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敛尸袋、八卦镜被重新装回物证袋，嬴亮与隗国安合力架起3D扫描设备，直到将那具鞣性尸体完全扫进系统后，二次解剖才算正式开始。

死者为女性，报案人元鲲提供姓名为新月，真实身份不详，身高1.62米，首次解剖经耻骨联合面 计算得出，死者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

“二十五岁？”司徒蓝嫣皱眉回忆片刻，“元鲲之前很肯定地告诉我，他比新月大一岁，他是1975年12月生，那么新月出生在1976年。二十五岁，那新月便是2001年遇害，算起来，至今已经过去十九年了？”

“竟然这么久了？”

隗国安瞅嬴亮一眼，瞬间猜到他为何露出一副苦瓜脸。原本插手这桩案子的前提，就是在帮司徒蓝嫣争取一个解签变态杀人犯的机会。嬴亮作为师姐的追求者，自然极力站在司徒蓝嫣这边，促成接案。

DNA比中的信息上显示，新月的尸体是在2019年被发现的，掐指算还不到一年，众人原本以为这是一起“新发”的案子，调查起来不会有太大的难度，可现在看来，本案比以往接触的悬案都棘手。十九年，足以让一切人证、物证随之消亡，现在留给专案组的线索只有一个敛尸袋、一枚八卦镜，还有一具仿佛被抽成“真空包装”的鞣尸。

前两者都是大通货，无论分析得如何细致，也不可能得到指向性的结果。“三减二”到底是等于一，还是等于零，一切都要从尸体上寻找答案。

短暂的插曲后，尸体解剖继续进行。

死者被发现时衣着完整，没有被撕扯的迹象，上身从外到内为：黑色棉袄、橘黄色毛衣、粉色秋衣、白色胸罩；下身为淡蓝色牛仔裤、毛线裤、粉色秋裤、黑色内裤。

“从衣着特征看，新月应该是在气温较低的秋冬季节遇害的。”展峰将剪开的衣物拿至一边，开始从头到脚检验尸表。

“长发，未见染发痕迹，头骨上有并排五个孔状贯穿伤，孔洞呈直线型排列，间距约为2厘米，推测是某种耙子击打后形成的。间距过小，可排除农村种地使用的大号金属耙（大号金属耙齿距均在4厘米以上）。小号耙子，能在颅骨上一次性敲出如此致命伤，除了凶手要有一定的力气，耙子的手柄也要足够长，至少能完成一个挥舞的动作，这样才可以产生足够的力。以此推测作案地，并非一个狭窄的空间，室内、室外皆有可能。”

嬴亮自知是自己挑的事，所以在展峰叙述时，他也很上心地在一旁检索。“展队，按照你说的，齿距为2厘米且手柄较长的耙子有三种。”

“哦？说来听听？”

“第一种是菜园耙，耙齿比较长，平均都在10厘米以上，是种植蔬菜时松土所用的。

“第二种是草料耙，多用在给小型牲畜添加饲料上，不过这种耙子的齿钉有一定的弯曲，这样更容易叉取草料。

“第三种是灰耙，这种耙子在东北较为常见，因为那里习惯烧炕，在清理炕下的草木灰时，就会用到这种耙子。”

展峰的目光在三种耙子上逐一掠过，再三确认后，他最终有了答案：“菜园耙，是人在直立状态下使用的，手柄较长、耙齿较多，用它刺入头部，不可能只留下五个孔洞。草料耙带有弧度，那么在头部留下的孔洞会有一定的弯曲。用排除法判断，只有灰耙符合作案条件。”

虽说确定了种类，但嬴亮还是高兴不起来：“在东北，灰耙几乎家家都有，有些太泛泛了。”

“先作为线索掌握也未尝不可。”司徒蓝嫣提笔在“作案工具”一栏做了相应记录。

展峰随后又将尸表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当未发现其他致命伤后，他又用剪刀，将尸首腹部缝合处重新剪开。尸体长期处于隔绝空气的酸性土壤中，又有防水性较好的敛尸袋保护，因此死者的胸腹腔器官，仅是软化萎缩，无明显破裂，具备检验条件。

“首次尸检发现，新月胃部充盈，经检测，里面都包含什么成分？”展峰头也没抬地问道。

卷宗的电子扫描件，一向存放在嬴亮的电脑中，他立刻调出尸检报告，找到了相应记录。“是一种不易消化的植物茎叶，具体什么种类，并未查明。另外还有大量炭化颗粒，看起来像是谷物，其他就没有了。”

展峰用镊子从幽门末端中夹出一颗，放在无影灯下仔细观察。“谷物是粗加工后的麦仁。”

“十二指肠中有没有发现？”他又问。

“没有。”

“这么说来，新月是刚用餐完毕就被杀了？”

“植物粗纤维，麦仁？”隗国安琢磨片刻，“难道吃的麦仁粥配咸菜？”

司徒蓝嫣不解：“粥很好猜，咸菜您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隗国安刚才也伸头看了一眼尸检报告，当看到植物茎叶与麦仁的比例时，心中就大概有了料想，他回道：“生活经验嘛！死者胃内有大量谷物炭化颗粒，说明当晚喝了很多粥，要是咸度适中的家常菜，不可能喝这么多粥，就吃一点菜。”

“嗯，有道理。”司徒蓝嫣点点头，继而又问，“那鬼叔觉得，她吃的是早餐，还是晚餐呢？”

“我看是晚餐。”

“哦？何以见得？”

“虽说按照北方人的饮食习惯，早晚餐都会喝粥吃咸菜，但是你们可能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隗国安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死者光秃秃的脚上，“新月被害时，没穿鞋袜。”

展峰确认道：“鬼叔说得没错，提取的物证中，确实没有死者的鞋袜。”

“那就没差了。”隗国安说，“新月是在秋冬季节被害的，那个年代还没有集中供暖，天气较为寒冷。她上下身都穿着整齐，不可能漏掉鞋袜，毕竟就算是穷人家，起床后简单的洗漱还是要有的，尤其新月满头长发，洗漱起来时间一定不会短。那么冷的天，光脚穿拖鞋一般人受不了。但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因为吃完晚饭后要洗脚上床，所以我觉得晚餐的可能性较大。”

“原来是这样。”司徒蓝嫣点头表示认可。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嬴亮将另外一份报告展示给众人，“这儿还有一份毒理检验报告。”

“怎么说的？”展峰问。

“市局法医提取新月的胃组织做了毒物分析，从中检出了毒鼠强的成分。”

“中毒死的？”隗国安略感诧异。

“中了毒，但没有死。”展峰指着新月的头部，“伤口集中在后脑，也就是说，凶手用灰耙击打时，新月处在趴卧状态，这个时候，她应该中了毒，但尚未失去生命体征，所以凶手才补了这致命的一耙。另外，我同意鬼叔的推论，新月被害时，吃的是晚餐。胃内容物以麦仁粥为主，表明粥内无毒。由此判断，毒鼠强可能是被下在了咸菜中。”

隗国安点头道：“也符合生活常识。咸菜口味重，就算下了毒，也不一定能吃得出来。而且咸菜这玩意儿，本就是调剂口味，不可能吃多少。所以就算中毒，也不一定致命。”

司徒蓝嫣问：“能不能通过检验证实？”

“可以。”展峰给了肯定回答，他用镊子从新月头上拔掉数根毛发，“一并检验，这样可以分析出毒物的具体成分。” 4DIQ5reYspH0SQRyrR8puq3g/n8yduiYeZwO8jdqYy7rNdB5LX8rwBnX9gwhd76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