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星

我每天的大部分时光是在了无生气的工作中度过的，所以在异常苦闷和孤独的时候，我常常来到不远处的丛林里，对着美丽的丛林发呆，太阳穿过浓密的树叶，树叶便显现出了艳丽的颜色。瞧，这景色多美呀！这时候，我多么想把这醉人的感受告诉给别人啊，可是却没有任何人。

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学会喜欢孤独。从那时候，跳舞进入了我的生活，对我来说那是一个令人惊奇的世界，同时也拯救了我的人生。

那时候我遇到了叶小铃。

那是夏季开始的时候，每天晚上，在小树林旁边的露天舞场跳舞的人蛮多的。叶小铃，就是我在这里认识的，一位常常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很妩媚动人的，舞跳得最好，很自然的，舞友们都这么叫她——舞星。

舞星叶小玲，大约有二十七岁的年龄，长了一张很白皙的脸，是润泽的和细腻的。要是仔细看，她也算不上有多好看，但却长得杨柳细腰，蛮清秀的那种。她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当然是很时髦的样式。她穿得衣服也很前卫，但绝没有过分的做派。她是开朗的，也不是嘻嘻哈哈那一路的活泼。

要比较同年龄的女人，她显得儒雅大方。跳舞的人，不知为什么有时候讨厌她，准确地说是妒羡她。当她从你身旁出现时，你必定想多看她一眼，那么你的舞步就会乱起来。她也并不躲避，微笑着迎脸对着你看。有一次，我终于鼓足勇气邀请她跳了一曲。和她一起跳舞，我才真正地体会到什么是惬意的，或者温暖的感觉。她在跳舞的时候，十分地投入，非常撒得开，所以她会感染了你，让你没有办法不沉浸在幸福的醉意之中。她的上身总是直直的，略向后仰，舞步显得颤颤悠悠的和轻盈的，样子十分的美，看上去很像是一个舞蹈演员。在舞者中间，仿佛梦里水仙，看上去娇艳极了。有时你踩着她的脚了，或者撞了她一下，她总是笑嘻嘻地说：“没关系的，一点都不疼。”

说真的，每当见到她的时候，我的心情还是蛮激动的，心里怦怦地直跳，但是，我总是假装出十分镇静的样子来，努力表现出无所谓的神态。

“你好，小玲。”我的声音显得有点拘谨的，每次都是这样。她向我甜甜地微笑着，点点头。看得出来，她是喜欢我的，这一点我能够感觉得到。这时候，我又会变得很敏感，心里感觉怪怪的。于是，一支舞曲结束以后，我会毫不犹豫地去找她，就像天真烂漫的孩子一样，没有了羞涩。她知道我想请她跳舞，便也坦然地向我走来。

时间一长，大家都彼此熟悉了，说话自然随便多了。我问她：“你是歌舞团的演员吧？”

她顽皮地对着我说：“你看我像吗，你是刺激我吧？”

“怎么会呢！”既然不是歌舞团的演员，那么她的舞跳得为什么会这样好呢？我真的不相信。

“真的？”她瞪着眼睛，不相信地问道。“你是恭维我吧，我可是一个不喜欢听谎言的人噢。不过，一开始学习跳舞的时候，我是相当刻苦的，在家里，办公室里，甚至走廊里，只要是能够练习的地方，我都会走上几步的。”

“怪不得，你跳得这样好呢！”我向前靠了靠，幸福地说。“那么，你带我跳舞好吗？”

她眨了眨眼睛，答非所问地问道：“你星期六有时间吗？”

“有呀！”

“那末，我们相约几个舞友去平湖玩玩，好吗？”

“没问题的！”我大声地回答道。

我们的友谊就这样从此开始了。

星期六上午，我们沿着一条崎岖不平的小道，来到平湖岸边的那片小树林。这时候大家兴致都蛮高的，尽管没有音乐，可是并不妨碍我们跳舞的决心。别看我跳舞相当长时间了，对于音乐鼓点，我还是听不准确的。叶小玲总是不厌其烦地教我，尽管如此，她还是高兴得不得了。

七月流火，热浪滚滚。一会儿，我们个个都汗水满面了。

“现在我有点累了，”她说。

“好吧，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关心地说。所以大家也都跟着停下来，有的到湖里游泳去了，有的到树阴下歇息去了，有的则爬山去了。过了一会儿，我只是无意识地想看看叶小玲，谁知她竟没了踪影。湖边上，树阴下，都没有看到她。我想这下可坏了，她可是一个十足的旱鸭子啊，她一定滑入湖里去了。我赶紧去寻她。果然她是在湖里，她正在那里扑腾着呢，很奇怪的，水的上面竟然没有任何的动静，我看见她正大口大口地喝水，我慌忙地把她抱起来，她居然还张着大口，仿佛离开水面的鱼儿，还想喝水似的。我的心情乱极了。我责备自己太大意了。好多人围着她，他们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想安慰她，又怕惊扰她。

等围观的人终于走开了，她才松了口气，转过头来，说了声：“没事的！”她坐下来耷拉着脑袋东张西望着。因为喝水太多，神情有些黯然。女伴们一会儿揉揉她的肚子，一会儿摇摇她的四肢，渐渐的，叶小玲平静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上去极像跳舞的样子。不知是谁在这种时候还跟她开玩笑，说：“还跳舞呢。”

她拉着长音说：“不，我还想喝水！”于是，大家开心地笑了起来。就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就在这时候，叶小玲倒在了女友的怀里。她微微睁开眼，像是半睡半醒着听我们说话。经过这一番惊心动魄地折腾，我们倒松驰了许多。

每天晚上还是像往常那样，我总是早早地来到露天舞场。并且叶小铃也总是在那座小桥等候我。不论怎样，现在我们成为了忠实的朋友。并且在跳舞结束的时候，她总是和我一起走着回家，直到我们走到那座小桥为止。我们会一起说话，聊天。那时候，我最愿意说话。

似乎叶小铃一直是在我的生活里的。一天晚饭后，我又来到了小树林旁边的那个露天舞场，来到时，太阳还没有完全地落下去，正好看到落日的余晖。出乎意料的是，那天晚上她没有在那座小桥的旁边等候我。也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我每天都在那座小桥的旁边等着她，但是那段日子，她一直没有出现过。可惜的是，我不能够获悉她的任何消息。我因此而悲痛，并且越来越想念她。我又开始感到生活变得平白无奇，甚至感到空虚极了。

那是秋季开始的时候，我们终于又相遇了。

因为那段时间的别离，我们显得更亲近了。我心情酸楚地看向别处，就好像以后见不着她似的，而她呢，也像变了个人似的，文静了许多，总是微笑着。

2000 年 2 月 17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