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讲
古埃及神话

古埃及文明在19世纪以前被认为是世界第一文明，也就是最古老的文明，但20世纪考古新发现的苏美尔文明稍早于古埃及文明，所以我们就把古埃及文明放到苏美尔文明之后讲。古埃及文明使用象形文字书写，这个传统在历史上没有完全延续下来。今天这个国家虽然还叫“埃及”，但是今天埃及人的信仰已经不是建造金字塔时代的古埃及文明的信仰了，也就是说，它的文化在历史的发展进程中有过中断。

古埃及的神话也是人类最早的书面神话之一，它的内容非常繁复，其中最重要的是以太阳神拉为代表的家族，叫作九神会。太阳神是古埃及人神学崇拜中的核心内容，古埃及人从太阳的东升西落和循环往复中建构起了他们自己的宇宙观和生命观。我们可以把这一点叫作太阳神支配下的古埃及神学，古埃及巨大的金字塔建筑以及在金字塔前面的斯芬克斯像等，都与古埃及人的太阳神信仰密切相关。

古埃及神话表面上是文学叙事，但是我们讲的内容却涉及古埃及文明发生的奥秘。其故事的内容属于文学，其图像的形式属于艺术。古埃及神话在其产生的年代是作为信仰的对象的，若不从信仰观念入手，便无法弄清为什么会有金字塔和斯芬克斯像，为什么是木乃伊。因此，欣赏古埃及神话的关键，如同欣赏苏美尔、巴比伦神话一样，需要尝试重新进入5000年前催生古文明发生的特定信仰语境，这样才能获得所以然层面的深度理解和深度认知。在那个时代，世界上还没有无神论者，我们需要把自己从读者转变为古埃及太阳神家族的信仰者，才能够看懂古埃及神话的方方面面。

古埃及神话的主神是太阳神，他有多种名称，常见名称是拉。黎明日出时的太阳神叫卡佩拉，白天的太阳神都叫拉，黄昏日落时的太阳神又被称为塔姆。这种情况很像《山海经》中多次重复叙事的日出（处）或日落（处）。对太阳作出这样的区分，出于古人对太阳神的信仰。古埃及人认为，太阳神的运行以白昼的自东向西运动和夜晚的自西向东运动的循环为特点。正因为太阳的朝出夕落，循环往复，以至无穷，才形成太阳神代表宇宙间永生不死和生生不息之生命力本源的坚定信念，这是建构起内容十分繁复的古埃及神学或神话体系的基石。

有一位名叫乔治·弗兰克尔的英国心理学家，他对古代埃及的宗教作出这样一种判断：看这个古老的文明，他们的公民生活中表现出的最集中的一种追求，就是对永生的崇拜。古埃及人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的人都更加专注于对永生不死的追求。金字塔、木乃伊等代表的就是古埃及的最高统治者——法老可以通向永生的世界，这也是古埃及文化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即对死亡和死后的极度重视。古埃及人投资最多、投入劳动力最大的工程不是给活人的，而是给死去的法老的。今天的埃及景点到处都是巨大的石头建筑，一块石头重达几吨，最重的有20吨。在5000年前没有起重机械的条件下，如何去运送这些巨石，并且把几十吨的石头堆成金字塔，在今天看来确实是一个奇迹和未解之谜。但是，古埃及神话中鲜明地体现出古埃及人修建这样一种浩大的人工建筑的原因。

中国有雄伟的万里长城，尼罗河畔高耸着入云的金字塔。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对于我们中国人而言已经耳熟能详了，秦始皇修筑长城的原因是建造物理屏障，挡住城墙外的骑马民族。但金字塔并没有像长城一样的实用功能，为什么埃及人要耗费更多的人力和物力去修建金字塔群呢？每一座金字塔对应着一个埃及的法老，所以现存的大约80座金字塔，就代表着古埃及历代王朝的法老所遗留下来的永恒纪念碑。下面从这个意义上我们进入古埃及神话的解读。

古埃及神话以太阳神拉为中心，但相传最早的神叫作努，也就是在“创世记”叙述前面通常会出现的一个意象——混沌。混沌是液体，它被想象成是黑暗大海的状态。在古埃及，混沌的名字叫努，努生了一个儿子，他的名字叫作拉。这实际上讲述的就是海上日出的景象，以说明太阳神拉并不是自己出生，他的母亲就是大海。拉神从海神中出生，象征着在混沌中出现了光明，拉在刚出生的时候是一个金光闪闪的蛋，也就是卵。在古印度的神话以及中国的盘古神话中，都有类似鸡卵的叙事。在很多神话叙事中，最早出现的就是一颗蛋，因为古人往往都是从现实经验中追溯万物由来。“蛋生鸡”看来是比“鸡生蛋”更为流行的起源答案。拉神作为发光发热的太阳，他在最开始的时候被想象为一颗发光的、巨大的蛋，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水面上。这其实也就是后代许多民族创世神话中的第一表象。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鸟、蛇等一些卵生动物都是从蛋中出生的，所以拉神的想象来自人类观察生命卵生以及海上日出的经验，也就是说，日常经验在神话建构中发挥了基础和原型的作用。在古埃及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太阳神是天神生出来的，天神一般指的是天父地母，但是古埃及人的天地想象与一般的天父地母恰恰相反。在古埃及，地神是男性，天神则是女性。古埃及人把天神想象为一头巨大的母牛，从她的身体中诞生了一个金牛崽，它就是后来的太阳神。因此，太阳神有时也会以一个牛角的形象出现，其原型就出于此。总的来看，太阳神的多种形象表明，人类的种种现实生活经验为古埃及神话提供了原型和素材。

拉神是第一个出生的神，在其他所有的天神出生之前，他就已经存在了，所以拉神被称为众神之父，他是至高无上、主宰一切的神，之后出现的神都是他通过“愿望”生出来的——“愿望”就是他想到什么神，什么神就出生了。拉神的大儿子是风神舒，大女儿是雨神特夫内特，他们是太阳神生出来的第一对儿女，他们两个结为夫妻；拉神的二儿子和二女儿分别是地神盖布和天空之神努特，他们也结为夫妻；拉神的三儿子和三女儿是古埃及神话中的主角奥西里斯和伊西斯，他们也结为夫妇，由于他们的故事最多，下面主要讲述他们的故事。

拉神赐予他们神奇的法力，奥西里斯成为冥界之神，而伊西斯精通魔法和咒术。拉神的四儿子和四女儿是干旱之神赛特和妻子奈弗提斯。小儿子赛特从小被娇宠，性格狂暴，心眼也很不好。相传这个坏孩子在出生时就表现出极端野蛮的天性，还没有孕育成熟就把自己从娘胎里扯出来。他长大后，一心想着怎样谋害哥哥奥西里斯国王，好让自己取而代之，独霸天下。后来他设下圈套，把哥哥骗进一只定制的大木箱，然后钉住箱盖，将奥西里斯连人带箱扔进尼罗河淹死。奥西里斯于是成为冥界之神。为了让自己的丈夫起死回生，奥西里斯的妻子伊西斯四处寻找丈夫的尸体，并最终在丛林里找到了奥西里斯的尸体，然后以木乃伊的形式复活了奥西里斯，并与奥西里斯生下了儿子荷鲁斯。荷鲁斯在长大后为父亲报仇，杀死了邪恶的叔叔赛特，使之在阴间受到奥西里斯的惩罚。通过这个神话故事我们就会知道，为什么所有的法老在死后都要把尸体制成木乃伊，目的就是像神一样获得复活和永生的契机。由此可知，神话观念是支配古埃及历朝历代统治者的行为准则，通过这则神话，我们也大致看懂了古埃及文明本身。

图4-2展示的就是古埃及著名的伊西斯女神像。它是用古埃及最珍贵的宝物建造出来的形象，它的底板是黄金材质，上面镶嵌着绿松石和青金石。天蓝色的绿松石代表的是天空的颜色，而深蓝色的青金石代表的则是夜空的颜色，所以用黄金镶嵌绿松石、青金石雕琢而成的伊西斯女神像能够带着丰满的羽翼穿越三界，是天神的象征。

图4-3展示的是古埃及一件主体用纯金打造的法老像，只有眼睛和眉毛部分是用黑曜石镶嵌而成的。将黑曜石镶嵌在黄金上的意义，是与金字塔、木乃伊类似的，都象征着法老的永生不死。

图4-4展示的是天神化作一头母牛，生下太阳神金牛犊的图像叙事。所以，在太阳神出现的地方，经常出现牛头和牛角组合在一起的形象。

下面我们再详细介绍下拉神的四儿子赛特设计陷害并杀死自己亲哥哥奥西里斯的故事。其中，伊西斯寻找丈夫的情节成为古埃及神话中最动人的一幕，这一事迹使伊西斯这位女神成为世界各国神话中女神品德的终极楷模，受到了后代人的极度崇敬。赛特设下圈套，把奥西里斯骗来，然后让奥西里斯钻入为他量身定制的大木箱子中——这个箱子只有奥西里斯能钻进去。奥西里斯钻进去的同时，赛特就用钉子把箱子钉住了，然后把箱子扔到尼罗河里淹死了奥西里斯。虽然奥西里斯死于非命与王位的争夺有关，但是在神话中，描写笔墨最多的并不是王权争夺，而是奥西里斯的妻子伊西斯在丈夫死后的所作所为。

伊西斯得知丈夫被赛特害死，悲痛欲绝，她剪掉自己的头发，撕碎自己的衣服，立即出走，四处寻找丈夫的尸体。装着奥西里斯尸体的大箱子从尼罗河顺流漂向大海，停在了地中海东岸腓尼基国的一棵怪柳树下。伊西斯马不停蹄地赶到那里，把丈夫的尸体从箱子中取出，以泪洗之，并将其带回埃及。带回埃及后，奥西里斯的尸体又被赛特发现了，为彻底毁尸灭迹，他将奥西里斯的尸身斩断为十四块，分别抛撒在不同的远方。伊西斯第二次挺身而出，四处寻找这些尸身碎块，最后除了生殖器外，其余碎块全部找到。伊西斯将碎块重新拼接起来，还用泥土制成那已经丢失的生殖器。原来是尼罗河里的一只螃蟹把奥西里斯的生殖器吞吃掉了。之后，法力超强的魔法师伊西斯亲自为亡夫主持了一场隆重的葬礼。在死神阿努比斯协助下，又将奥西里斯尸身制成木乃伊，用以祈祷他的复活和永生。

古埃及的阴间观念是围绕着太阳产生的。古埃及人认为白天太阳在天空之上是自东向西飞行的，因此太阳是坐在鸟的翅膀上的；而太阳在落山以后就到了地下世界，因为地下世界是水的世界，所以太阳只能坐在船上，它的运行方向也变成了自西向东。到了第二天清晨，太阳经过一夜的旅行，又从宇宙的西极到了东极，所以每天早晨的日出都被古埃及人看成是生命的复活和再生。修建金字塔的目的就是让法老的亡灵能够在阴间搭上太阳运行之船，只要搭上这条船，法老的永生也就有了希望。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条件是尸体不能腐烂，一旦尸体腐烂，永生就没有希望了。所以，古埃及人用风干、添加香料、杀菌等方式将尸体制作成木乃伊的形式，就是为了不使尸体腐烂，而它的终极目的还是获得永生不死，这显然是一种富有特色的神话信仰支配下的行为。

图4-5呈现的是公元前17世纪古埃及法老王陵中的壁画，画的是阴间的审判。审判者手拿一支笔，头上顶着一个太阳盘，其头是一个鸟（鹭鸶）头形象。这是古埃及的文字之神图提（又译托特、透特），他是文字发明者，相当于中国的仓颉。他掌管阴间的审判。在他旁边还有死神阿努比斯，他的形象是狼头人身。他拿着一杆天秤称量死者在生前犯过什么罪孽，有过什么不好的行为。如果有罪孽，就无法搭乘太阳船，也因此无法获得永生。阴间的审判决定了人在死后的去向。所以在古埃及人看来，人在生前的几十年并不重要，只要不犯罪就好，因为死后的时间才是永恒的。古埃及人把大量的人力物力都用在了葬礼以及人死后的再生方面，不管是木乃伊还是金字塔建筑，目的都是让生命获得永恒。

当20世纪考古发现的最重要的一座埃及法老墓——图坦卡蒙之墓被打开，不论是考古工作者还是媒体工作者全都惊呆了。因为在这个墓中出土的黄金居然可以用吨来计算。在今人看来，黄金是极珍贵的东西，但是在古代埃及价值谱中，白银比黄金更为贵重，因为埃及银矿稀少。所以古埃及人在给法老做棺材时不惜动用大量的纯金，以至纯金的棺材和法老像的重量达到了吨位级。当代的“梦工厂”好莱坞以这座墓葬为题材，就已经拍摄出三部影片。为什么三四千年前的图坦卡蒙之墓能够引爆今天的影视市场？当你看到图坦卡蒙法老的金身（图4-6），看到用纯金打造的棺材以及金棺上面镶嵌的绿松石和青金石时，随着文明而来的黄金等贵金属崇拜和玉石崇拜对于古文明的拉动作用就一目了然了。

在古埃及神话中最常见的是半人半兽的神。比如头是狮子、身体是人的神，还有头是河马、身体是人的神，以及头是鹭鸶、身体是人的神（图4-7），这样半人半兽的神像司空见惯，表明一种穿越式的想象。

奥西里斯之死和伊西斯拯救奥西里斯的故事是这一讲的主要内容之一，我们把这则神话故事看成是古埃及文学留给世界文学最珍贵的遗产。下面一段文字是三四千年前的古埃及文学家对于伊西斯找回奥西里斯十四块尸体的描写：

伊西斯把奥西里斯平放到金色的沙滩上，她脱下斗篷，双臂高举，面向东方，向伟大的太阳神跪拜祈祷，然后转向奥西里斯，口中念起咒语。伊西斯的声音时高时低，内心充满了虔诚。风停了，河水不再流动，世间万物被伊西斯的真情感动。然而，奥西里斯仍然一动不动。伊西斯站了起来，她再一次面向东方，口中念诵着太阳神的名字。终于，伟大的太阳神出现了！伊西斯的眼前一片光明，她看见远处高高的山冈上，伟大的太阳神坐在太阳船上正慈祥地望着她。伊西斯屏住了呼吸，她虔诚地向太阳神祈祷，她相信自己的虔诚一定会感动伟大的太阳神，将她的奥西里斯从死亡的深渊中解救出来。太阳渐渐沉到了山冈后面，落入平稳的河水中。微风吹来河水和草木的气息，伊西斯仍旧在虔诚地祈祷。奇迹出现了，奥西里斯国王渐渐睁开了眼睛！月亮升起来了，将它那银色的月光洒在平缓的沙滩上，大海低吟着永恒的话语，这对经历了苦难的夫妻并肩躺着，述说着彼此的思念，他们发誓，永远不再分离。

就是这样一位男神和女神之间的生死恋故事感动了无数的读者，这也是我们从古埃及神话中找到的最富有人情味的经典描述。

本讲的后半部分我们要讲到奥西里斯和伊西斯的儿子——荷鲁斯。奥西里斯虽然复活了，但是他在复活以后变成了阴间的神，不再掌管人间的事务，因此报仇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儿子荷鲁斯神的身上。荷鲁斯神实际上是奥西里斯的遗腹子，他的敌人就是他的叔叔——干旱之神赛特。日本学者矢岛文夫在《世界最古老的神话：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的神话》一书中认为，荷鲁斯与叔叔赛特为争夺王位继承权而展开的争斗，典型地反映了父权制社会取代母权制或母系社会统治之后，长子继承权的确立过程。所以，在古埃及神话中，兄弟之间的斗争，并不仅仅是诸神家族中的亲情手足之争，还完整地反映了从母系制过渡到父系制的社会变迁历程。

奥西里斯驻留在阴间充当冥神，在地下迎接一切正直者的亡灵。经过审判和称量，在人间没有犯过罪孽的人最后都可以搭上太阳船，然后将尸体处理成木乃伊从而获得永生。复仇的任务自然就遗留给了下一代人。相传在奥西里斯尸身碎块被伊西斯找回来，拼接成形、等待复生的时候，伊西斯陪着亡夫的尸身，与他睡在一起，结果还能怀孕，生出具有非凡能力的儿子荷鲁斯。他能够躲避各种灾害和危难，从而保全自己。为了躲避赛特神的迫害，荷鲁斯一开始被母亲隐藏在荒郊野岭中，他只能在孤独中长大，遭受过毒蛇猛兽的各种伤害。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荷鲁斯成人以后，便开启了八十年持久不息的斗争，最终为父亲报仇雪耻，并从赛特手中夺回王位。

这个产生于人类最古老文明古国中的神话叙事，所带给我们的还有更深层的精神启迪。我要特别介绍精神分析学家对这则神话故事的评论，在此之前，需要先把这则神话看作是一则标准的三口之家的原型故事。在精神分析学家看来，这则神话故事所讲述的原理就是人为什么要组建家庭，为什么要生孩子。没有哪个孩子能够赎回自己父母的一生，可是，对于未来的希望，还有对于儿童生来天真善良的信念，使得可怕或无意义的人生不再虚无，也使过去的苦难有了意义。奥西里斯、伊西斯和荷鲁斯的神话让我们看到了人类想要组建家庭的欲望中最深层的核心。组建家庭、孕育子女不仅仅是因为这可以使我们的生命得以延续，而且还因为一个孩子的降生预示着新的开端和可能，即过去的伤痛是能够治愈的。我们在自己的后代身上所寻求的，正是肉体和精神双重的延续。这就是精神分析学家对这则古老的三口之家的古埃及神话作出的解释。

奥西里斯一家是一个原型形象，也反映出存在于每一个家庭的模式。忘我的忠贞和献身精神是一个重要的主题。尽管赛特设置了众多的障碍，但伊西斯还是决意要找到丈夫被亵渎的身体并将其拼凑完整。这样忠贞的高贵情操，展现出这个神话故事的救赎特色。而在日常生活中，这种高贵情操也许能够经由个人的努力表现出来。个人必须愿意在伴侣面临失败和世俗的挫折之时，仍然给予对方以支持。当伴侣失去工作，或者处于意志消沉时期，或者健康出了问题，能够保持忠诚或给予鼓励的妻子或丈夫，我们能隐约地感觉到她/他身上具有伊西斯的奉献精神。在今天，我们还可以看到古老神话留下来的道德遗产，通过这种方式，人们才能很好地体验到这则神话所体现出来的更深的原型救赎主题。换句话说，古老的古埃及文明所遗留下来的夫妻生死恋神话，对后代所有的家庭都是一部永恒的启示录。

古埃及的神话也在后世文明中留下了十分深远的影响。例如，在当今的奢侈品市场上有一种珠宝，名字叫作“荷鲁斯之眼”。因为荷鲁斯之眼被视为战胜邪恶、保护生命的象征，具有巨大的护身符意义，所以荷鲁斯之眼作为一种珠宝，除了美学以及艺术设计的价值之外，还蕴藏着一种由信仰支配的精神力量。在古埃及神话中，太阳神的不死和永生还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象征物，这一象征物对于我们中国人而言不太好理解，就是甲壳虫。古埃及的文物中经常出现用青金石、黄金塑造的甲壳虫形象（图4-8）。这是因为，古埃及人认为太阳是一个球，它的动力就来源于一个大甲壳虫的推动，古人的这种联想就使得甲壳虫成为太阳生命动力的象征。

荷鲁斯之眼和圣甲虫的结合，就构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在图坦卡蒙之墓中出土的法老饰品：它由黄金镶嵌青金石、绿松石等材料制成，中间是伸开双翼的圣甲虫，镶嵌着的碧绿的玉石代表着圣甲虫的身体，圣甲虫上方的眼睛就是刚才说到的，具有辟邪、抗恶功能的荷鲁斯之眼（图4-9）。将这样的装饰品戴在身上，绝不仅仅是为了炫富，或者是为了美化自己的生活，它带有古埃及神话中强大的守护力量，这与贾宝玉身上佩戴着一块和生命相互感应的玉石有异曲同工之妙。

今天去埃及旅游，最主要的景点就是金字塔。在尼罗河的西岸排列着近80座大大小小的金字塔，它们见证着马克思的名言：统治者的思想就是统治的思想。金字塔是古埃及国王们的陵墓建筑的一部分，它们与平民百姓无干，只有最高统治者能够在死后拥有这种葬礼待遇，修建金字塔为的是让法老的亡灵能够顺利完成追随太阳神之船的循环旅程，达到升天和永生的目的。这也就是说，金字塔的修建是因为宗教目的，如果没有信仰的内核作支撑，金字塔只是没有灵魂的巨型石头纪念碑而已。

金字塔的四面对应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狮身人面像斯芬克斯则永远朝向南方，即太阳运行的方向，因为这是阳光最灿烂的方向，而北边一般认为是没有太阳的阴间，所以金字塔的建筑结构实际上具有标识宇宙天地四方的功能。尖尖的金字塔顶指向蓝天，代表的是法老亡灵的最终归宿。可以与金字塔类比的神话奇观是中国汉代帝王和诸侯王们独享的葬礼神器——金缕玉衣。在古代中国，玉石代表着永生，而弄懂了金字塔和木乃伊何为的思想奥秘，大大有助于从神话观念驱动的意义上去弄懂金缕玉衣何为的疑难问题，两者的原理是完全相通的，那就是让死者的灵魂升天，获得永生。

在20世纪，经过很多考古学者、民间探险家、新闻媒体工作者的艰苦努力，关于埃及金字塔的另外一个神话密码也被揭示出来。在金字塔北面的斜坡上，有一个45度角的通道，过去人们并不知道它的作用是什么，有人认为它具有透气、换气的作用。但我们顺着这个45度角的通道往上看，恰巧能看到夜空中的一颗星——北极星。古人认为人死以后便化作天上的星星，所以埃及金字塔的顶端白天指向蓝天，在夜晚则通过孔道指向天空中的北极星。在古人看来，所有的星星都是围绕着这颗北极星旋转的，所谓“斗转星移”。法老在人间是最高统治者，死后他的亡灵升到天上，成为天上的天帝之星。这就是埃及金字塔所承载的另一个神话观念。

关于埃及金字塔还有一种比较“奇葩”的观点，即认为金字塔是外星人来到人间所留下的遗迹。这种观点的代表人物是一位德国的科普作家丹尼肯，他的代表作是《斯芬克斯的眼睛：对尼罗河畔古老土地的新发问》，但在学界很少有学者认同他这种观点。不过，金字塔的建造直到今天确实仍存有一些未解之谜。

参考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