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说是关于时代变化的小说,这类小说用作家的感觉经验来书写科技对社会造成的影响,对于人类的生活,常常既有前瞻性,又有警示性。
1818年,英国作家玛丽·雪莱(Mary Shelley)创作了世界上第一部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一个现代普罗米修斯的故事》。出身于瑞士名门的主人公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儿时喜爱魔法,长大后爱上了科学。他在德国留学期间,跟从导师研究化学理论,希望破解生命的奥秘。一天,他从蛀虫能让死人的神经和大脑出现惊厥的现象中,发现了起死回生的奥秘。于是,他成功地使用尸体器官拼接成人体,通过电击法,为其注入生命的活力。实验是成功的。由死人器官拼接起来的怪物睁开双眼,一个新生命走入人类世界。此时,怪物的创造者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却昏厥过去——他被怪物的外表吓坏了。古怪的长相令怪物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怪物进入人类社会的努力不断失败。为了报复自己的创造者,怪物决定向弗兰肯斯坦复仇。这场复仇使弗兰肯斯坦遇上了一连串的灾难。忍无可忍的弗兰肯斯坦也不顾一切地向怪物展开了反击行动。这部作品采用科学挑战上帝,让掌握科学的人类占据了未来生活的舞台。
继玛丽·雪莱之后,法国作家儒勒·凡尔纳(Jules Verne)创作了大量科幻小说。其中,最有名的包括《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海底两万里》《神秘岛》《从地球到月球》《环绕月球》《地心游记》《气球上的五星期》《80天环游地球》《喀尔巴阡古堡》等。凡尔纳的小说语言成熟,故事具有类型化特征,对科学技术的态度乐观,是乐观派科幻文学的代表作家。与凡尔纳相反,比他稍晚出现的英国作家赫伯特·威尔斯(Herbert Wells),却怀疑科学技术造福人类的可能性。威尔斯的主要作品包括《时间机器》《世界之间的战争》(又译为《大战火星人》)《隐身人》《神食》《在彗星到来的日子里》《莫洛博士岛》《月球上第一批人》等。威尔斯小说中的主人公个性仁慈,对人类的前途忧心忡忡。威尔斯的几乎每一部作品都透露了对科技发展的不信任感,是科幻小说领域中科学悲观派的主要代表。
20世纪30年代,科幻小说逐渐在美国繁荣起来,并出现了大批优秀作家,他们造就了科幻小说的黄金时代。其中,艾萨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的基地系列和机器人系列最为脍炙人口。在这些系列中,作家对人类的未来发展充满了遐想,甚至开发出银河帝国体系和机器人学三定律。罗伯特·海因莱因(Robert Heinlein)的《入夏之门》《星船伞兵》《异乡异客》等未来史系列,讲述了未来科技突破的方向和时间。国籍是英国但多数作品都在美国风行的阿瑟·克拉克(Arthur Clarke),最早提出通过卫星进行全球通信的设想,他的科幻作品包括《童年的终结》《城市和星星》《与拉玛相会》《2001年:太空探险》等。
20世纪60年代以后,西方科幻小说开始革新。一些意向性、模糊性、反讽性、语言探索性较强的作品逐渐出现。在这种创新探索中,科幻小说吸纳了主流文学的许多新模式,迅速向主流文学靠拢。20世纪80年代后,科幻小说又重新回归硬科学,出现了威廉·吉布森(William Gibson)的《神经漫游者》、尼尔·斯蒂芬森(Neal Stephenson)的《雪崩》等赛博朋克小说,这类小说常常以电脑空间中驰骋不羁的叛逆者为主人公,他们有打破藩篱,让各种被禁闭的信息全都被解锁的目标。赛博朋克小说和后来的生物科技小说、人工智能小说,将“后人”问题直接提到了读者面前,故事暗示,人类制造的科技正在创造超越人性的另一种更高级的人种。
科幻小说在中国的出现可以追溯到清末。荒江钓叟的《月球殖民地》、徐念慈的《新法螺先生谭》是最早的作品。民国以后,科幻小说继续发展,出现了老舍的《猫城记》等重要作品。新中国成立以后,科幻小说在儿童文学和科普读物的巨伞下继续发展,出现了郑文光的《从地球到火星》、迟书昌的《大鲸牧场》、于止的《失踪的哥哥》、萧建亨的《布克的奇遇》、郭以实的《在科学世界里》、王国忠的《黑龙号失踪》、童恩正的《古峡迷雾》、刘兴诗的《北方的云》等作品。20世纪70年代,中国科幻小说迎来了第一次高峰,叶永烈的《小灵通漫游未来》、童恩正的《珊瑚岛上的死光》及郑文光的《飞向人马座》是这个时期的代表性作品。进入21世纪以后,韩松、王晋康、星河、何夕、吴岩(图1-13)等也发表了大量重要作品。2015年,刘慈欣的小说《三体》(图1-14)获得美国科幻小说雨果奖,次年郝景芳的小说《北京折叠》再次获奖,让中国科幻作品进入世界一流行列。
从1902年开始,科幻作品还成为影视的重要题材。《月球旅行记》是世界上第一部科幻电影。近年来,电子游戏、主题公园、城市规划、乡村改造等许多领域都已经逐渐出现科幻的影子。而科幻中的主要题材,如天文与航天、生物与医学、网络与人工智能、未来社会等,都已经引发了不同程度的社会关注。
科幻的最大特征,就是科学与未来在同时入侵现实的过程中给人一种惊奇感。不但如此,在体验惊奇的同时,科幻还引导人们通过科学认知理解惊奇。科幻可以划分成“软科幻”和“硬科幻”。“软科幻”和“硬科幻”的定义在不同的文化中差异很大。在中国,所谓“硬科幻”是科学知识含量较多的作品,而“软科幻”则是文学含量较多、知识含量较少的作品。但在国外,普遍共识是“硬科幻”属于以自然科学(如物理学、化学、天文学等)为主要内容的作品,而“软科幻”则是以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如心理学、教育学、宗教学、政治学等)为主要内容的作品。到底应该发展“硬科幻”还是“软科幻”,还要根据读者的喜好而定。笔者的观点是最好能百花齐放、百家争艳。
●图1-13 吴岩小说《中国轨道号》
●图1-14 刘慈欣小说《三体》
科幻小说到底是不是科普读物,多年以来也存在许多争论。其原因是科幻小说中的知识跟科普作品中的知识不能相提并论,但如果从引导人们思考科学、关注科学、讨论科学精神和理解科学家行为、探讨科学与未来关系方面,科幻小说无疑能起到重要的科普作用。
近年来,科幻小说已经成为国内外高校的新兴课程,有些学校还建立起以科幻为方向的专业领域。例如,在一些学校的文学院系和外语院系,科幻研究已经成为其中的组成部分,把科幻小说作为文学或语言现象进行研究。在法学和经济、金融等院系开设的科幻课程,则主要讨论未来在政治、法律、经济发展变化之后,人类所必须面对的新的法制环境和经济范型。在理工院系,科幻课程的开设主要用来讨论科技发展带给人类社会的伦理变化,以及如何利用科幻中的想象力进行知识创新。由于科幻作品横跨文理多种不同学科,因此科幻研究的方法也多是综合性的。想要在这方面有所发展的人,必须让自己具有足够广的知识面,并且在一些重要领域具有较深造诣。
吴岩
南方科技大学人文科学中心教授,科学与人类想象力研究中心主任,管理学博士,科幻作家,博士生导师,美国科幻研究协会托马斯·D. 克拉里森奖(Thomas D. Clareson Award)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