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十七

因尸检中提取的物证还没来得及检验,所以专案会开到这里,只能暂时终止。

刚走出车舱,隗国安那恢复信号的手机便不停有短信发来。他低头一看,全是道九的来电提醒。

“难不成有重大发现?”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用颤抖的手点下回拨键。

电话那端声音有些嘈杂,隗国安按下免提,就听那边有人说:“小子,电话打过来了,你要敢骗我,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地下停车场信号极弱,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不过几个关键词,隗国安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可不敢怠慢,沿着楼梯火速跑到地面上,当信号重新恢复满格后,那边的声音也清晰了许多。

“老鬼,老鬼,你听见没有,快点说话。”

隗国安一时间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确定那边是道九,他忙回道:“刚开会结束,你这玩的是哪一出?”

“少废话,抓紧时间来东新街53号,三麻子香油铺,记住,你一个人来,别告诉其他人!”

“我一个人怎么……”隗国安刚要发问,对方已经直接挂断了。

对于吕瀚海的秉性,他再熟悉不过,把手机握在手中,隗国安仔细揣摩着刚才那句话中释放的潜在信号。

第一,他的直觉告诉他,吕瀚海遇到了麻烦,可要是麻烦棘手,吕瀚海应该直接联系展峰才是,为啥要打电话给他?显然,吕瀚海没打算暴露辅警的身份。第二,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可以爆粗口,说话有条不紊,说明这个麻烦对他来说不难解决。第三,只让一个人过去,这里边必有难言之隐。

想通这三点,隗国安把专案组那部可以定位的手机贴身装好,换了套便装只身前往。

此时天色已晚,自打出租车从按下计时表的那一刻,车窗外的行人便逐渐随路线行进变得稀拉起来。透过挡风玻璃,隗国安发现,周围的建筑物也从“二十一世纪”回到了“解放前”,要不是隗国安那一副中年油腻大叔的憨厚长相,估计司机都不敢轻易接这边的活。

计费表显示,车子已跑了30多公里,看着车费即将逼近报销额度 ,隗国安擦擦脑门上的汗,问道:“师傅,还有多远?”

出租车司机一听是外地口音,答非所问地回句:“老哥,您去东新街有啥事吗?”

“哦!去找个人。”

出租车司机一听双眼直放绿光:“老相好吗?”

隗国安天生好脾气,憨笑道:“我初来贵地,一个人都不认识,哪儿来的老相好?”

“不不不,您没明白我的意思。”前方十字路口亮起了红灯,司机拉起手刹,耐心解释,“此相好,非彼相好。”

“哦?您给说道说道?”

“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道什么?”

“东新街,可是号称‘小东莞’哪!”

一提东莞,隗国安瞬间明白过来。“哦!你说这个啊!”他故作淡定,“这我当然知道,要不然大半夜往这儿跑干啥!”

“对嘛,我一猜你就是慕名而来。”

隗国安借坡下驴:“对对对,朋友介绍的。”

“估计你这个朋友,也是很长时间没来了。”司机使劲打了几圈方向盘,向右上了小道,“打东莞出了事,全国都在扫黄,东新街啊,已经没落了。除了晚上出来刨活的站街女,那些大场子早就关门大吉了。”

听司机如此介绍,再想想吕瀚海刚才所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难不成道九这小子去找小姐了?”

想法刚一冒出,隗国安便打了个冷战,这可是原则性错误,万一被捅出去,是要被拘留的,不过他又一想,以道九谨小慎微的秉性,应该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究竟发生了什么?

隗国安在猜测、否定、又猜测、又否定中,来到了司机口中那条曾经的花花世界——东新街。

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双向四车道,路面沥青铺设,瞧上去已经有些年头,道路中断,被一条水泥小道一分为二,小道南北两端是一望无际的住宅区,鲜有高楼大厦,放眼看去,不是平房就是四合院。

路上,司机告诉隗国安,有个顺口溜,东新街以此路为界,叫东吃西嫖,也就是说东边是美食街,西边才是花花世界。虽说现在东新街已被整治,与普通街市别无二致,但往深处走,还是会有不少意外发现。

下车时司机还好心叮嘱一句:“想找老妹儿,就往西边黑胡同里钻,别去东边,东边没有,记住了啊!”

隗国安尴尬地道了声谢,步行没几步,就站在位于西边的三麻子香油铺门前了。

这是一间看起来并不大的门脸,不到三十平方米,门上挂着的招牌,是用红色油漆在白色木板上写成的,“香油铺”三个字歪歪扭扭,看起来书写者最多只有小学文化。

此时,夜幕已完全笼罩,周围有几家米面粮油店都往屋内收拾东西,准备打烊。再看眼前这家,门口大铁锅中的芝麻膏还散发着腻人的香气,淡黄色的芝麻油,在铁锅中汇成薄薄一层,按理说,这口大锅是香油铺的灵魂,老板连吃饭的家伙都顾不上了,想必有重要事情发生。

隗国安定定心神,朝拉了一半的卷闸门喊:“有人吗?”

“谁啊?”屋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语气中带着很不友好的意味。

隗国安没有作声,而是把手放在胸口位置,确定可以摸到那颗凸起的按钮时,他才顿觉安心。那是中心为专案组成员专门设计的报警按钮,只要用力按下去,中心便会收到求救信号。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这是青壮年男性踩出的步伐。为稳妥起见,隗国安后撤一步,与卷闸门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

就在隗国安刚站稳的那一刹那,卷闸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一位皮肤黝黑、肌肉遒劲的中年男子从门内走出来。

他看上去三十七八岁,上身穿件小码的蓝色秋衣,下身则搭了条黑色西装裤,脚踩劳保鞋。

衣着廉价,毫无搭配可言。

隗国安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瞧他。

“来赎人的?”那人张口便问。

“赎人?赎什么人?”

“我问你,你是不是叫老鬼?”

“对,是我!”

“那,道九是不是你大侄子?”

虽不知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隗国安能猜出,道九一定又满嘴跑火车了,于是他巧妙地回了句:“你又不是警察,搁这儿调查我族谱呢?有事说事。”

“哟嗬,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挺有脾气。”男人撸起袖管,亮出臂膀的肌肉,“你大侄子调戏我妹妹,本来想报警,他说要花钱私了。咱也是好说话的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能让他的话掉地上不是?”

“你要多少?”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不多,一千,交钱放人!”

看架势,今天这一千元指定是要往外掏,这钱他隗国安可以出,但事情必须弄个明白,于是他道:“价钱倒也合情合理,只是给钱之前,能不能让我先见见我那不争气的大侄子?”

男人一听对方愿意掏钱,脾气倒也收敛了些,他左手一抬,道句:“里面请!”说完也不管隗国安听没听清,径直朝店内走去。

这个颇为“江湖”的细微动作,没逃过隗国安的眼睛,他觉得吕瀚海这一难,只怕来得有些蹊跷。

穿过香油铺,后面竟是别有洞天,偌大的四合院,和前面的多家商铺相通,后院有不少人在忙活,拿货的拿货,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一片忙忙碌碌的热闹景象。

男人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他领着隗国安朝其中一间平房走去。

推开木门,屋内布局尽收眼底,这是一间约莫二十平方米的小屋,一张东西向的木板床,一张方形木桌,再加几张木椅,便是全部家具摆设。板床上散落着不少男性衣物,屋内到处散发着一股子不可名状的汗臭。

吕瀚海的手脚被捆在了板床的床头,他那部全是裂痕的华为手机也被丢在床板中央。坐在对面的,是一位染着黄毛、衣着清凉的女子。

可能是浓妆艳抹的原因,这女子乍一看能和年轻搭上点关系,可隗国安仔细一瞅,好家伙,最少四十开外,大脸盘子高颧骨,一看就深具泼辣范儿,吕瀚海就算再没眼光,也不可能去调戏这么个女人。

“大侄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隗国安“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扇到了吕瀚海头上。

吕瀚海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心里那叫一个恨,为不穿帮,他还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他咬牙切齿地反驳道:“什么怎么回事,人家告我调戏她,你要不想让你大侄子进拘留所,就抓紧掏钱!”

“你大爷的,真调戏人家了?”

“哎呀,别问了,抓紧时间掏钱,我都被捆好几个小时了!”

“就是,就是,抓紧掏钱!”那女人也扯着公鸭嗓催促。

“得得得,谁让我是你叔呢,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长大了还不让人省心!”隗国安掏出手机,“微信还是支付宝?”

那男人一听,有些谨慎:“有没有现金?”

“我去,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现金?”隗国安收起手机,“实在不行,我出去换点?”

“千万不能让他出去,你要让他跑了,你们肯定拿不到钱!”

隗国安朝着吕瀚海头上又是一巴掌。“你大爷的,你到底跟谁是一伙的?”

“得得得,微信就微信,扫我的!”那女人亮出收款码。

“当啷啷。”伴着零钱落袋的声音,吕瀚海重获自由,他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也不管隗国安跟没跟上,拿起全是裂痕的手机就头也不回地朝院外走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隗国安也没有言语,跟着吕瀚海走出了东新街。

直到两人上了出租车,跑出10公里,吕瀚海才让司机在一家沙县小吃门口停了下来。

默不作声干了四笼蒸饺后,吕瀚海这才顺顺肠胃,长舒一口气,道了句:“舒坦!”

见他心情好转,隗国安龇着牙问:“你今天到底经历了啥?”

吕瀚海朝包间门口努努嘴,隗国安会意,拉开房门朝外面瞅瞅,再次合上包间门:“放心,没人。”

“他奶奶的,我实在没想到,这里的长春会排外!”吕瀚海捏了只鸡大腿,使劲咬了一口。

“这怎么说?”

“如果我猜得没错,刚才那一男一女就是长春会的,表面上让我们掏一千元,实际上是给我们一个教训。”

“注意措辞,是给你一个教训,不是给我们,谁让你调戏人家良家妇女的!”

“我调戏?”吕瀚海气得把鸡大腿往碗里一扔,“我就算调戏,也不调戏那样的,你也不看那女的都长成啥样了!”

“那我不管,事情是你引的,这一千元也是我给你垫的,你必须还给我!”隗国安说完,又指着满桌的饭菜,“我可是一筷子都没动,这也得算你头上!”

“瞧你那抠搜的样子!”吕瀚海把隗国安面前的鸡汤端到自己跟前,“既然都算我的,那你别喝了。”

隗国安倒没生气,笑眯眯道:“我肠胃不好,晚上不能吃油腻的,你喝,你喝!”

伸手不打笑脸人,隗国安这么一整,吕瀚海反倒没了脾气,他放下鸡汤,把那盅花旗参鸽子汤端了过去:“知道你要替侄子还账,油腻的吃不下,那就吃点清淡的!放心,这钱都算我头上。”

“九爷大气!”隗国安伸手接了过来,不过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可不像吕瀚海有胃口,“你刚才说长春会排外,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瀚海也吃得七七八八,喝了口鸡汤润了润嗓子。“虽说这里的长春会我没熟人,但是其他地方的长春会,还是多少给我一点面子的,我托他们问到了2000年左右,这里有没有什么大型的庙会。他们告诉我,在这里,有一个全国知名的东新庙会,开办地点就在东新街。你别看现在这条街落魄,但往前数几十年,那是一等一的闹市区。”

吕瀚海朝嘴巴里弹了粒花生仁,继续道:“我听我那熟人说,这里的长春会总部就设在东新街,具体哪家他摸不清,所以我只能前来探探路。”

“探路?你怎么探的?”

“这个对我来说很简单,你们却不能干!”

“啥意思?”

“找小姐!”

“什么?你真去找小姐了?”

“嗐,不是你想的那样!”吕瀚海摆摆手,“我是花钱从小姐嘴里买情报。”

隗国安冷静下来:“小姐能知道什么?”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吕瀚海拍拍手上的花生皮,“江湖人士,走南闯北,劲头上来,找小姐解决生理问题,那是相当常见。在出租车上,听司机介绍完东新街的情况,我下了车就直接往西边蹿,专找那些五十岁左右的老姐,我寻思,这帮人经历过那个年代,而且年老色衰没什么生意,给她们点钱,应该能问出点情况。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帮人警惕性这么强,我才问了一个,就在路口遇到了那个大脸盘女人,她挡住我的去路,问我是干什么的,我没理她,她就说我非礼她,紧接着那卖香油的壮汉就把我给逮了去。”

“你是说,他们故意做你局?”

“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吕瀚海本能地接了句谚语,抬头一看隗国安的“光明顶”,顿时咧开嘴笑道,“我不是故意的,顺嘴秃噜,顺嘴秃噜而已。”

隗国安懒得跟他计较,追问道:“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

“我又不是傻,当然能感觉出那卖香油的与长春会有关,于是我就说了几句《江湖春点》,那人听后先是一愣,接着故作镇定,说听不懂我在说啥。再后来,他们就把我给绑了,让我赔他们一千元!”

“然后你就给我打电话了?”

“对头!”

“你身上没钱?”

“我身上带钱不会超过两百,你又不是不知道。”

“唉,我就搞不懂了,你从专案组敲诈那么多线人费、特勤费,都让你花哪里了?”

“嘿,你个正编公安干警,哪儿晓得我们编外人员的苦,我一个月才两千五,指望这点工资,啥时候才能娶上媳妇,我不得攒点老婆本哪。”

见吕瀚海那嬉皮笑脸的样子,隗国安无心再和他扯,接着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那你为啥要给我打电话,不联系展峰?”

“专案组里,只有你最没警察的气质!”

“哎,你个道九!损谁呢?”

吕瀚海朝他挤眉弄眼:“咱俩关系这么好,我怎么可能损你?主要是展峰一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他哪儿有你脑子灵光,把他喊来一准露馅。”

“这还像个人话。”

“长春会虽然不干啥违法犯罪的事,但碍于江湖规矩,他们不喜欢跟警察打交道,一旦我暴露身份,一准啥事都问不出来。”

“你在这儿跟我扯半天犊子,他们人也绑了,我钱也赔了,不还啥都没问出来吗?”隗国安撇撇嘴,“亏我在其他人面前把你夸了个天花乱坠,没承想,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早下结论?”吕瀚海淡定自若地把碗里的鸡汤一口喝干。

“怎么?难不成你还有法子?”

吕瀚海神秘一笑,没有回话。 QikYxuRzENn53WruvJd91QbS+1Hy9ZQNyneWUPernIHPQ+84U2u5wlNa9/MdeU2c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