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草

板桥镇离西湖很近的，如果是徒步行走，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样子。镇的南边有一条从东向西流淌到西湖的雨花河，小河两岸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水草。河水清澈见底，鱼儿在水中游弋。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子都会去小河里游泳的。雨季到来的时候，河水猛涨，经常发大水，田地冲毁了，桥梁冲垮了。为了到南岸去农忙，大人们不得不搭起简单的浮桥过去，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水里的。当然了，小孩子们是贸然不敢再去河里游泳了，只有那些青年人才敢到河里劈波斩浪，尽显他们的勇气。这时候，他们总是在河边静静地观看着，羡慕极了。

要数小孩子们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泼鱼了。他们选择一片河水较浅地方围上堰，然后就轮流用洗脸盆往外泼水，直到泼干水为止，最后就是逮鱼了。不晓得什么原因，小河里的鱼儿非常多的，什么鲫鱼呀，黑鱼呀，还有泥鳅什么的，一逮一脸盆儿。吃法更是多种多样了，大一点的炖着吃，小一点的就煎着吃，很小的也只好烧汤喝了。因为有了这条小河，小孩子们感觉幸福多了。

小孩子们年龄稍大了些，到了上小学的时候，就要为家里分担任务的，能做得事情也就是割草了。因为每家都养有牛、马、羊、兔之类的家畜，所以，只要是不到学校里去上学，那是一定要去割草的。放学后，几个很好的同伴相约去西湖割草，一路上嬉笑打闹，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西湖岸边各种各样的青草蛮多的，浅滩的水草更是茂密的很。就是这样，也有把它割光的时候，因为青草的需求量是非常大的。

青草是越来越少了，而唯有芦苇地的水草还是蛮多的，但是不能到那里割草的，那样会损坏芦苇的。没办法的，他们只有去冒险，在深夜的时候去偷草了。西湖浅滩的芦苇长势喜人，一片葱葱绿绿的景象。芦苇地都有水的，里面有很多的鱼，黑鱼最为多见，水蛇也是相当多的。偷草的心情是可以想象的，可谓惊心动魄呀！

他们才十来岁的年纪，不过偷草的时间却有一阵子了。初夏时节，芦苇和草丛差不多高的，所以芦苇也好，青草也好，都被他们用一种打火镰的方法，全割掉了。芦苇种植主甚是气愤，就在夜间捉他们。他们只是听说夜里有人看护了，但是他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照样偷草不误的。时间一长，更加激起芦苇种植主的愤怒。每天夜里，种植主们手持镰刀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同往常一样，在接近半夜的时候，他们几个小伙伴劲头十足得象军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向芦苇地出发了。

一路上，周根生一直哼着小曲儿；徐水生则牵着妹妹徐纨的手聊天；杜小明和黄清秋则极高兴地吹着口哨儿。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了西湖岸边。水生走在最前面，徐纨在最后面，他们屏住呼吸，悄悄地走进芦苇地里。

可是在他们准备割草的时候，不经意间，徐纨忽然踩到了一条水蛇，她猛然地惊叫了一声。

“站住，偷草的来了，上啊！”有人大喊起来。

这下坏了事了，都是因为徐纨才招惹了这场灾祸的，她自责不已。“看护芦苇的人来了，快跑啊！”徐纨惊慌地大叫道。

他们拚命地四散奔逃起来。不幸的是，慌乱之中，杜小明踩到了芦苇渣上，他的脚趾被刺穿了，鲜血直流，但是顾不得疼痛，依然奔跑着。不知跑了多长时间，周根生和杜小明又游过河去，终于在河岸对面的丛林里隐匿起来。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了，周围又恢复了宁静。

杜小明说：“根生，我们一起去寻找他们吧，要不然会有危险的！”

“现在去，我们也同样危险呀！”

“可是——那么，他们怎么办呢？”杜小明焦急地站起来，问道。“把他三个人落下，我们回家能安心吗？”

“那么我们回去找找看，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吗！”周根生说道。

“我来到了！”黄清秋突然从水里冒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大喊道。

“快上来，水还蛮凉的哦，”周根生慌忙下去扶着他。

“清秋，怎么一回事，是不小心掉进水里的吧？”杜小明问道。

“没办法的，如果不跳到水里，他们早就逮住我了。”

周根生迷惑地问道：“可是你不会游泳的呀？”

“啊呀，连我也没有想到，就这样学会了，”黄清秋指着肚皮笑道。“不过，在我潜入水底的时候，水是喝得不少哦。”

“见到徐水生和徐纨了吗？”周根生问道。

黄清秋小声地说道∶“徐纨藏在对岸的那片水草里了，徐水生仿佛向湖里游去了。”

“哎呀，太好了，我们都没有被逮到！”周根生高兴地说。然后，他们把停放在岸边的小木船拉到水里，于是就向对岸划去。

快到那片水草的时候，他们打算把船再靠近一点儿。于是，周根生侧起身来，伸出手抓住水草，就在这时，船的右后角突然猛烈地一歪，不晓得什么原因，河水把他们全都冲下去了。只是杜小明还抓着船的边缘，周根生被急速的大浪一下子就冲到了很远的地方。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爬到船上来，又慌慌张张地将徐纨拖上船后，接着便向西湖驶去了。

他们过了西湖岸边的芦苇丛的时候，终于寻见了正在水中为自己的生存进行搏斗的徐水生。不幸的是，水生被渔网缠住了，像是把他的腿拽进水里一样。很快的，他抓住了船的边缘。同时，他挣扎着保持他的头在水面上。湖水冲击着他的下巴，他试图抬起身到船上，但都没成功的。他不知道他的腿是怎么被渔网缠上的。

水生尽其全力抓着长了苔的小木船。“快过来拉我一下！”水生大声地对着他的同伴们喊道。

杜小明的脸显然的有些扭歪且带着恐惧，他慢慢跪下，哆哆嗦嗦地将右手塞进他的手里，然后用左手抓住水生的衣领。尽管费尽全力，但没有任何用处。就在这时候，风仿佛更大了，湍急的湖水无情地拍打着水生。

杜小明和徐纨用尽力气向船上拽水生，但是他仿佛一点儿也不动的，水生痛苦地呻吟着。

“啊，我的腿哎！”由于他们用力太大，水生痛苦地叫道。

徐纨不断地问他∶“没事吧，水生？怎么样？”

水生感到很可能坚持不住了。他的腿由于渔网长时间的束缚而麻木了。“试着撕掉这片渔网！”水生叫道。“我不能再坚持了！”

周根生和黄清秋设法把周围的渔网往外拽，徐纨快速地在船上寻找到了一根细竹竿把渔网向外推。不幸的是，渔网太结实，仿佛沉重的大石头一样，动弹不得。

徐纨试了几次，发现这些渔网被船压住了。他们拚命地把渔网向一边推，直到船最后突然地离开。水生却再一次地落进水里。“把竿竹递过来！”水生说，“赶快呀！”

同伴们迅速地用竹竿往上拽他时，徐纨扶着船向下摸到了水生的腿，她慢慢把手塞进去想一点点撕开，但是渔网结实得很，甚至不能扯下一根网线下来。徐纨改变了几个位置，仍没有较好的运气。

水生的心情沮丧极了，仿佛不能坚持太长的时间了。他现在仅有的希望是湖水能够干涸，但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他看到同伴们恐慌的脸上又多了几多疲倦，并且知道他们毫无力气了，也救不了他了。

“妹妹，你们不要管我了，”他瞟了徐纨一眼，轻声地对她说，“不然，你们也很危险的。”

“不要这样想啊，哥哥！”徐纨尖声地叫喊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由于妹妹的恳求，水生突然感到有一股神圣的力量，一种沉着的决定从他的心底里升起，他不能有这种思想，让妹妹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哥淹死，实在是太凄惨了。“好吧，徐纨，让我们共同努力吧，”水生瞪着眼睛快速地说。

他们就这样互相盯着，没有说话，他们的力量在恢复着。

“把船稳住！”在小木船不停地晃动时，徐纨哀号道。

“放心吧，没事的，把镰刀拿过来！”周根生说道。他凝视阴暗的河水，什么也看不清。

周根生接过黄清秋递过来的镰刀，谨慎地踏进水里。

“不要下去！”船上的同伴们同时发出呼叫。

“没事的，”周根生说，在他费劲地进入很深的水中时，他始终一只手抓着船的边缘。这时他听见徐纨不停地咕哝∶“要得救了，水生，要得救了。”

周根生靠感觉摸到了水生被缠绕的双腿，他笨拙地用镰刀割除那些渔网。一个大浪打过来，周根生抓着船的那支手滑脱了，这使他受到了一次惊吓。于是，他再一次地使自己稳定地抓住小船，又向后退退，他的鼻子几乎贴着水面。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他感觉缠绕的渔网终于松动了。

水生立刻感到从没有过的轻松。“谢谢你，根生！”他低声地说。周根生抓住水生的腿，在同伴们的帮助下，把水生拖到了船上。

水生的腿发软，并且有刺痛的感觉，他坐在船的中间，轻擦伤口。“一切都过去了，哥哥！”徐纨紧紧地搂着水生的脖子，眼里充满着泪花，动情地说道。然后，她又走到周根生的前边，抱着他的腰部。“谢谢你，非常地感谢你根生！”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徐纨，”周根生轻轻地拍着徐纨的肩膀，温和地说。

几近天亮的时候，他们才回到河岸上匆匆割点草的。在归来的途中，同伴们抱怨徐纨暴露了目标，但又说幸亏早一点暴露的，如若不然，麻烦会更大的。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到家了。没有睡觉，没有吃饭，就又去上学了。

2008 年 12 月 12 日 SWArS1MESGtNoJKCEpgXS9hlOgSZjf8JYq8HBWirExkHhl2h88j0E80V/rC7oO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