田建民?”
林飞缓缓点头。
“他动机是什么?”
“田建民非常不满原单位对他的处置态度,所以他想报复。这种报复显然不能直接针对单位本身或者单位领导,所以受害者变成了北苑分局颇具名气的警察,这样的震慑力会很大。”
罗树低头沉思着林飞的话,他不知道这个思路的可靠性有多高。
“我现在非常迫切的要找到田建民,所以就联系了你。”
“的确,现场条件不排除拥有军警身份的人作案。”罗树说,“如果是田建民做的,他的枪从哪里来的?”
“你们做警察的,想搞一把枪还不容易。”林飞玩笑似的说。
罗树心头一紧。
“如果是一种报复行为,他势必会对外宣称为此事负责,目前还未收到这种消息。”
林飞眼神中满是凝重:“他可能想继续作案,等全部结束了再对外宣布自己的行为。”旋即他盯着罗树的眼睛:“这样的效果对他来说是不是更好一些?”
“继续作案……”罗树轻声道。检察官的分析不无道理。其实他早就已经开始揣测凶手的身份了,只不过他之前怀疑的人选是同样有警察背景的程科,现在出现的田建民不免干扰了他的视线。
“你希望我跟你一起追捕田建民?”
林飞摇摇头:“追捕他的工作还是由我们检察院来做,协查通报已经发出去了。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可能牵扯到你们的案子,所以提醒你一下。如果案件是他做的,照这个方向查下去结果不论对检察院和公安来说都是好的。”
林飞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你帮我你也不会吃亏,最好的可能是双赢。
“你说话很直接。”
“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林飞整理了一下黑色西装的外套。
罗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看,是短信,大队长范思明发的:下午三点分局集合,有行动。
现在是两点三十五分,现在赶过去时间很紧迫。
“有事?”
“局里有任务。”罗树起身,“田建民的事我会留意。”
“谢了。”林飞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