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咖啡厅里流淌着萧亚轩的《类似爱情》,清新的曲调和嗓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很和谐,落地窗外是欧式的木质围栏,还有两个喝下午茶的圆桌,每张圆桌摆了三把椅子。
咖啡厅里都是约会的情侣或者悠闲的年轻人,一边单手搅拌咖啡杯里的咖啡一边低声交谈,看起来很惬意,这种地方确实适合他们。不过刑警和线人在这里碰面未免有些违和了。
地方是邱声选定的,罗树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这儿。
“有程科的消息?”罗树一落座就问,顺便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
邱声点点头,看到他的手势,阻拦道,“我帮你点好了,美式。”
罗树扬了扬眉,放下手臂,“查过我?”
邱声赶紧摇头,嘿嘿一笑,“这还用查吗,谁不知道猎罪师除了办案就喜欢咖啡,而且还必须得是最苦的。”
罗树看他一眼,“行了,别扯没边儿了,说说消息,可靠吗?”
“我一个朋友,现在跟着别人做马仔,他们马上有个单子要做。”
“和程科?”
“嗯。”
“什么时候?”
“不确定。”
“其他一点消息都没有?”
邱声摇摇头。
“打扰了。”服务员放下餐盘中的两杯饮品,邱声的是果汁,飘散着浓郁香味的美式放到了罗树面前,罗树垂眼看看,端起来喝了一口。
“你们如果要动手,能不能别抓我朋友?”服务员转身离开之后,邱声说。
罗树凝视着邱声的眼睛:“怎么?”
“他以前和我混一起的,还救过我的命。”
“从谁手里救的你?”
“一个地头蛇。当时打麻将来着,结果对方出老千骗了我很多钱,我没钱还了,那人背后有黑帮撑着,说要我一条腿,我这个朋友跑去求情才放过我。”
“地头蛇?”
“嗯,他们都喊他黑心方。”
四年前被罗树亲手逮捕的家伙,以前确实很嚣张,但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软蛋。
“你朋友拉着你去打的麻将?”
邱声愣了一下,微微颔首。
罗树叹口气,“给我他的联系方式。”
“为什么?”
“你想他不被抓,就跟警方合作。”
“我可以跟他说明。”
罗树摇头:“不行,你如果说了就会引起他的怀疑,这单生意就做不成了,我还怎么抓程科?”
邱声低下头,端起果汁喝,玻璃瓶遮住了他半个脸,看不清神情。
“你想清楚了。”罗树沉声说。
“你想发展他做线人?”
“不是长期的,至少这个案子要他帮我才不会被抓。”
邱声似乎思考了很久,罗树往后靠,靠在沙发中。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看起了手机,余光等着邱声回话。
“好。”邱声下定决心一样抬起头,“但你不能向他透露我的消息。”
“可以。”罗树抬眼答道。
邱声随手拿起一张餐巾纸,用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的笔在上面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顺着桌面推给罗树。
“他叫阿山,地址是他租的公寓,不过不经常回去。”
罗树看了一眼,放进钱包里,随即拿出一张红色的百元钞票放在桌子上。
“我请你。”说完,起身离开了座位。
罗树回到车上后没有急着发动,他拿出纸巾,对照着上面的号码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声音很懒散,罗树没有跟他多说,直接告知了自己姓名,表示想要见他,不过没有透露警察的身份,对方似乎心情不好,破口大骂,直接挂了电话。
罗树再次回拨,电话被直接挂断,他盯着手里的纸巾,上面除了号码,还有公寓的地址,只能去碰碰运气了。罗树想着,发动了汽车。
阿山的公寓在青山区的竹山大道,属于洛海市比较繁华的地段,这里的房价普遍较高,能在这儿租房子住想必生活条件也不会太差。公寓在竹山路的南段,旁边还有正在建设的高楼,施工地段的租价大概会低一些,他倒是会省钱。
罗树把车停在了邻近小区的公共停车位,说是停车位其实不过是楼下的空地而已,数十辆车斜停在那里,似乎已经约定俗成了。
停好车后,他匆匆穿过一扇铁门,进入了阿山租住的公寓区。7号楼305室,有了这个详细的地址,罗树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但他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反应,阿山可能不在家。
这时,对门306的房门打开了,大概是因为罗树敲门用力过大让对方以为是在敲自己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圆脸微胖的中年妇女,梳着马尾,穿着普通的T恤衫和牛仔裤,眼神里满是诧异,当她很快意识到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时候就准备关上门。
“请等一下。”罗树叫住她,同时掏出了警官证走过去。
中年妇女看到证件上的警徽眼睛瞪得更大了些。
“有什么事啊?”
“警察,有点事想问你。”罗树指指阿山租的屋子,“对面的人你了解多少?”
中年妇女摇了摇头:“不清楚,很少见到他。”
“对他有什么印象吗,多细微的细节都行?”
“印象的话……”对方抬起眼皮稍加思索,“他不是什么好人。”
“什么意思?”
“他会在那个屋子里组织一帮人开派对,声音很吵,有时候吵得我们这边都能听到,大半夜的睡觉都很困难。”中年妇女面露厌恶之色,“有一次我家孩子被他们吵醒,我老公去找他们理论,结果看见里面都是一群流里流气的年轻男女,不仅纹身,还特凶。”
“他是一个人住吗?”
“好像是吧。”
“谢谢。”罗树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后就离开了。
既然现在不在家,电话也不接,罗树只能选择蹲守,直到他出现为止,通过这个家伙他大概可以获得更多关于程科的消息。环顾四周,也只有大楼的建筑工地比较适合蹲点,从门口的管理员小屋往外看可以直接看到阿山屋子的窗户和进出小区的人。
他对工地的管理人员和包工头说明了情况,暂借了空无一人的管理员小屋,这间屋子只是作为摆设放在门口,因为电线接不过来,电灯、空调和风扇都不能用,所以真正的管理员屋子都在后面可以通电的地方。
罗树打电话跟邱声要来了阿山的一张正面照,是前年拍摄的照片,照片上的阿山头发凌乱,眼里满是慵懒,一副毫无生活动力的模样,不知道和最近相比是否有其他的变化。
“应该没有吧!”邱声如是说。
管理员小屋里只有一张桌子,其他空无一物,罗树只好跑到最近的一个超级大卖场里买了一把折叠凳,两盒泡面,之后在邻近的一家餐馆吃了顿便餐就匆匆赶回来。
天色几近昏暗,小区里不停有车驶入,大概是住户们都纷纷下班回家,继而有很多屋子已经亮起灯,有暖黄色的,也有白色的,炒菜的“呲呲”声也时不时响起,一副阖家欢乐的景象。
罗树倍感无聊,待在黑乎乎的管理员小屋里又无事可做,他只好拿出手机上网,没有什么消息发给他,白雪也没有动静,也许是在忙着画设计图。
蹲点守候是刑警们所有工作中最无聊的一项,因为不确定嫌疑人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需要24小时不歇班地盯着。有时候在野外更是难耐无比:蚊虫叮咬、风吹日晒苦不堪言。最受不了的是,在经过痛苦的蹲守之后并不一定能抓到人,很多时候是扑空的,这就更打击人的信心了。之前有不少新来的警校毕业生嚷嚷着要进刑警队,结果经历了两三次的蹲点守候,大多申请调离。所以很多老资格的刑警常说,想要做刑警得先能忍受蹲点,蹲个几次就能看出你适不适合做刑警了。
罗树蹲守的时候特别能忍,他的信念强大,眼里只有蹲守的目标,一切干扰他成功捕获目标的事物都可以被忽略,所以即使现在百无聊赖他也能默默地坚持。
大概一个小时过去了,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橘黄色的高大路灯一瞬间被点亮,路上的车一辆辆驶过,远处传来了鸣笛的声音。人们从小区里散步着走出来,三三两两的,一般三口之家比较多,都是吃过晚饭一起出来遛弯的,偶尔身后也会有宠物跟着。
阿山的公寓仍然没有灯光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