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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

傍晚邻居们陆续都回家了,楼道里咚咚的脚步声、隔壁叮叮当当的炒菜声和楼下孩童们奔跑着的乱叫声,打断了壮壮的回忆。

他吃力地从地板上坐了起来,在昏暗的自然光下,环顾着这个肮脏而又凌乱不堪的家。

白色墙壁表面已经被烟熏得泛黄,还被甩了一墙的菜汤。满地的包装纸和包裹着快餐盒的塑料袋堆起了几座小山,装满了烟头的罐头瓶子横七竖八地夹杂在其中。

茶几上都是空的泡面盒,一个叠一个的,叠了好几摞,约莫没有三百也有两百多个。喝剩的饮料瓶子把小阳台堆得满满的,看上去就像儿童乐园里的海洋球池子,估计打开阳台门会滑落出去不少。窗台上和窗帘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刚才的一阵吼叫和挣扎,让壮壮此时喉咙干渴难耐,他尝试着站起来,没有成功,只能爬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啤酒,用牙咬开了盖子,猛灌起来。

冰凉清爽的啤酒冲刷着壮壮的喉咙和食道,带来一阵抚慰,他能感到液体迅速地到达胃部后,被饥渴的肌体快速吸收的感觉,一股清爽感迅速遍布全身。

他又咬开瓶盖喝了一瓶,想获取更多的清爽舒适感觉,也想赶紧昏睡过去,于是一直喝,不停地喝,直到把今天买的五瓶与昨天剩的三瓶啤酒全部喝完,才又昏睡了过去。

壮壮不知道睡了多久,朦朦胧胧地听见门铃声,之后是一阵“滴滴滴”输密码的声音,随后表弟李思齐走了进来。他喊了几声“哥”,壮壮想答应但张不开嘴,可能大脑已经醒过来,但是四肢和语言系统还没醒过来的原因吧。思齐见没人答应,叫得更大声了,门都没来得及关严,就冲进门四处寻找壮壮。

思齐在房中走动了好一会儿,终于来到了厨房。壮壮此时依然还是动不了。片刻后,思齐终于透过一地垃圾看到了壮壮。他惊慌地蹲到壮壮身边,拍了拍他的脸,查看他是否还活着。

壮壮双眼迷离地看着思齐,眼珠子转了转,表示自己没死。思齐赶紧抱起壮壮的头,唤他清醒过来。直到听到壮壮嗓子猛咳了几下,这才放心地长舒了口气。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思齐慌神地说道。

“水…给我口水喝。”壮壮口干得有些张不开嘴。

思齐赶紧四下张望找水,他跑去客厅翻了半天,拍了拍饮水机,摇了摇饮水机上的空桶,然后又打开冰箱翻了翻,嘴里唠叨着:“这哪里有水啊?天呢,你在这里是怎么生存的呀?!”

思齐又拿起厨房矮柜上的热水壶,看了看,不耐烦地“哎呀”了一声,就放下水壶跑出了大门。

壮壮现在只觉得脑袋瓜子太沉,他晕晕乎乎地将头倚在矮柜上,懒得想太多,不久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思齐又跑回来了,他买了几瓶矿泉水。他把壮壮摇晃醒,拧开瓶盖喂壮壮喝水。

壮壮嫌他喂水的角度太小,喝得太慢,一把抢过水瓶,猛灌了起来。思齐则蹲在壮壮身边,愣愣地看着。思齐此时找不到任何语言去形容眼前的一切。虽然从表哥日渐沉寂的朋友圈,大概猜出他最近过得不好,但思齐怎么也想不到,表哥竟会颓废得如此不堪。

思齐把壮壮搀扶到大卧室,壮壮立即抗拒,却被思齐一把推到了大卧室的双人床上。思齐转身关上了门,离开了房间。

此时门铃响起,思齐开了门,几名保洁员走进了壮壮的家。保洁员们立即被眼前脏乱不堪的景象惊呆了。她们叽叽喳喳地咋舌了许久,还是在思齐双倍报酬地诱惑下,才答应承接清理房间的工作。

应几位保洁员的要求,思齐跑上跑下地买了抹布、拖把、扫把,还有去污粉、钢丝球、刷子、消毒剂、杀虫剂等清洁用具。当然,还有在这个非常时期必不可少的东西——N95 口罩。随后,思齐也加入了清洁的队伍中。

壮壮坐在床上,环顾着大卧室,这房间自打小丽走后,他就再也没有进来过,这间是这套房子里唯一没有被祸祸脏的地方,仿佛还保留着小丽淡淡的香水味。

壮壮突然看到敞开的立柜下方,歪摆着一双灰色的椰子鞋,这是前年小丽送给自己的 33 岁生日礼物。壮壮脑海中不由得想起第一次穿上这双椰子鞋,最后两天去公司上班时的情景。

那都是前年年底的事了,临元旦放假前的一个周四,壮壮记得特别清楚,早晨他在电子秤上称完体重,特意在日历上画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因为那天是自己体重再次超过 220 斤的日子。就跟他的名字刘壮壮一样,他从小就很胖,可能是遗传基因不好,也可能是因为父亲是个大厨,从小吃太好的原因。

壮壮就是那种在不断减肥,然后又不断反弹变胖的顽固型胖子。不过好在他一米八三的个头,让他显得不是那么蠢笨。十多年来,由于长期坐卧、加班熬夜、缺乏锻炼,壮壮以每年增七八斤的速度缓慢长膘,同时还伴有颈椎病、腰椎间盘突出、痛风、腱鞘炎、脱发等各种职业病。

那天壮壮的右脚趾头也犯了痛风。自打 31 岁体重过了 200斤以后,就添了这个臭毛病,疼得他走路都困难。他还忍痛穿上了椰子鞋去上班。冬天兜帽,夏天格子衬衫,一年四季牛仔裤,脚踩旅游鞋——壮壮是标准的码农衣着品味。

壮壮一早到了公司,在公司大门上的指纹锁打了卡,一瘸一拐地走向工位。这家棋牌游戏公司不到三百人,独占了写字楼大厦一个楼层。室内为科幻麻将馆似的怪异装修风格,划分成自助餐厅、休息室、会议室、健身房、卫生间、茶水吧等不同功能区域。

办公区为面积最大的区域,都是一个工位紧挨着一个工位的那种厂房似的大开间,其余区域则基本都是摆设。跟影视剧中表现出的高大上不同,这种中低端游戏公司,工位之间连块遮挡板都没有,坐在这里上班的感觉,跟手工作坊里的工人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总体来说,这就是一家规模一般、实力一般的二三线游戏公司,同时这类公司也是大多数游戏行业从业者所就职的公司。

壮壮的工位挺靠里,在服务器小组。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刚从厕所出来,同为“胖猿”的 3D项目组前端程序员毛灼鑫。他正一边看着手机,一边低头走路,手机里正大声播报着意甲联赛最后一轮,尤文图斯与桑普多利亚的年终大战,也是 33 岁的C罗与 35 岁的夸利亚雷拉两位中年足球巨星之间的巅峰对决。

毛灼鑫在公司走路时,成天低头死盯着手机看,就是为了规避跟其他人打招呼的麻烦。他比壮壮大八个月,也是 1985 年生的,以前两人关系还不错时,偶尔还一起出去吃吃喝喝。但有一次抽烟聊天时,壮壮无意识地吹了一个牛,把毛灼鑫给得罪了,从此他便对壮壮阴阳怪气的,人也变得越来越抑郁,不再跟同事们一起出去吃吃喝喝了。

跟大多数北京男人一样,壮壮喜欢没事吹个牛皮,自幼家庭离异的他,生怕别人瞧不起自己。但由于车贷房贷的巨大压力,使壮壮无论是在衣着还是花钱上都显得有些寒酸,尤其他总多吃多占公司每天发放的免费水果和饮料,这行为和他吹过的牛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为此没少招致毛灼鑫的鄙视。

跟爱占点小便宜、对自己抠门的壮壮相比,毛灼鑫对自己就要大方很多了,如价值千元的机械键盘、鼠标,还有昂贵的电子竞技座椅每天都明晃晃地摆在办公区,刺激着公司年轻人的眼球。最不能让壮壮理解的是,毛灼鑫还冒着风险,租了一个北京车牌,用别人的名字贷款买了一辆最新款的奥迪A6。

对此壮壮十分纳闷,他搞不明白,毛灼鑫连房都没买呢,怎么花钱如此大方?何况用机械键盘敲代码,手感还不如普通的“双飞燕”。

与壮壮高高的发髻线不同,毛灼鑫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三寸来长,三七分,每天都梳得整整齐齐、锃光瓦亮的,看上去特别像《小兵张嘎》里的日本胖翻译官。

这一头黑发,让壮壮十分羡慕嫉妒恨,壮壮曾经问过他头发怎么保养得这么好,他斜楞了壮壮一眼,假装没听见。

再后来,壮壮渐渐发觉毛灼鑫的头发长短、薄厚好像没什么变化。每隔一个来月,他就很高调地告诉周围的同事们说:昨天我理发去了。但壮壮发现,他最多也就是刮干净了后脖颈子上的绒毛而已,其余部分根本就是一成不变。

于是壮壮开始怀疑,毛灼鑫可能是戴了那种很高级的、超级仿真的假头套,没准实际上他谢顶的程度比自己还严重。但壮壮最多也只是猜测,没有办法去证实,毛灼鑫下班后不跟大家去洗澡,也从不跟大家去游泳。

最近这段时间毛灼鑫越发嘴欠,每当壮壮兴高采烈地吹完牛皮,他总在一旁冷嘲热讽,搞得壮壮每次抽烟时遇见他,总有股子想薅一把他的头发看他到底是不是谢顶的冲动。

壮壮见毛灼鑫不抬头看自己,也懒得主动往上贴,他在公司的咖啡机上给自己沏了一杯咖啡,又在公司的自助零食柜里刷了面包,准备趁着人少在公司的阳台吃完早点,再抽根烟。

沿途跟同事们点头互道着早上好,这一系列行为都是壮壮每天早上到公司后的基本流程,他很享受这种惬意的感觉,但也逐渐磨掉了他的锐气。

壮壮每次看到那些刚刚参加工作的小孩儿,紧张兮兮地走在公司里,他心里就暗自发笑:就干这种破工作,瞎紧张个什么劲儿?

公司有一大一小两个阳台,都放了玻璃茶几和靠背椅,供大家休闲用,因为公司楼层比较高,大家懒得等电梯下楼,北京市又禁止室内吸烟,阳台就成了大家抽烟的地方。

去大阳台抽烟的,男同事比较多,小阳台则留给那些吸烟的女汉子与小太妹们,为此大厦物业不知道警告了公司行政多少回,可没过几天项目进度一忙,大家就又集体去阳台复吸了…

那天的天色很阴沉,好像要下雪,冷冷的空气很凉。四川项目组的程序员老严比壮壮早一步来到阳台,已经坐在椅子上,正一边抽着烟,一边盯着手机看。

壮壮见老严看得入神,便没有去打扰。他一屁股坐在阳台的靠背椅上,吃完早点后跷着二郎腿点了根“玉溪”,寻思着今天晨会新来的运营总监再找自己麻烦时,应该怎么去应对。

“呦,来了兄弟!”老严此时发现了壮壮的存在。

“哎,来了,你挺早啊!”壮壮看看表,还不到 9 点半,公司是弹性工作制,最晚可以 10 点打卡。准点上班,对壮壮来说是职业素养的底线。

老严眯起眼睛,深嘬了一口已经抽过烟标、几乎算是个烟屁的烟头,吐出一口长长的白气后,点点头回应道:“那是,我就没走啊。”

壮壮这才想起来,公司的健身房里,有一顶郊游时常用的彩色小帐篷,那便是老严的家。

老严 1984 年的,只比壮壮大一岁,个子不高,一米七多点,是那种典型的斯文东北人长相,其实也不难看,但灰白色的瘦长脸都有点嘬腮了,眼睛眯起来时,眼角的鱼尾纹即使隔着眼镜片也清晰可见,干裂的嘴唇里嗞着一口泛着黑黄的牙齿,还有那一脑袋花白的银发,一下把他催老了不止十岁,俨然一副小老头的模样了。

老严是公司里出了名的老好人,而且特别有耐心,无论被安排什么苦活累活,跟他有关系没关系的活儿,他都毫无怨言,欣然接受。平日在公司里,他跟谁都打招呼,笑呵呵的谁也不得罪,也是在那群产品策划眼里口碑最好的程序员。

老严这点跟壮壮正相反,公司其他部门都管服务器组叫大爷组,脸难看,事难办,尤其对壮壮有意见由来已久。

老严继续盯着手机看得起劲,壮壮随口问了一句:“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瞎看看,意甲!C罗不是被皇马卖给尤文图斯了嘛,我就跟着C罗转成尤文图斯球迷了。”老严双眼不离屏幕地看着比赛回放。

壮壮则轻蔑一笑:“皇马什么烂玩意儿,不就是看着C罗年纪大了,想趁早多卖俩钱儿嘛!唯利是图之辈而已!”壮壮作为一名巴萨的球迷,对皇马肯定是没什么好脸的。

这时两人左侧通往室内的玻璃门后,一个歪戴着帽子、瘦瘦矮矮的身影贴了过来,是壮壮同部门的假小子贾帆。她常一身日韩范儿,大家都叫她“二帆”,她也是北京人,是个刚入行没多久的 90 后,其实岁数也不小了,就是入行晚点。

贾帆刚来公司时,壮壮还问过她进入棋牌游戏公司的原因,她很淡定地告诉壮壮说:“咳,我玩棋牌游戏输了三十多万,就想进棋牌公司看看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贾帆责任心挺重,也特怕背锅,是他们组跟其他部门之间的纽带型角色,成天在公司里走来走去,特别热心地找出BUG,解决BUG,并且不断创造着BUG…她看到壮壮时眼睛一亮,左顾右盼推开门,忍俊不禁地对壮壮说:“傻叉,你昨天下班几点走的?”

壮壮叼着烟,眼神上下打量着贾帆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淡定地回应道:“准时 6 点半啊,咋了?”

贾帆伸手管壮壮要了根烟,擦擦鼻子说道:“昨天晚上我们加班,大老板来了,问起咱们服务器卡顿的事儿。”

壮壮顿时有点慌,心想:游戏牌局卡顿这事是老于带来那群技术骨干集体跳槽后就开始发生的现象,现在公司老板看组里我年纪大又做过大型端游,就成天督着我这二把刀服务器程序员解决,可我哪有耐心解决这么复杂的问题。

壮壮赶紧追问道:“然后呢?”

没等贾帆点完烟回答壮壮,毛灼鑫此时也推门进来了,看到壮壮也在,就直愣愣地对壮壮说:“你死定了,昨天晚上大老板去你们部门了,看你不在找你来着!”

“是看到我不在才找我,还是找我的时候我不在?”壮壮一时有点慌,还有点生气,习惯性地纠正着毛灼鑫语言上的逻辑错误,其实也是想进一步打听昨天的情况,好分析一下自己将要面临的麻烦。

毛灼鑫吓唬壮壮道:“反正你就是没在,老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随便他爱生气不生气,爷们到点下班,没毛病!”壮壮抬手吐了口烟,假装潇洒镇定地回答道。

贾帆低着头,抬起眼皮瞄了壮壮一眼后说道:“我听说咱们公司年底要裁员,就你平时那吊儿郎当的工作态度,小心着点吧!”

壮壮知道,贾帆早就对自己每天准点下班、不着急项目进度、成天混日子的工作态度有意见,有几次还是她帮壮壮查出了代码中的几个小错误。

以前一起抽烟时贾帆还会提点壮壮几句,不过一段时间后见他也没什么改进,就不再多提什么了。壮壮也懒得跟她解释,刚入行的那些年,自己可比现在的她要拼多了,但时间一长,岁数一大,人就疲了。而且壮壮最烦听什么态度不态度的论调了,要是自己解决不了BUG,完成不了新功能开发需求,光态度好有用吗?

“哼!你就嘴硬吧,该加班不加班,就产品总监老袁和新来的运营总监邹女王那德行的人,他们能饶得了你?哼哼!”毛灼鑫一边歪嘬着烟,一边没好气地继续吓唬壮壮。

壮壮抽完了手里的烟,站起身子伸了伸懒腰回应道:“饶不了能咋地我?我有房有车的,大不了不干了!回家种地去。”

壮壮知道毛灼鑫是河北的,相传他原先本是在北京买了房的,可后来因婚外恋离婚又把房给卖了,现在想买却买不起了!后来小三儿拿着他卖房的钱在老家买了房就跟他分手了,他想找原配复婚,对方又不答应。他突然变得抑郁,可能也跟这个有关。

壮壮见他总这么吓唬自己,就回怼了几句挖苦的话。实际上壮壮背着房贷车贷,还马上要结婚办事,尽管这工作不怎么光彩,他也很怕失去这份工作。

虽然害怕失业,但壮壮转念一想:裁掉我?就组里现在这一群 90 后,服务器需求和维护不想搞啦?应该不可能会轮到我头上。

老严看气氛有点尴尬,就赶紧打圆场道:“应该没啥事,朱老板就是去你们组抱怨了几句,站了没几分钟就走了。”

“得嘞,你们抽吧,我进去了!”壮壮故作镇定地结束了闲聊,内心忐忑地回到工位,赶紧看看任务表上的新功能开发任务,以及还有什么BUG没有解决。

此时还不到 9:40,公司只来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这种公司,不到 9:50 人头都攒动不起来,很多人都是 9:55 才呼呼啦啦地从电梯上下来,焦急地伸着脖子排队打卡。

10 点已过,产品和运营两位总监还没到公司。他们这种自己在内心里自封的高管,实际上就是在普通职员与老板之间里外不是人的中层小领导,可往往这种人都特别喜欢姗姗来迟的感觉,从而突显自己是不用打卡的特权阶级。不像真正的高层,比如程序老大CTO老于总和新来的CEO小于总,老于是每天比壮壮还要早来半个小时,小于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存在传说里,从来没见过真人在公司里出现过。

最近老于手下那些技术骨干集体跳槽以后,他也变得很消沉,不像以往那般谈笑风生了,工作也变得很不积极,也不催骂大家进度了。壮壮想到这里,也感觉到公司可能真的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xz3fQlL06UL7B2AtfXqbkzMD5VhswymnwwXCptPXDzUCHXEf6n+jcpxIhr5/aiz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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