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选之子

一年的光阴飞逝而过，少年通过自己的聪明、勤奋和惊人的天赋，不单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鉴定专家，“捡漏儿”了若干母样钱，攒下了不少历代的古钱小精品，并涉金铜玉杂，还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高等学府。因自己的热爱与执着，他不顾家人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填报了比较冷门的考古专业。

上大学之前的暑假总是轻松惬意的，当同学们都忙着打游戏、谈恋爱的时候，少年却总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跟全国各地的藏友方家交流学习。少年在论坛上看到某地有交流会，届时全国各地的有识藏家和商人都会到场交流。少年想到一直跟自己交流的光头哥大概经常去这种大型会展，于是就问光头哥去不去交流会。光头哥想着少年的光绪母钱和乾隆试铸样钱，早想见一见这个少年，便说：“那我们一起去吧，吃喝开销我都包圆了。”少年提前买了去往陌生城市的火车票，每天都数着日子。终于到了交流会开始的前一日，少年满怀憧憬地踏上了列车。

大半天颠簸后，少年来到了从未到过的城市，光头哥早已在车站门口等候。只见一清瘦、白皙的少年，眼神如一汪清水，清澈且带着光芒！两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寒暄过后，他们便结伴打车前往古玩交流会所在的酒店。所谓“古玩交流会”，就好比旧时古玩行的窜货场，就是行家把自己想交流出让的货品摆放在酒店房间内，大家互相串门，看中后议价购买，也可以货易货。

到了酒店，少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同好，不乏论坛上的“大咖”，也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前所未见的好东西，都是自己熟悉的那个“鬼市”一年难得一见的或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少年仿佛进入了一座宝库，里面是古玩的天堂、知识的海洋。少年兴奋地在其中畅游，一一进入每个房间欣赏、问价。大约跑了三四层楼四五十个房间，时间到了深夜，少年竟一无所获，能看上的东西有很多，但是一问价格，跟自己心中想象的都有很大的距离！摸着自己的口袋，少年顿觉囊中羞涩，无法下手。一时间，他有种颠覆认知的挫败感，觉得这个价格体系根本就是自己无法理解的。他的兴奋之情也渐渐消退了下来，一脸蒙地问光头哥，为什么他们的东西都那么贵。光头哥笑了笑，告诉少年：“古玩交易本身就是你情我愿，双方认可的事情，觉得贵你就不要。有时候你对一件东西的认识够了，往往就不觉得贵了。买自己喜欢的、能理解的不就可以了？不然天下那么多好玩的，中国上下五千年文化，你怎么可能都买得动呢？”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光头哥说：“兄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休息了。明日一早，交流会还有早市，很热闹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玩一玩，碰碰运气！”

次日天才蒙蒙亮，少年就大喊：“光头哥！光头哥起来了，去‘捡漏儿’了！”光头哥半梦半醒地说：“兄弟，天都没亮，交流会早市不比‘鬼市’，你疯了吧？”少年说：“光头哥，我睡不着了。要不去吃个早饭，我们边聊边在那儿等人。”光头哥无奈，极不情愿地起床洗漱。天刚亮，两人吃完早餐，就走到开市地点等着。所谓的“交流会早市”，主要是趁着大会，各路行家聚集时方便所在地小玩家来摆摊交流出货。天色渐亮，摆摊的陆陆续续进场。少年没等他们摆好，刚拆包就上前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看。

约莫半个小时后，可能少年本就是天选之子，又或许是天道酬勤，少年在一位当地藏友的收藏册中翻到一枚嘉庆通宝，穿口肥大，中间方孔特别狭小，铜质金黄泛红，拿在手上颇有压手之感。上面的文字细如刀削斧砍，细如发丝！美中不足的是边微微卷曲。光头哥站在少年身后，看他拿在手上的物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惊，这孩子的泉缘（遇到好的古钱的概率）真好！少年心中也有底气，心想：又是一枚母钱，虽边有磕碰，但是精美到如此程度，自己的印象中应该是仅见的。于是，他试探性地问货主：“大哥，这个东西我喜欢，要价几何？”货主似心有底气地告诉少年：“这个是母钱，可不是普通嘉庆，想卖八千。”少年心中想着边有微卷也算瑕疵，价也不便宜，这人懂行，但是耐不住心中喜欢，于是跟货主讨价还价，计较了好一番。光头哥站在少年身后，脖子上已经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想着如果少年放下了，自己肯定毫不犹豫地直接付钱。古玩行的规矩：双方在谈价的时候，另一方哪怕是朋友，也不能多嘴。良久，货主感少年之真诚，七千二百元让给了少年。光头哥脸上毫无异样，心中却如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一般，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少年跟光头哥一边逛一边聊天，又各自随便买了几个漂亮的小东西。其实光头哥早已无心其他，一心惦记着少年口袋里的那个嘉庆通宝。等到早市收尾回到所在酒店，他们逛了几个房间，跟几个朋友交流寒暄一番后，就到了午饭时间。光头哥跟少年讲：“你第一次出来，哥请你吃顿好的。”于是带着少年打车来到一家颇有档次的铁板烧店，点了两份套餐。少年吃着美味的食物，不断地感谢光头哥：“光头哥，你真客气，都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以后我这里有啥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不会吝啬。”

光头哥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便假装满不在乎地对少年说：“其实你今天淘换的那个嘉庆通宝，我蛮喜欢的，可以让给我玩玩的话，那当然是最好了。”少年有些为难，因为那也是自己心中真爱，他没有见过工艺那么好的嘉庆通宝，所以哪怕有瑕疵，也还是花这个价格拿下了。光头哥看出了少年心中为难却又碍于面子，突然笑笑对少年说：“你第一次出来跟大家交流，这样吧，我给你两万元。”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少年也不好绷着了。虽然心里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卷边的嘉庆母钱，光头哥要给那么多，但他还是稀里糊涂地把东西给了光头哥。

光头哥在转账的一瞬间，心里竟默默地喊出了：终于上当了！

直到晚上，少年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终于忍不住问光头哥：“光头哥，这东西我已经卖给你了，就算再好，我都不会后悔，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一个边有毛病的母钱还能值这个价？”光头哥也觉少年诚心问道，相处下来知道少年并非利欲熏心的俗人，就告诉少年：“这个是嘉庆通宝雕母，所谓‘雕母’是母钱之母，也就是祖钱。此枚雕母虽然边有瑕疵，但是工艺特征明显，穿口肥厚狭小，用行话讲是金口未开。每一枚雕母都是清钱珍品，是制钱之基础。”少年听后恍然大悟，告诉光头哥：“虽然我卖漏儿给你了，但是我学到了知识。知识无价，心甘情愿。”光头哥心中感叹：这少年能有此格局，日后定非凡人。他自觉此生也许捡到最大的漏儿并非那些死物，而是面前这个活生生的少年。

交流会结束后，少年利用假期时光奔波各地，淘宝学习，走街串巷，搜集世间遗珍。夜间，他频繁逛网络贴吧，观赏交流，结识了很多有道方家，并学习各种金石文字、阅读各种史书，不分昼夜地深耕此道。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他凭着惊人的天赋，鉴定及学术水平已然有了质的飞跃。常见古物，多寡、真伪、定价，他已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并走上了以藏养藏之路，原始积累也日渐丰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