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无意识的权力游戏

在精神分析学的众多概念中，无意识是最为重要的一个。自弗洛伊德之后，不同的精神分析学家对无意识有不同的理解。然而就无意识这个概念而言，最为重要的两个人物就是弗洛伊德和拉康。弗洛伊德虽然曾经提出过三种认识无意识的观点——地形学的、动力学的、经济学的，但他最终未能揭示无意识的性质。借助现代语言学的启发，拉康为无意识提供了一种语言学的解释：无意识就是大他者（Other）的话语。拉康不仅不认为这个解释与弗洛伊德的观点对立，而且有力地证明了语言学的观点早就以实践形态存在于弗洛伊德的文本中。

在当代法国哲学中，凝视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因为它与权力的运作机制密切相关。对萨特来说，正是他者的凝视使得主体认识到他者也是一个主体，因为“我”永远具有被他者凝视的可能性。也是由于萨特，我们得知凝视不必与眼睛有关。福柯对凝视的思考主要体现在他对圆形监狱或全景敞视（panopticism）的讨论之中。全景敞视是现代社会规训机制的核心内容，认为每个人都处于大他者的监视之下，都被一种不可见的权力组织到隔离、分割的空间之中。但是，凝视与权力的关系，只有在拉康的精神分析学中才能得到最精深的揭示。在精神分析学的语境中，“凝视”与无意识密切相关，而且其中浸透了权力的逻辑，因为凝视与眼睛无关，始终而且只能来自大他者。凝视乃是大他者的权力运作机制，拉康第一次真正揭示了它。洞察凝视与权力之间隐秘的共谋关系，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一般的权力机制，从而深入理解后殖民主义与女性主义的困境。

主体的悖论深刻地隐含了权力、主体和反抗之间的棘手关系。阿尔都塞最先深入探讨了主体的生产与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之间的密切关系。作为马克思主义的批判者，福柯更加强调权力的生产性和无主体性，反对将主体的生产与国家和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联系在一起加以考察。但二者都是从外在的权力方面来思考主体的辩证法，没有充分考虑到权力机制在建构主体时所遭到的反抗。如果权力已经深深浸透到了无意识和凝视之中，还能有真正意义上的反抗吗？如果没有真实有效的反抗，我们又将如何保持希望？

作为一出伟大的悲剧，索福克勒斯的《安提戈涅》历来对哲学家具有强大的吸引力，这出悲剧的核心就是权力与反抗。拉康从精神分析学的伦理学这一独特论域出发，对以下几个问题做出了完全不同于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的回答：（1）为什么安提戈涅宁死也要为波吕涅克斯举行葬礼？（2）果真像黑格尔所说的那样，这出悲剧只是神的法律与人的法律这两种有限理性的冲突吗？（3）安提戈涅饱受摧残，但每次出场都光彩夺目，她那不可摧毁的美是来自她的神性，还是因为她仅仅作为一个表示美的能指（signifier）而存在？ 2Xg4AWuBAOP6HtBOXCX5iSBdWzDUeR28NWMHeABsXwr9i2mjooRjWjk3EzN7lH9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