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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山雨欲来

事实上,调查显示艾伦并不是第一个听说费蕾琳的这条新闻的人。她已经担忧和困惑了一段时间,在提笔给他写信的前两三天,她决定在家庭圈子里公布此事:一来,她迫切需要建议和解释,而在她查询的那些书里完全找不到这类东西;二来,她认为主动宣布比一直拖到被人猜出来更有尊严。她觉得安吉拉是头一个获知此事的最佳人选,当然也要告诉母亲,但最好稍微迟一点,等所有组织工作完成再说;有些情况会让母亲立刻指手画脚地开始操纵所有事情,而这件事似乎就属于那一类。

然而,制定决策总是比采取行动容易得多。周三早晨,费蕾琳彻底下了决心。她决定在那天的某个时段,找个气氛轻松的时刻,把安吉拉悄悄拉到一边,向她解释事情的经过……

不幸的是,周三一整天完全没有气氛轻松的时刻。周四早晨不知何故感觉也不大合适。周四下午安吉拉去妇女协会开会,所以那天晚上她看上去过于疲惫。周五下午有那么一刻似乎可以开口,但当时爸爸正在带来吃午饭的客人参观花园,一会儿就会领着客人回来用茶,因此似乎也不是提那种事的时候。于是,一来二去,周六早晨起床时,费蕾琳依然未能说出她的秘密。

“我今天一定得告诉她——就算各种情况看起来并不完全合适也要说。不然这事会一直这样拖上好几个星期。”更衣完毕时,她坚定地对自己说。

她走到早餐桌边时,戈登·泽拉比已经快吃完了。他心不在焉地接受了她问早安的吻,接着离席奔赴他每天的例行公事——先是快速绕花园一圈,然后走进书房,埋首工作。

费蕾琳吃了一点玉米片,喝了点咖啡,接受了端到她面前的一个煎蛋和一些熏肉。她只吃了两口就断然推开盘子,断然的程度足以把安吉拉从沉思中唤醒。

“你怎么了?”安吉拉从桌子那头问道,“食物味道不好吗?”

“哦,食物没什么问题。”费蕾琳对她说,“我只是今天早晨不太想吃鸡蛋,没别的。”

费蕾琳多少有点希望她能问一句为什么,可安吉拉却只露出一副不感兴趣的表情。费蕾琳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怂恿她:“为什么不趁现在说?毕竟,什么时候说根本没多大区别,难道不是这样吗?”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为了更婉转地引出话题,她说:

“事实上,我今天早晨觉得不大舒服。”

“哦,是吗?”她的继母说完停顿片刻,伸手取来黄油,然后举起已经涂了柑橘酱的吐司,说:“我也觉得不大舒服。真是太可怕了,不是吗?”

现在费蕾琳像一架已经滑上跑道的飞机。她立刻碾碎了转移话题的机会,决定一鼓作气地把话说完。

“我觉得,”她平稳地说,“我这种不舒服比较特殊,是那种——”为了把话说得一清二楚,她进一步补充,“女人要生小孩的时候才会有的不舒服,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安吉拉若有所思又充满兴趣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缓缓地点点头。

“我明白。”她说。她全神贯注地在吐司的另一个区域里涂上黄油,又抹上一些柑橘酱,然后再次抬起头来。

“我的不舒服也是那种不舒服。”她说。

费蕾琳睁大眼睛望着她,感到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了一点。她既意外又困惑地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一句让人有些震惊的话。不过……嗯,毕竟,为什么不行呢?安吉拉只比她大十六岁,所以就算那样也是很自然的,只是……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没想到会这样……总感觉不太……毕竟,爸爸和第一任太太已经有三个孙辈了……

而且,所有事都太出乎意料了……不知为何,就是从没想到会这样……倒不是说安吉拉人不好,她也很喜欢安吉拉……只是,安吉拉好像应该是一个能干的大姐姐……得花点时间接受……

她继续盯着安吉拉,找不到听上去合适的话语,因为所有事情似乎都突然转了个弯,冲向错误的方向……

安吉拉没有看费蕾琳。她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下面,或是透过窗户望着远方,看向某种比窗外栗子树摇曳的裸枝更远的东西。她深色的眼睛闪着明亮的光。

那光越来越亮,最后凝成两颗亮闪闪的珠子,落在她的下睫毛上。眼泪先是汪在眼睛里,然后溢出眼眶,沿着安吉拉的脸颊流下来。

费蕾琳仍被一种令她动弹不得的感觉控制着。她从没见安吉拉哭过。安吉拉不是那种人……

安吉拉垂下头,把脸埋进双手里。费蕾琳跳了起来,仿佛那种不准她动的魔力突然解除了。她奔向安吉拉,伸出手臂搂住她,感到她在自己怀里颤抖着。她紧紧抱住她,轻抚她的头发,轻柔地发出安抚的声音。

在接下来的那段沉默中,费蕾琳情不自禁地觉得这里有种奇怪的错位感。她们两人的位置不能算完全调换,因为她并没有打算伏在安吉拉肩上哭泣。但这种错位感如此强烈,足以使人怀疑自己在做梦。

不过,安吉拉很快便不再颤抖。她的呼吸变得更长、更平静了,然后她开始翻找手帕。

“呼!”她说,“我这样犯傻真是抱歉,但我实在太高兴了。”

“哦。”费蕾琳很不确定地应了一声。

安吉拉擤擤鼻子,眨眨眼睛,又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泪痕。

“你瞧,”她解释道,“就算在自己心里,我都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说出来以后,感觉突然真实了起来。我一直都很想要孩子,非常想要,你知道吧。可是没有什么动静,一直都没有动静,所以我开始觉得——怎么说呢,我几乎已经决定再也不要想这件事了,就尽量过好眼前的生活算了。可现在却真的发生了,我——我——”她又哭了起来,这次是安静而舒畅的哭泣。

几分钟以后,她平静下来,用团成一团的手帕最后一次拍了拍脸颊,然后果断地收起了手帕。

“好了,”她说,“没事了。我从没想过大哭一场会让我觉得好受,但看来眼泪真的有帮助。”她看着费蕾琳,说:“不过我这样哭实在太自私了。我很抱歉,亲爱的。”

“哦,没关系。我为你高兴。”费蕾琳说,她觉得自己这么说很慷慨,因为这会儿高潮都过去了,自己仿佛被抢了风头。她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事实上,我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可哭的。但我确实觉得有点害怕……”

这个词引起了安吉拉的关注,把她的思绪从她自己的感受里拽了出来。她没想到费蕾琳会这样说。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继女一会儿,似乎刚刚理解目前的情况。

“亲爱的,你说你害怕?”她把费蕾琳用的词重复了一遍,“我觉得你不需要害怕。当然这并不是特别合适,但是——怎么说呢,对这事太大惊小怪也没有意义。我们首先要确认一下你没弄错。”

“我没弄错。”费蕾琳闷闷不乐地说,“但我不理解。我跟你不一样,你结婚了,诸如此类的区别。”

安吉拉不理会这话,继续说道:

“嗯,那么,下一件事就是必须通知艾伦。”

“对,我想是得通知他。”费蕾琳表示同意,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激动和热情。

“当然要告诉他啦。你不用害怕。艾伦不会让你失望的。他很爱你。”

“你确定吗,安吉拉?”充满疑虑的口气。

“你在说什么呀,我当然确定,你这个傻瓜。只要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多爱你了。当然啦,这事是有点违反道德,但是我毫不怀疑他听了会很高兴的。自然,这会——怎么了,费蕾琳,你怎么了?”她突然住了口,因为费蕾琳的表情把她吓着了。

“不——你不明白,安吉拉。孩子不是艾伦的。”

同情的表情消失了,安吉拉的脸冷了下来。她准备站起身来。

“不!”费蕾琳绝望地大声叫道,“你不明白,安吉拉!不是你想的那样。孩子不是任何人的!所以我才会害怕……”

在接下来的两周里,米德维奇的年轻女性中有三人要求与李博迪先生进行秘密会谈。她们婴儿时是他施的洗礼;他了解她们,也了解她们的父母。她们都是聪明的好姑娘,而且绝对不无知。然而三人事实上都向他表达了同一个意思:“孩子不是任何人的,牧师先生。所以我才会害怕……”

当面包师哈里曼先生听说太太去看过医生,他立刻想起休伯特·弗莱格的尸体是在他家的前院里被发现的。于是他打了太太一顿,而她痛哭流涕地辩称休伯特根本就没进过屋,说她不仅跟休伯特没有任何瓜葛,跟其他男人也没有。

年轻的汤姆·多里在外国服役十八个月后休假回家,听说妻子的身体状况后立刻收拾行李回了自己母亲家。但他母亲叫他赶紧回家去安慰那个女孩,因为她看上去一副吓坏了的模样。见这番说辞没有打动汤姆,母亲竟告诉他,她自己——一个多年来备受尊重的寡妇——也,怎么说呢,虽不至于说被吓坏了,但她实在无法说清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一头雾水的汤姆·多里真的回家去了,却发现妻子躺在厨房的地上,身边有一个空了的阿司匹林瓶子。他赶紧冲出去找医生。

一位不太年轻的女士突然买回一辆自行车,并以惊人的毅力,发了疯似的骑了骇人的距离。

两位年轻女士因为洗澡水太热而晕倒在浴室里。

另外三位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摔倒并滚下了楼梯。

还有一些女士经历了不同寻常的胃部不适。

就连邮局的奥格尔小姐也显得不大对劲,有人看到她吃的餐食也非常奇怪,包括厚一厘米多的烟熏鲱鱼酱和大约半斤的腌黄瓜。

惠乐斯医生心中的焦虑节节攀升,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去牧师家找李博迪先生开紧急会议。然而,命运仿佛有意强调立即采取行动的必要性,两人的这次谈话被一通请求医生出诊的激动电话打断。

病人的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糟。虽然罗西·普莱奇按字面意思理解消毒剂瓶子上的“剧毒”两字,但事实证明印那两个字仅仅是为了符合有关部门规定。这虽然万分走运,却并没有改变服毒者的悲剧性意图。救治结束后,惠乐斯医生浑身发抖,心中充满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怒,却不知自己该对什么愤怒。可怜的小罗西·普莱奇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 W7lZ+QX6tQ8bnfBfVPbF7b6/yrsIVFHLLBvQW21ePX/jFAsFS1sK4VMElo0eSL9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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