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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活动具体的安排早在一周前就公布在了学校论坛上，偷偷带手机的学生很快发现并传播下去，所以等当天下午老何再通知时，高二三班的学生已经没了第一次的激动。
据统计，经学校两轮筛选后正式确认的节目一共有52项，分第一日上半场30项和第二日下半场22项。除去学校要求的节目表演外，高一高二年级还可以自行组织活动，义卖旧书、室外街舞表演、投壶游戏、观影堂看电影等，或者干脆选择在宿舍睡觉也是允许的。
校庆前一天晚上，刘暖组织班级男生将教室一通装饰，彩灯彩带挂上天花板，一批人将一部分桌子重新摆成口字形进行点心售卖，多余的全摞在教室后面。
第二天一大早，教室里比以往早自习来得人还多，准确来说，整个校园都是“早起的鸟儿”，稍晚一点来的走读生或多或少从家里带了自制饼干和小面包之类的交于负责售卖的同学。
“我看其他班都有在生活广场扎那种户外四脚帐篷，人可多了，还来了一些家长。”
说话的是班里的公认的乖仔陈文远，之所以这样说，还靠他双胞胎哥哥陈思远的衬托。这兄弟两个，一个动若狡兔乖张跋扈，一个静若处子温润如玉，个性对比实在鲜明。
“我们也把桌子给搬到生活广场上去吧。”
陈思远揽住弟弟的肩膀，一只脚踩上椅子：“搬搬搬，哥哥我今天要卖完这些饼干。”
陈文运妄图依靠耸肩将哥哥的胳膊甩下去，显然不成功，他拍了拍陈思远的手背：“你去搬啊。”
陈思远扬起一侧眉毛，吸吸鼻子道：“行，我来打个头。”
高二三班的教室在二楼靠西，离中间楼梯口隔了高二一、二两个班，最西边还有三个班和一个小的楼梯间。
平行于二班后窗独植一棵雪松，有一处枝丫直接伸到半个三班远，有的依偎在栏杆上，掉落的松针总也扫不干净，每次值日的同学都要来来回回抱怨那么几句话。
刘暖给教室外面的窗户贴了几只彩色千纸鹤，前后两扇门也挂了小彩灯，最后给搭在栏杆上的松枝上挂了两个红色彩纸折成的灯笼。做完这些后，她靠着围栏站着休憩了一会，透过枝丫隐隐约约看到江慕的身影。
江慕双肩背着一个黑色大布包，看外形是个吉他或者其他乐器的外盒，刘暖往二班后门那里挪了几步，又看见江慕右边抱着一个小箱子的周纪攸。
杨菁菁一早跑下楼去接周纪攸，三个人在楼下站了一会后，刘博小跑着停在江慕旁边，刘暖看见杨菁菁指了指地上的箱子，刘博立刻弯腰去搬，最后四人一起上楼。
刘博将箱子放到桌子上，扶腰问周纪攸：“周总，你拿的什么？隔着箱子都闻见味了。”说完极其夸张地吸鼻子。
周纪攸还没来得及回答，杨菁菁凉凉地开了口：“猥琐。”
江慕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刘博立刻掐向江慕，周纪攸从江慕外衣口袋拿出自行车钥匙，钥匙头尖锐，只一划就把封箱带划开，浓郁的酥香立刻迎着众人扑面而来。
“明姨自制曲奇饼干，本来打算在校庆给大家分分，不过我们学校还有义卖物品活动，明姨说也可以卖了当班费。”
杨菁菁帮忙将一包包自封袋拿出来，笑道：“就这么卖给别人，我有点酸。”
这边刘博已经扯开一包往嘴里塞了，说的话含糊不清：“妈妈还是别人家的好啊，我让我妈给我做点东西，她让我爹弄，我爹怎么会弄。我妈就是懒，在家只会躺着等我爹倒茶添饭。”
周纪攸抱胳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凡尔赛？”
刘博自以为做了一个邪魅一笑的样子：“好妹妹，这是。”
江慕冷冷看向刘博，刘博没注意他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杨菁菁踢出去一脚，刘博立刻扯着嘴角揉膝盖。
“你放心菁菁，我们家男人都主内。”
杨菁菁耳尖肉眼可见地泛红，小声嘀咕：“谁要听你说这些。”
刘博站直身体，使劲搓着双手：“反正我已经说了。”
周纪攸抿嘴偷笑下意识瞟一眼江慕，后者酷酷的不发一言。
到班里的同学渐渐多起来，吵闹声起，江慕只手要去拍周纪攸的肩膀却不想周纪攸缩了一下脖子，温热的指尖猝不及防触碰到了周纪攸的耳垂，后者又是脖子一缩立刻反身看向他用眼神示意问他干嘛。
江慕淡定地曲起手指，点点肩上的大提琴背包：“伊姐让你去艺术教室再过个节目流程，九点还有节目表演召开大会。”
“嗷，好。”
差点忘记还有伊姐的事了。
伊宁，一个患有严重社交恐怖症的怪力青年妇女，年仅二十七岁。研究生毕业当了一年的化妆师后到了管城第八高级中学任教，主教地理兼任学校音乐老师。和周纪攸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结果有一天两人迎面走来，伊宁当下拉住周纪攸说看她眼熟，当时的周纪攸以为这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结果这个看似精神不正常的人想了半天竟喊出来周纪攸的名字。
“我研究生时有次拉着当时的男朋友去听一个演奏会，就你，叫周纪攸，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被拉住毫无反抗能力的周纪攸一脸无辜：“啊？”
“我是个颜控加大提琴爱好者，你当时拉的是原创曲《春日的玛格烈菊》对不对？虽然你的年纪不大，在同期演奏者里拉得也不算很大佬，但你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自信实在吸引我，让人欲罢不能。”
给你表演一个换脸术，周纪攸一脸震惊：“哈？”
“别多想啊宝贝，我只是从你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伊宁小时候也是十分喜爱音乐，但当时她家境并不富有，在伊宁磕磕绊绊学了两年的大提琴，而她的父母实在无力支付下一年高昂的学费后，遂只得遗憾放弃。
所以伊宁看到舞台上闪闪发光自信满满的周纪攸时，心里涌现的不仅有羡慕，更多的还是珍惜与回忆。
“三年时间你变化了一点，我刚刚一时想不起来你名字了，没想到你竟然就在管城，还在这个学校。”
周纪攸持续茫然。
“你好啊周纪攸，我叫伊宁，伊利牛奶的伊，宁静致远的宁。”
“交个朋友吧，我挺喜欢你的。”
不知这算不算奇葩的相遇，反正伊宁彻底和周纪攸混了两年朋友。这次校庆伊宁是主要负责人之一，理所当然的，她想到了周纪攸，周纪攸当然不会拒绝她。
和杨菁菁刘博告别，江慕和周纪攸走出教室往楼下走。刘暖进了教室，她听了几个人说话的全过程，心里不无羡慕和满树柠檬。
进门后看到一群人正分饼干吃，饼干就是从周纪攸抱着的箱子里拿出来的。
有人看见刘暖来了，忙不迭问她吃不吃，刘暖冷冷回道不吃后拿了讲台上的演出服叫上参演节目的人往外走。
问话的同学看她脸色不好，关心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刘暖没回答。
杨菁菁把剩下的几大包放回箱子里，看见陈思远擦着汗从后门进来，后面跟着陈文远。
她先冲两个男生招手，然后接了一句刚刚给刘暖打招呼的女生：“她要吃就自己会拿。”
到门口，刘暖听了这么一嘴后转身面对着那个女生，瞥了她一眼看向杨菁菁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周纪攸做的呢，再说了，是你吃不起区区一个饼干了还是我没吃过这东西了？”
杨菁菁未动，刘博“嘿”了一声跳坐上课桌，只手手肘搭在箱子上，漫不经心道：“啊对对对，我们文体委员说得对，哥几个目光短浅不是嘛。这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咱也不能白吃，弄到生活广场去给大伙儿分分啊。”
陈思远赶来和刘博拳对拳，刘博又冲陈文远挑眉打招呼。
杨菁菁笑出声，刘博索性翘起来二郎腿：“最好再打个标语，就……就写‘江慕妈妈亲制’，让那些爱慕我们江总的学姐学妹们都尝尝。”
不少人笑出声，刘暖瞪了刘博一眼，有人站教室外走廊上窗口直接喊出来：“爱慕咱江总的学长学弟不可以尝吗？”
刘博头向后仰着吼：“行啊，付钱就行。”
笑声更大。
杨菁菁低语：“幼稚不幼稚。”
刘博凑近也小声：“你说得没错，她确实幼稚。”
完了跳下桌，又补充一句，“还傻。”
刘暖气得脖子上开始攀红，脚一跺拉着离她最近的要表演的女生彻底出了门。
陈思远跳到桌上坐，冲门口一扬下巴问怎么了。
刘博摇头：“没多大事，有人莫名其妙找事罢了。”
陈思远“嗐”了一声，瞅着刘博手里捏着一包饼干给抢了过来分给陈文远。
“九点礼堂有节目，去吗？”
杨菁菁看了一眼手表：“小攸说正式表演要十点半左右才开始，你去这么早？”
陈文远指着陈思远说：“我哥他想占个好的地理位置看看我们学校有没有长得好看的女孩。”
杨菁菁和刘博一齐看向陈思远，陈思远嘴里面糊糊一噎，一巴掌盖陈文远肩上：“瞎说什么大实话，我是给咱们的小明星拍照纪念的好吗。”
陈文远撇嘴，还他一巴掌。
刘博揽住两个人往门口走：“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啊。”
杨菁菁忙拿起放在窗台上的水杯：“等我，一起去。”
综合楼有三间艺术教室，其中一个又分有里外两个分间，进门是个约一百平的舞蹈室，前后两面镜墙。往里走有一个不足二十平的小间，立着几个琴谱架和高脚椅，东南角向下凹二十厘米左右，放着一个小沙发和演奏椅。
里间单独一个壁灯，灯泡瓦数极高，将狭小的空间照得通亮刺眼。周纪攸进门伸了个懒腰，从江慕肩膀上取下自己的大提琴，再一次拉紧弦调音：“伊姐说她给我专门租了一套演出服，好像还是仿礼服之类的吧。”
江慕扬起眉，翻看着她的曲谱：“以伊姐的性子，你可能会被打扮成洋娃娃那样？”
周纪攸笑出声，眼睛里闪闪发光：“我本来美得就像洋娃娃。”
他们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艺术教室外间就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像轮子滚动的声音。
伊宁一进门就开始喊周纪攸，周纪攸边应声边示意江慕帮她把琴收回琴盒后先走出里间。
外间先是传来一番关于美貌和身材的“商业互夸”，最后以伊宁女士“你绝对想象不到这件裙子有多漂亮，配你简直了”收尾。
伊宁两手竖起来两个大拇指，表情堪比饿狼见了羔羊。
周纪攸头点得跟打点计时器一样。
怎么说不愧是副业搞艺术的，周纪攸原本以为伊宁只是简单租条裙子然后再给她倒腾倒腾妆发就 OK 了，没想到她直接从走廊外面拎进来一个三十寸的行李箱。
“姐姐全部的身家。”
不愧是扬言曾经给十八线爱豆上过妆容的人。
呵，不能小瞧了这女人。
伊宁毫不客气地把江慕赶出里间，推着周纪攸进去换衣服，后者无奈提起箱子往里走，约莫两分钟后，里间木门拉开一条缝，露出半个脑袋。
“伊姐，赶快进来帮个忙。”
伊宁正倒腾她的化妆包。
“怎么？”
脑袋缩回门后，“衣服太难穿了。”
伊宁放下手里的东西，边走边说：“你穿过这么多次礼服，这个不会弄了？”
周纪攸再次露出脑袋，抬眼看向江慕，两个人两双眼睛撞在一起。
周纪攸收回目光悻悻道：“你好意思说。”
又过了六七分钟，伊宁拉开门提溜着行李箱出来，边走边说：“这衣服竟然还有些大了，你是有多瘦。”
江慕往伊宁身后看去，木门开得更大一些，周纪攸两手抱着一堆蓝纱慢慢走出，踩着五厘米的细跟绑腿高跟鞋。
绑带也是蓝色，和裙子一样。
她的长发披散下来，随意用珍珠发箍扣着，后脑勺那处头发还有明显的一道皮筋勒痕，发梢还有些发黄，一看就是不好好收拾导致营养不良的结果。周纪攸腾出一只手将额前掉落的一撮刘海挂在耳后，往前走的几步，蓝纱顺势掉落一部分遮住了白皙细嫩的脚踝。
周纪攸和蓝色很配。
江慕收回视线，倚着墙的身体绷得格外直，伊宁还真会挑。
考虑到周纪攸还是学生，伊宁挑选的是一个长袖冰蓝色一字肩拖地长裙，以雪纺纱为主。左肩窝着一朵白色山茶，山茶花下点了几条镶着粉钻的流苏，胸前则无太多繁杂的装饰，只勾勒出几笔流云暗纹，腰间则围了四指宽的丝绸蓝白扎染宽腰修，腰部以下裙摆呈褶状，整体垂感极强，不显蓬松，显得人高挑大方许多。裙摆拖地部分约有半米，缀在点点白色小花，和发上的珍珠发箍遥相呼应。
“小江，小江，快过来扶我一把。”
江慕忙赶过去，周纪攸将胳膊搭在他的胳膊上。
“伊姐是个狠人！”
江慕觉得周纪攸高了许多，他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周纪攸的脚，问她：“鞋磨脚？”
不等周纪攸回答，伊宁接话先问了。
“走得了吗？不行还穿你的鞋子，反正在台上裙子够长能遮。”
周纪攸摆了摆手：“没事，我适应一下，这鞋有些硬。”
等伊宁将屋里演奏椅搬出来让周纪攸坐下，环顾一整个外间发现找不到一个放东西的桌子后又吩咐江慕去隔壁教室找张桌子过来当个临时化妆桌。
“不去礼堂？”
“那里人太多了，吵而且乱糟糟的，我不喜欢。”
伊宁的性格就是这样，任性而自由。
江慕看了一眼周纪攸的裙子：“她一会儿这样走过去？”
伊宁一拍脑袋：“忘记了啊。”
周纪攸：“我……”
伊宁抱歉地笑着：“待会我开车过来拉你自己去。”
周纪攸：“不麻烦？”
伊宁：“不然你脱了待会再穿上。”
周纪攸回想刚刚穿衣服的艰难毫不客气道：“小江，搬桌子。”
伊宁给周纪攸稍微化个淡妆：“你底子还好，而且还是学生，就不给你打扮得太招摇了。”
周纪攸左右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姐，这还不够招摇吗？这裙子就不低调了吧？我还是学生哎。”
“小孩子就是不懂。”伊宁掩面假哭，手指虚揩眼角，她的眼线笔好几百一支呢，可不能磨花了浪费，“这裙子是姐姐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校长批下来的。”
周纪攸从镜子里看她：“怎么骗的？”
“什么骗的，我是为了学校的形象，你知道吧，学校这次可是下了血本，把管城最有名的几家媒体都给邀请过来了，我不得利用你们给明年学校多招几个学生。”
“你想想，我们校庆弄得棒棒哒，明年人家一看我们学校，哇塞……你看，这不招生就稳了。”
“你就不怕人家以为这是什么艺术学校嘛？”
伊宁按住周纪攸的肩膀：“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纪攸：“行行行，你说得都对。”
在此期间，江慕去了科技楼交画稿，收画稿的是艺术馆馆长。
显然，画的学生不少，馆长旁边的桌上已经摞起一本教科书高的画纸。
江慕从科技楼出来时，周纪攸的消息恰好过来：“开幕式还有二十分钟开始，你是没看到礼堂现在是人满为患。”
附带照片一张，可容纳两千人的礼堂黑压压一片头，连三个走道都有自带小板凳围观的。
勉勉强强可以辨别出中间靠前几排有几个熟面孔。
“他们难道不知道开幕式就是学校领导一个接一个畅聊美好未来吗？来这么早。”
江慕走到一棵树下，环顾四周后打字回复：“毕竟十年一次的校庆让我们这三届赶上了，而且我这里看到还有人拿着椅子往礼堂赶。”
他的消息发出去没多久，聊天页面蹦出来一条语音：“你来了？走到哪里了？”
江慕发了一个“嗯”继续往前走：“现在在揽月湖附近。”只要绕过半个揽月湖就到了礼堂门口。
扫了一眼礼堂进进出出的大门，江慕继续往前走一小段后拐进通往礼堂后门的小路。
“伊姐说，演出正式开始的时间定在十点半，我第一个上去，让我不能丢面，你说我要不要焦虑一下下给她看看？”
江慕光看最后一句都能想象出来手机另一边的女孩傲娇的小模样，他顺着她的意思问：“那你现在焦虑吗？”
“完全不。”
语气果然很傲娇和臭屁。
“我现在在后台这里，你过来了嘛？”
“马上。”
后门站着一个保安大叔，江慕当着他的面给伊宁发了消息，保安大叔看了伊宁的信息后才放江慕上楼。
江慕上楼的时候还听见刚刚的保安大叔小声嘀咕现在的学生在学校玩手机都不避人了。
从安全通道上来后往右拐弯走几步可以看到化妆间。
化妆间很大，聚集的学生也多，凭着服装和造型还能分辨出谁和谁是一队的。
许是房间搁置时间长，很久没有用过，人走动多了，屋里飘舞一些白色絮状物，江慕走到门口时伸手扫去额前头发上落的白絮，绕过一个正绑头发的女生往后台赶。
化妆间最里有个十几米通道，连着通道另一端就是礼堂舞台后台，现在那里杂七杂八放着各式设备。
江慕赶到后台时，周纪攸正坐在一个高大的工具箱上低着头认真到过分地揪手上的倒刺。她的妆容比在艺术教室时更加精致，伊宁还给她编了发，发缝间撒了点点彩片，和珍珠发箍交替闪动着流光。
江慕叫不出辫子的名字，但觉得挺漂亮的。
也可能只是人漂亮。
周纪攸的头发做了微烫，服帖地搭在背部，两撮龙须刘海也烫成细卷。由于她现在正低着头，刘海便遮住了眼。
一墙之隔的舞台上，校长豪气干云的嗓门吼得人心潮澎湃，下面坐的学生也是给足了面子，大有冲上去和他拜把子的意思。
“再抠一会该把那整块皮肉揪出血来。”
江慕走过去站在她的正前方，将舞台侧漏的光挡了个严实。
周纪攸侧过头抬手挡了一下早已被挡在江慕身后的光，眼睛为了适应突然的暗而半眯起来，江慕看清她眼部的妆，淡淡的银白，眼尾缀着细闪。
“刚刚才开始抠的。”
江慕从口袋里掏出自行车钥匙，钥匙圈上套着一把钥匙和一把指甲刀。
周纪攸的手被他轻轻托住，江慕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指尖，锋利的刀口一闭一张便将倒刺从底部斩断。
不过因为周纪攸前期的暴力破坏，倒刺根还是缺了一小块肉，没一会儿便渗出几滴血。
江慕一拇指给抹掉了血珠。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足以让领导们讲了个心情舒畅又精疲力竭，十点半过几分，主持人就开始宣布“管城市第八高级中学七十周年校庆典演出正式开始”，接下来报节目单云云。
过了一会，全场灯光熄灭，周纪攸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小江，我上去了。”
江慕点点头回答好。
周纪攸提着大提琴按彩排时走的路线往舞台上小心挪，场工老师抱着演奏椅在后面跟着。
待场工老师放好椅子，周纪攸调整坐姿给他比了“OK”手势，场工返回后台后，灯光老师打下场内唯一一束光。
“啪。”
江慕站在台下人看不到的舞台侧方。垂直的白光如同一道银色瀑布，洋洋洒洒落在珍珠发箍和蓝色长裙上。舞台上一阵凉风穿过，女孩微烫的长发懒散地绕肩打着旋，称得上精致而不乏青春的脸庞染着淡淡的笑。
舞台下传来窃窃私语，闪光灯此起彼伏。
一曲过半，江慕才想起来拿出手机调到拍照功能，屏幕上的人有些小，他放大手机拍照倍数，镜头里的人影稍稍聚焦，有些模糊的身影就此定格。
一曲毕，周纪攸在掌声和起哄声下鞠躬离台。
等周纪攸换好自己的衣物后刚好十一点，江慕在礼堂后门的小树林等她。
“伊姐说晚上请我们吃饭。”
周纪攸已经卸了妆容，她的肤色是像大部分女孩一样的粉三白，不算白皙，唇色也淡。长发束出高马尾，两缕刘海被风吹得乱舞。
江慕：“先把午饭解决了吧。”
周纪攸揉着肚子，赞同江慕的提议。因为知道伊宁给她借了裙子，为了不至于穿不上，她这些天不敢摄入太多碳水，此时只想狂炫米饭和肉。
上半场表演要到下午一点结束，所以食堂现在人不多，周纪攸给杨菁菁发了消息，让他们过来干饭，结果她和江慕在学校食堂等了近二十分钟后，杨菁菁，刘博，陈思远和陈文远四人才赶了过来。
“你是不知道啊，那礼堂人挤人，我从周纪攸下台就开始往外挤，等挤出来都要成肉干了。”
刘博刚坐下抱怨两句，后面陈思远拽着他就往窗口去打饭，陈文远刚要动，陈思远挥挥手让他坐下：“哥给你打回来。”
两人刚走，江慕端着两碗牛肉面回来。
杨菁菁接着刘博的话：“你别听他瞎说，我们本来打算你表演完就离开的，结果陈思远这家伙非要跑到前面找人……”
周纪攸递给江慕一双筷子，看着浸在清油里的白嫩面条上躺着唯二的肉片眼里冒心。
“找人？他又看中哪个小姑娘了？”
杨菁菁比赞，知我者，周纪攸也。
“不知道。”
江慕将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周纪攸，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又回到打饭窗口单独买了带肉的小炒，回来时看到周纪攸狼吞虎咽吃面的样子又把自己的碗往她的方向推。
周纪攸自然不会跟江慕客气，自然而然地夹了一筷子他碗里的面渡到自己碗里。
“可惜我前面不老实的人太多，本来想拍几张你家小攸的照片来着，结果那几个人时不时挡我镜头。你是不知道啊江慕，搁台下看，卧槽，周纪攸是真亮眼。”
“不当明星亏了。”
刘博端着两盘米饭套餐回来接着刚刚没说完的话，江慕和杨菁菁同时看向他。最后，还是江慕先开口，状似不经心地说：“我知道。而且就算没人挡，你那破手机还能把她拍成一朵花？”
陈思远悻悻道：“那倒不能。”
“但是，我周围肯定有人拍了，他们到时候发学校论坛你可以偷偷看看，而且人家还夸周纪攸人美歌甜了。”
周纪攸和陈文远同时笑出声。
陈文远：“她没唱歌。”
刘博指着陈文远说不出话来。
陈思远从牛仔外套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这时候就体现出我的能力了吧，知道我为什么往前跑吗？我虽然没有拍，但是我有线人啊。”
说着他晃动手机，整个人眉飞色舞地，表情写满了“快夸我，看我多优秀。”
杨菁菁忙举手示意：“什么东西？照片吗？快让我看看。”
陈思远将手机解锁调出相册：“我之前加了宣传部一个学妹联系方式，她就干拍照这个，我就让她多拍了几张周纪攸。”
说着他拿出一双新筷子把小炒碗里所剩不多的肉全部夹走。
“特，意，交，待，的。”
周纪攸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跑去对面找杨菁菁头挨着头一张张翻。
“学妹拍照技术可以啊，图还挺高清。”
“那当然，她拿相机拍的能不高清吗。”
周纪攸看了几张后回到座位继续吃面，呛了一口汤连着咳了几声：“挑好看的发我几张。”
陈思远随意地扫江慕一眼：“好说好说，一个不留全发你们。”
校庆期间不上课，几个人也没有参加什么表演，下午人都闲，索性全到生活广场帮忙看自班桌子和帐篷了。
虽然学校要求学生不能出校，但欢迎家长进学校来啊。午后两点多，生活广场热闹起来，一些学生领着家长到处参观。
“早上可清静了，你带的饼干没卖出去几包。”
陈文远将装零钱的铁盒子从桌兜里拿出来，掀翻盖子给周纪攸看，眼神十分明显地从江慕身上掠过。
他稍稍靠近周纪攸，小声说：“江慕虽未至但胜似来。”
江慕挑眉，陈文远继续说，声音稍大了些：“我们都说是江慕妈妈做的，有女孩就真买了。”
周纪攸扶额笑得咯吱吱的：“我们小江同学仰慕者那么多，现在他人都在这站着，你还怕这些卖不完？”
江慕拎着椅子转个弯靠着桌子坐下，沉默地笑着不说话。
生活广场很大，有各种办活动的。不消一会，学校门口走进来二十多个西装革履的人，打头的可不就是管城第八高级中学的校长。一群人在广场上站了一会，挨个把广场上的帐篷和活动看了个遍后朝着教学楼区走远。
周纪攸和杨菁菁没坐多久就跑去看别人的街舞表演，刘博和双胞胎在桌子遮掩下欢乐斗地主，谁输了都要闹上一阵子。
江慕俯在桌上枕着胳膊已经睡着了，身旁三个人打打闹闹的声音竟也没有将他吵醒。
下午四点多钟，陈文远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这次把江慕给弄醒了。
“学校论坛，周……周纪攸这是火了啊。”陈文远将手机屏幕转给几人看，江慕瞥了一眼翻出自己的手机。
热帖第一第二还是和学校校庆有关，帖主是管城一家有名的媒体公司，叫管城文娱传媒有限公司，今年也在应邀参加校庆的媒体名单里。
往下看第三条还是他家发的，时间比较早，中午十一点半发布的。标题是“管城第八高级中学七十周年校庆——十七岁女高中生大提琴惊艳独奏。”
正文洋洋洒洒一二百字，无非是先夸夸人然后夸夸学校，再配上几张不同角度的特写镜头。
说实话，不愧是搞传媒的，这拍的照片比中午看到的照片还要绝。
江慕点开第一张图片，学校网速较差，图片加载好一会才加载成功。
下面评论已经盖了近千层。
青蛙公主：“天，人家长得好看就算了还这么有才华。我简直爱了慕了。”
我不是灰姑娘：“有没有人和我一样曾经幻想过自己就是这样的女主角。”
青蛙公主：“附上。”
小小时：“附议。”
“附上+10086”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谁高中没有公主梦啊啊啊啊啊啊。”
管城第一普信男：“管城第八高级中学的？长得可以啊，有没有男朋友？哥们我长得也不错，她要不要考虑谈个恋爱？”
下巴总长痘回复管城第一普信男：“你果然对得起你的名字。”
将将将将回复管城第一普信男：“小学生快回家写作业去，这是我女朋友。”
管城第一普信男回复将将将将：“名字让给你。”
江慕指尖敲进将将将将的主页，上一条动态还是一张蠢得要哭的自拍，江慕退出将他随手拉进黑名单后继续看评论。
想撩漂亮姑娘：“是个漂亮妹妹，姐姐我可以，举手等撩！”
楼中楼回复：+1
+2
+3
……
+10086
喜欢你：“哎，兄弟们，我想我是坠入爱河了。”
少壮不努力，老了是兄弟：“咱就是说，就没有人冲上去直接亲啊，亲了就赚了。”
嘎嘎嘎回复少壮不努力，老了是兄弟：“兄弟，你的想法很刑。”
余生有你我会孤寡回复少壮不努力，老了是兄弟：“哥们，给你五毛钱删了评论让我发。”
你博哥回复少壮不努力，老了是兄弟：“劝删，等我兄弟看见扒了你的皮。”
ID 为你博哥的人在这层杀疯了，一条接一条发，大有硬生生把几条热评挤下去的架势。
你博哥：“亲亲亲，多大的小屁孩，我还打你就赚了。”
你博哥：“也不照照马桶自己是什么样子。”
你博哥：“快点删评，听见没有，她已名花有主。”
青蛙公主回复你博哥：“哦莫！前排吃瓜。”
青蛙公主回复你博哥：“名花有主，真的假的？谁啊？”
灰姑娘：“呜呜呜呜呜呜呜，一小时让我塌房了。”
你博哥回复青蛙公主：“快了。”
灰姑娘：“假瓜啊。”
你博哥回复灰姑娘：“真真假假你自个悟。”
江慕蹙眉看向刘博。
“你博哥？”
刘博茫然抬头：“啊？”
江慕：“没事了。”
帖子持续加热，评论回复已经超出一千五百条，楼中楼更是多，江慕大致往下翻了几页，在管城文娱传媒有限公司官网发布上评论的几乎都是外校人，本校人不多，有的也只是跟风夸赞一番或学姐或学妹好厉害。
江慕尽量忽略大胆表白的评论，然后翻看到后排已经有人将周纪攸的信息给公布了出来，底下有不少外校的人在索要联系方式，评论点赞也呈几何倍速增加，有冲上前排的趋势。
“天哪，我们班刘暖也上去了。”
陈思远将脑袋凑到陈文远手机前，果然看见热帖第九有一张刘暖的特写照片，帖主是学校新媒体部的陆丰，据说是刘暖的爱慕者之一。
这个帖子里讨论的人几乎全是本校学生了。
江慕抬头问陈思远：“大远，你认识这个人吗？”
“谁啊？”陈思远向前伸长脖子，眯着眼看到一个网名叫“百事通”的人，他的评论占了好几楼，发的内容一模一样，全是关于周纪攸的信息。
“百事通，认识啊。我去，这小子牛啊，等我找找他。”陈思远拿出手机捣鼓几下后，调出一个人的好友页面，“陆晓旭，隔壁五班的体委。”
江慕点了点头，陈思远将这人顺手推给了他，收回手机后“呵”出一口气：“这人脑子是不是有坑。”
陆晓旭评论信息：
图片（周纪攸）
姓名：周纪攸
年龄：十七
班级：管城第八高级中学高二三班
联系方式：183XXXXXXXX。
有偿私聊。
“还有偿，他是不是在卖？”
没多久，杨菁菁一脸严肃地回来了，后面跟着面色懵逼的周纪攸。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小攸刚刚收到好多好友申请，还有直接在备注上表白的。”
刘博朝自己的手机努嘴，杨菁菁带着一脸茫然看过去，忍不住爆出脏口：“我擦，这人有病吗？”
周纪攸将申请一一删除，看到最新申请还掺杂着一些辱骂，她虽然不解但还要做到眼不见心不烦。
“菁菁，怎么了？”
杨菁菁：“你上午表演的照片不是被媒体放官网和学校论坛了嘛，下面有人在卖你联系方式。”
周纪攸皱眉，看向江慕，江慕拿起放在桌上的外套说：“已经联系过本人让他删评论了，如果两分钟后评论还在，我去一趟。”
“你知道他谁？”
“嗯。”
“谁？”
刘博抢先回答：“五班的陆晓旭。”
杨菁菁：“他？他人看着不是挺好的嘛？怎么干出来这事？”
陈思远手机敲打桌面，“人不可貌相，有人还传过他厌女呢。”
陈文远也点头：“之前看见他在操场上调侃过女生，不过这学期消停了不少。”
杨菁菁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陆晓旭是高二五班的体委，个人不高人却十分壮，学习拉胯体育极佳，平日里总喜欢吆三喝六喊几个人去打篮球，对男生还客气，对女生就毫无风度可言，再粗鄙的脏话都说得出口，为此被请过无数次家长，还在家反省过一阵子。
“现在就找。”太阳不再暖和，还有风灌进怀里，周纪攸将外套拉链拉到顶，“看我不揍死他。”
说是揍，等见了面，周纪攸也没动成手。只是江慕单独过去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人掏出手机，江慕对着他的手机也不知道干了什么，没一会儿，她看到矮江慕一头的壮汉嘿嘿地点头笑，看样子是当着江慕的面删了评论，末了扬起手机示意站在他们身后的周纪攸看。
“联系方式他已经发出去一段时间了，骚扰的还会有，至于得到方式的人会不会再次宣传，这无法猜测也避免不了。”
周纪攸点点头：“大不了今天晚上回去换个手机号重新注册一个。”
刘博搭上江慕肩膀，轻击他的胸膛：“不错嘛哥们，你说什么了，他这么豪爽地给删了？”
“没说什么，就让他删评论。”
刘博：“然后呢？”
“没了。”
“没了？”
江慕甩下刘博的手：“你五三吗？这么事。”
“嘿，你近日嘲讽能力见长啊，哪里偷师去了？”
陈文远一直安安静静跟在众人身后，闻言反问刘博：“刘博，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吵，你家里没人嫌你烦嘛？”
几个人同时笑出声，刘博愣了一会后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陈文远，然后指着江慕气得眯眼：“你徒弟？”
没人理他。
周纪攸的手机时不时震动一下，她索性关机扔江慕外套口袋里。
看天色渐晚，想起晚上还有伊姐的饭约，匆匆和朋友告别后，周纪攸加快步伐去伊宁的办公室找她。
不多时，两辆自行车一齐驶离学校门口。
伊宁找了一家火锅店，食材上来前周纪攸先去了一趟隔壁手机店办了张新电话卡，安好新卡后她再次问江慕陆晓旭怎么愿意删评论的。
江慕如实回答是给陆晓旭转了三百块钱。
好简单粗暴的方式。
但是好膈应。
吃饭时，周纪攸将新的联系方式告知完一圈熟悉认识的人后，伊宁还在感叹现在的孩子真是疯狂，最后的夸奖周纪攸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要起茧子。
“不过嘛，”伊宁话锋一转，“学校也许想要的也是这个效果，不然请那么多媒体来干什么？”
江慕：“我以为学校的职责是教育。”
伊宁：“巧了不是，咱们学校校长不仅注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还是个货真价实的潮男。”
周纪攸不知想到什么笑出声：“Fashionable middle-aged man。”
剩下两人也相继笑出声。
一顿火锅吃了将近两个小时，从火锅店出来时外面已是灯火通明，马路上川流不息，对面世贸大厦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某个女爱豆的舞台，甜甜地唱着：“我又真的真的初恋了。”
周纪攸跟着哼了几句，感觉这歌还挺洗脑。
江慕：“干什么呢？”
周纪攸指着大屏幕说：“这歌翻唱的很好听。”
江慕没看大屏幕，目光从周纪攸的眼睛移到她的鼻尖：“该回家了。”
伊宁还要回学校再次整理明天的节目单，在火锅店门口嘱托周纪攸和江慕两人回家注意安全后便安然地打道回府。
江慕骑着周纪攸的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赶，周纪攸数了一会路边的风景树猛然想起，江慕的自行车还在学校停车场放着没修，刚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推出来修理。
“还回去拿车吗？”周纪攸从后面探出头问江慕。
江慕一把将周纪攸的头按回去：“现在都快八点了，修完得什么时候了，到时候回去更晚，而且这时候不一定还有修自行车的。”
“明天再说吧。”
周纪攸抓住江慕的外套，回行。结果走一半又想起自己的大提琴放伊宁办公室忘记拿了，两人商量要不要再赶回去找伊宁要去，犹豫了一会，周纪攸最后才说：“得了，给你的自行车做个伴吧。你知道我今天早上背着那东西坐在这后座上有多累吗？”
江慕果断往家骑。
城市喧嚣，头顶星光寂寥，明天该是个艳阳晴天。
凌晨近一点，学校论坛多了一个帖子，因为前一天白天的热度，上面还有不少夜猫子在吃瓜，帖子点击量很快攀升到前排，到早上七点时讨论已经过了两千。
早上七点一刻，周纪攸拢着大衣下楼开门，江慕已经在前院等着了，藏蓝色大衣搭灰蓝纯色衬衫，象牙白裤子还遮不住脚踝，踩着一双白鞋。
周纪攸抖抖自己的大衣领子，胳膊肘撞向江慕：“撞审美了。”
她今天也挑的蓝色系列，不过整体颜色要比江慕淡许多，地中海蓝宽松毛衣，米杏色宽松裤和白鞋。
“通常情况下，这不应该称为撞审美。”
江慕蹬好自行车，周纪攸率先推门站门口等。
“不然我说……亲子装吗？”
江慕弹出一阵清脆的铃：“走了。”
两人刚到学校门口就看见刘博站在门口和卖早点大姨扯着拉锯战：“老姐，你多放点肉啊，看我瘦的，心疼心疼我呗，再放一点……就一点嘛。”
那阿姨看着身高将近一米八，体格绝对算是健硕的男生，默默往饼里多加两片生菜。
“哎呦，我的姐……”
刘博这边恨不得直接下手去抓肉，一扭头看到周纪攸和江慕两人推着车过来，眼睛左右右左来回扫一圈后，捏着下巴冲两人说：“你俩这是穿着情侣装出来呢？就是周纪攸你钟爱的风衣怎么不见穿，平时不是焊身上似的。”
周纪攸呲着牙踢向刘博的小腿，转身接过卖早点阿姨手里递向刘博的卷饼就往学校里走。
“谢谢刘老板的早餐。”
刘博抱着胳膊看了一会周纪攸离开的背影，突然伸出手拍了拍江慕的前肩：“路漫漫其修远兮，为你哀息呐。”
江慕扶着自行车车把，闻言推给刘博：“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又蠢又贱？”
说完抬脚也往学校里走，刘博跨上自行车，没蹬几步就赶上了他。
“兄弟，彼此彼此。”
走了一会，周纪攸总感觉周围有人一直看她，落她几步远的江慕显然也发现了，刘博俯在车把上向前滑到周纪攸身旁，还在开玩笑：“同学，找我们周纪攸要签名吗？不要不好意思，她很和蔼可亲的。”
周纪攸送他个白眼，路过揽月湖时，她听见有人用不大但三人刚好可以听到的声音讨论：“刘暖真的好漂亮啊，可是周纪攸会大提琴哎，很加分啊。”
“刘暖也会跳舞呢，她学习也好。”
周纪攸下意识掏出手机登上学校论坛。刘博快她一步，拉住江慕的胳膊让他看手机。
热帖第一是一个投票，主角可不就是周纪攸和刘暖。
热帖第二是名字叫小熊维尼发布的周纪攸和刘暖两人的对比表，分类好几块，周纪攸随意瞥了一眼，只看到一个颜值和学习的对比。
小熊维尼：“实话实说，刘暖长得比周纪攸好看多了，学习也好啊。”
鼓捣鼓捣回复小熊维尼：“我听说周纪攸成绩也不赖啊，班里还占二十多名。”
酒醒了吗回复鼓捣鼓捣：“刘暖在班里是前十，在校也能排前二百，周纪攸估计差到五六百了吧。”
笨鸟先飞：“高二理科生总共一千六百多，五六百还差，你让我回回倒数的情何以堪。”
青青河边草：“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拿小攸和刘暖进行比较啊？”
立志考上管城第八高级中学回复青青河边草：“亲亲，这边建议你看下面的热帖四。”
周纪攸退回评论翻到热帖四，春江水暖发布的一张截屏图，截屏内容是 ID 名为江湖传说的人在凌晨发的一张他拍照片，女生抓着马尾辫站在化妆间门口，一个被胳膊遮挡只露出半张脸的男生伸手正帮她扎头发。照片里女孩在笑，男生则一脸严肃模样，仿佛是在认真思考怎么扎好女孩的马尾辫。
原图配文：今天的马尾辫我很喜欢。
截屏图配文：大晚上我不睡觉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修仙吗？不，是为了吃狗粮啊。这位美女，你喜欢的是马尾辫吗，是给你扎马尾辫的人吧。不过虽然只有半张脸，但还是很容易看出来这男生好帅啊！还有，原主是不是害怕有人……不敢放他全脸照？
下面还有他的评论：女生也好漂亮，有些眼熟啊。
这条评论楼里回复很多，清一色都是刘暖的名字，还有不少人在猜测男生是谁。
别人可能无法凭半张脸认出男生是谁，但周纪攸一眼就认出来他是江慕。
手机屏幕突然被遮住，周纪攸顺着屏幕上的细长手指看向他的主人。
江慕抽出她的手机：“是我，但我不会。”
周纪攸眨眨眼，笑着说：“我知道，我也知道。”
有人猜测男生看着是江慕，下面立刻引来一群人的赞同，但也有人反驳说江慕和周纪攸整天形影不离的，怎么可能和刘暖搞在一起。
一元二次方程都不会：“楼上怎么说话呢？什么搞？人家如果在一起了就祝福好吧，这是郎才女貌。”
楼中楼回复：“我的邪教 CP 站起来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的新女神会拉大提琴回复一元二次方程都不会：“一元二次方程都不会还瞎几把掺和什么，青梅竹马不香嘛？”
楼中楼回复：“香。”
楼中楼回复：“高举江周大旗不倒。”
于是在这两层楼里，“江周”和“江暖”一青梅竹马派，一郎才女貌派火热地吵了起来，各说各话，一下子将帖子冲上热议。
周纪攸震惊当代高中生嗑 CP 的疯狂和邪门。
我们好像还是普普通通的学生好吧。
江湖传说是刘暖的朋友，她本人就叫江湖。原贴是她凌晨发布的，当时就有本校刘暖的爱慕者暗戳戳追问她男生是谁，江湖之前没在意，等过了半小时后发现自己贴子下面的动向不大对，评论里竟然出现了江慕的名字？什么情况？而那时有人更是直接问出刘暖是不是和江慕谈了，江湖一个都没有回。
事实证明，有时候男生的心眼也多得不得了，特别是对喜欢的人。
早上六点多，江湖删了原帖，但原帖早被人截屏发在学校论坛上。
参与投票的不仅有本校学生还有外校学生，一时间，投票贴直接飙升到首位，就目前来看，依旧是周纪攸得票高于刘暖。
显而易见，她们更喜欢青梅竹马。
“拜托，能不能不要在学校论坛下面弄这个，无不无聊。”
“就玩而已，楼上较真的是小学生吧。”
“刘暖给江慕，周纪攸是我的！！！”
“楼上打一架吧，我也喜欢周纪攸。”
“楼上怎么说话的，江慕和周纪攸是大家的，其他的随意。”
“同楼上。”
“同楼上+2”
……
“同楼上+10086”
……
“同楼上加身份证号。”
小熊维尼：“你们什么意思啊？我是周纪攸隔壁班的。周纪攸和江慕人人皆知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哥哥妹妹一样的。但要是说江慕会喜欢谁，我倒觉得刘暖会多一点，而且刘暖看江慕的眼神就不一样。”
“楼上这是急了？你是周纪攸的假隔壁班同学，刘暖的真同班同学吧。刘暖看江慕眼神不一样，人家江慕就喜欢她？你们理科生真是逻辑鬼才。”
小熊维尼：“你管我，我就喜欢这样怎么了。”
我是菁菁：“你们一个两个脑子有病吗？再怎么说这也是我家小攸宝贝的事，你们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指手画脚搞什么呢？”
小熊维尼：“哟哟哟，这么快就出来护犊子了，周纪攸给你发多少工资？”
你博哥回复小熊维尼：“你再多说一句。”
三人走到教学楼松树下站着，杨菁菁很快跑下楼，一见周纪攸就立刻换上一副义愤填膺的脸色。
“也不知道谁那么无聊，我听班里有人说，凌晨刘暖朋友江湖发了一张照片，江慕也出镜了，有人就造谣他们是一对，我一想怎么可能嘛。”杨菁菁越说越气，“我就评论说没见过江慕和她有多熟，你知道那群人怎么说的吗？”
周纪攸看她两脸通红，显然气得不轻，她伸出一根手指戳杨菁菁的脸：“别生气嘛。”
杨菁菁抓住她的手指：“没生气，我说到哪了？”
刘博提醒她：“那群人怎么说的。”
“嗷对对，那群人说我嫉妒人家刘暖，还说你有什么好的，然后就拿你们比起来了。”
像是终于觉得有些热，杨菁菁呼哧呼哧以手作扇往脸上扇风。
“你看见那个叫‘小熊维尼’的了吗？就她，一开始就是她挑起来的事。”
“而且，我合理怀疑，不，是确信她就是站刘暖那边的，弄对比图亏她想得出来。”
三人眼睁睁看着杨菁菁一口脏话骂出：“傻逼玩意。”
周纪攸笑得更开心了，完全没了刚得知消息的气愤和烦躁，姿势妖娆地捧着杨菁菁的脸嘟起嘴巴假亲，哄道：“好了好了，菁菁乖，不生气啊，生气就不漂漂了。”
杨菁菁被逗得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江慕将头扭到一侧，尽力憋着不笑，而刘博则是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整个人原地石化。
可能是事情闹得有些大，所有与周纪攸和刘暖相关的帖子在原本第一节上课前被校方删得一干二净。同时学校官方还贴出一则置顶告示，大致内容就是要求本校学生校庆期间不要干些没营养的东西，外校学生不要多管闲事云云。最后，告示末尾又激励学生好好复习，准备好迎接下周的模拟考。
一时间，学生被即将来临的模拟考打回原形，投票事件很快被众人忽略，校方继续为校庆奔劳，一部分学习较差的学生没了玩的心情，在学校各个角落复习功课。
而从这件事开始直到这件事基本尘埃落定，当事人之一的刘暖没站出来发过任何言论，不少人私下仍认为这是对小熊维尼的一种默认。
但鉴于另一位当事人周纪攸也没说些什么，大部分人也觉得无趣，闹够后最终归于平静。
当天下午，陈思远拎着一大包东西来到揽月湖湖心亭时，周纪攸和杨菁菁正头对头做题。
他将东西放到石桌上，把奶茶和寿司等小吃一一拿出来，陈文远在陈思远身后伸着脖子看向周纪攸和杨菁菁的习题集，
“周纪攸忙着复习我能理解，学委你什么时候不自信到也担心考不好了？”
杨菁菁头也不抬，用力点头，手中计算不停，开口：“嗯？这次我要超过他。”
“谁？”
周纪攸扒拉出一杯加冰的抹茶奶盖，一只手刚把吸管插进去，还没来得及品一口就被江慕一把摁在桌上。
“他。”周纪攸另一只手指向江慕回答陈文远。
末了冲江慕可怜巴巴地眨眼睛：“就一口，一口。”
陈文远看着江慕点点头，江慕收回手，陈文远再次点点头：“那我也复习复习，争取赶上他。”
周纪攸满意地大口吸奶茶，还想再来一口时又被江慕摁住。
“一口。”
“小江！”
陈文远：“？”
陈思远：“？”
杨菁菁从容解疑：“她今天支气管炎。”
江慕只手使力成功把抹茶奶盖截胡：“放学赔你一杯。”
周纪攸伸手：“拉钩。”
刘博独占一份寿司吃得正欢，绕着石桌转一圈后一把将寿司盒子盖上：“卷我们呢？给我分点题，我也不能退步啊……”
不到五分钟，整个亭子挤着六个人，有四个围坐在石桌上趴着写题，江慕在周纪攸身后的亭柱旁倚着画素描，只有陈思远玩着游戏骂给对面送死的队友，还被自家弟弟一次一次催促赶快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