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讲开始我们要正式进入存在主义哲学的“正史”了,和前面四讲“前史”的快节奏不同,我会多花一些时间在存在主义的代表人物身上,为你讲解存在主义的精髓,也带你一起感受存在主义哲学给我们的人生带来的思考。
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存在主义星空里最亮的那颗星:海德格尔,他在1927年出版了《存在与时间》,这本书被看作存在主义哲学正式诞生的标志。
海德格尔和他的这本书,都和我们上一讲说到的胡塞尔有着极深的渊源。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存在与时间》出版的11年前。1916年,57岁的胡塞尔从哥廷根大学来到弗莱堡大学当教授。当时海德格尔才27岁,刚刚当上弗莱堡大学的讲师。胡塞尔来了之后,海德格尔给他当助手,也跟着他上课,是胡塞尔最有才华的学生。这个时候又赶上胡塞尔的小儿子在第一次世界大战里战死,所以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胡塞尔一直把海德格尔当儿子一样看待。1928年退休的时候,还让海德格尔接替了自己的教授席位。
但是你最亲爱的人,往往也会伤你最深。海德格尔后来在思想上和为人上,都深深地伤害了胡塞尔。
思想上的伤害,主要表现在海德格尔背离了胡塞尔开创的现象学。《存在与时间》出版的时候,是献给胡塞尔的,海德格尔在书里也强调自己使用的是现象学的方法。刚出版的时候,胡塞尔没有仔细读。退休之后,胡塞尔认真读了这本书,之后大为震惊,在书里写下了很多叹号、问号,还有“这很荒谬”之类的批注。胡塞尔认为海德格尔过于关注人具体的生存体验,放弃了对于知识确定性的追求,背叛了现象学,自己选择海德格尔作为继承人是看走了眼。海德格尔这边也在不少场合表现出对胡塞尔那种现象学的不以为然,认为他过于抬高理论,缺少现实感。
海德格尔对胡塞尔更大的伤害是为人上的,这和胡塞尔的犹太人身份有关。希特勒在1933年上台,之后就开始对犹太人实施迫害,胡塞尔被从大学教授名单上除名,不能使用学校设施,不能在德国出版作品,最后还被剥夺了德国公民身份。而海德格尔加入了纳粹党,还当过弗莱堡大学的校长,在公开和私下场合都发表过不少亲纳粹和反对犹太人的言论。自从希特勒上台,海德格尔再也没有去看望过胡塞尔;再版《存在与时间》的时候,还去掉了献给胡塞尔的题词;胡塞尔1938年去世的时候,海德格尔甚至都没有出席老师的葬礼。
海德格尔的人品确实让人不敢恭维,但是人们又无法否认他的思想极其深刻,所以有不少人都发出这样的惊叹:“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即是一个深刻的思想家又是一个小人?”“一个不纯粹的心灵真的可以看到最纯粹的东西吗?”
在这一讲里我们还是暂时悬搁对海德格尔人品的褒贬,重点来说海德格尔如何从胡塞尔的现象学里,发展出了存在主义哲学。
海德格尔一生都在关注一个传统的哲学问题:“存在是什么?”也就是“存在论”的问题。海德格尔认为西方哲学自从柏拉图开始就走错了道路,一直都在关注具体的“存在者”,而不是“存在本身”。这个区分听起来可能让人很费解。“存在者”还比较好理解,就是那些具体的存在着的事物,比如一棵树、一座山、一个想法。那“存在本身”是什么呢?简单来说,就是让存在者成为存在者的那个东西。海德格尔把它概括成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存在者存在,而虚无却不存在?”
这个问题听起来似乎还是太宏大、太虚无缥缈了。要回答这个问题,海德格尔把目光转向了一种特殊的存在者,那就是人。因为只有人才能提出前面的那个“存在之问”。
从这里开始,海德格尔就把传统的存在论问题转换成了人的问题。而且他说的这个“人”,不是传统哲学里讨论的那种普遍的、抽象的人,比如说“理性的动物”或者“政治的动物”,而是生活在此时此地的、具体的人,因为人的存在方式就是具体的“生存”。海德格尔给这样的人专门起了一个名字,叫作“此在”(Dasein),意思就是“在此存在”。之后,海德格尔用从胡塞尔那里学到的现象学方法,认真观察和描述人的基本生存状态。这种生存状态的核心就是他的“时间性”,所以海德格尔的这本书叫作《存在与时间》。
海德格尔就这样从“存在”这个最宏大、最虚无缥缈的问题入手,推进到“人”这种特殊的存在者,再推进到这种存在者具体的“生存状态”,最后推进到“时间性”这个最核心的特征上,把哲学推上了一个与以往不同的方向和深度。
这一串推进听着就很令人兴奋。海德格尔确实是哲学史上最会提问题、最会引导讨论的哲学家之一。他经常能够从一个问题出发,一路追问,最终引出石破天惊的结论。他的学生听他上课,经常有一种神秘感和眩晕感。神秘感是因为他们永远不知道海德格尔的下一个问题会把讨论引向何方,所以他们需要非常认真地听海德格尔说的每一句话。眩晕感是因为他们总是可以从海德格尔那里学到前所未见的思想,他特别善于把熟悉的东西陌生化,不管是学生们原来熟悉的概念,熟悉的问题,还是熟悉的文本,经过海德格尔的发问和阐释,都会变成完全不同的样子。他把“人”称为“此在”就是这种陌生化的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以学生送了海德格尔一个外号,叫他“魔术师”。
阅读海德格尔的作品也有和学生听他课类似的感觉,总是有一种带着困惑的惊喜,或者是带着惊喜的困惑。下面我用一个很小的例子带你看看海德格尔怎么从一个最日常的现象出发,去颠覆传统哲学。
这个例子是当年尼采曾经用来自比的“锤子”。海德格尔说,传统哲学总是用一种静观的方式看待研究对象,比如说一把锤子,传统哲学会仔细端详它,然后告诉你它的形状、颜色、重量、用途等。但是这些描述不是活生生的人在实际的生存状态里使用锤子的方式,我们拿锤子是要钉钉子的。当我拿起锤子钉钉子的时候,不会注意到它的形状、颜色、重量、用途,而是拿起来直接开始钉,这种状态被海德格尔称作“当下上手”(Zuhandenheit)。除非是钉着钉着锤子不好用了,比如说锤头松动了,或者锤子太重敲不动了,我才会停下手上的活儿,仔细端详这个锤子,海德格尔把这种状态叫作“现成在手”(Vorhandenheit)。在海德格尔看来,传统哲学的错误就在于把人类生存里面“当下上手”的东西,当成了“现成在手”的东西去理解,这样就脱离了、遗忘了人的实际生活。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就是要把哲学转向人的实际生存。
当然,如果人的全部生活都像用锤子钉钉子一样自然、顺畅,我们也就不需要哲学了。在我们的实际生活中也会遇到很多从“当下上手”到“现成在手”的转变,比如一次工作的变动、一场人际关系的危机、一位亲人的去世,这个时候,正常的生活中断了,原本明显的意义消失了,就好像我们不得不停下敲击,去注视手里的锤子。而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欧洲人经历的危机,远比工作变动或者亲人去世严重得多。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纳粹上台,带来了深刻的政治危机、精神危机和文化危机,人们原本的生活分崩离析,他们真切地看到了尼采预言的“上帝死了”之后,虚无的深渊。这样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存在主义哲学在这个时候会迅速流行开来了。
这一讲我们了解了海德格尔如何用胡塞尔的现象学方法,从“存在是什么?”这个传统的哲学问题,发展出存在主义对于个人生存的关注,也通过一个小例子看到了海德格尔哲学的不同寻常之处。海德格尔讨论了很多人在实际生存处境中的问题,比如人是如何被“抛入”世界的,人处于“操劳”中的生存状态,人同自己终有一死这个终极的时间性问题遭遇,等等。这些内容我会在接下来的几讲里为你详细介绍。
最后,我想引用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里的一句话作为结束,这句话出现在从“存在”转向“人”的关键时刻,从这句话里,你也可以体会一下海德格尔那种特别有哲学味儿的语言的魅力。他说:“要彻底解答存在的问题,就要让某种存在者的存在变得透彻可见……对存在发问,这本身就是由问之所问规定的,也就是由存在规定的。这种存在者,就是我们自己向来所是的存在者,就是除了其他可能的存在方式以外,还能够对存在发问的存在者。”
相信在你的生活里,一定经历过海德格尔说的那种从“当下上手”到“现成在手”的转变。这种转变可大可小,比如对我来讲,写着写着稿子,电脑突然死机了,电脑这个本来“当下上手”的东西,突然变成了一个“现成在手”的东西,我原本顺畅的思路被打断了,浑身都不得劲,甚至感觉身边的世界在那一刻都随之崩溃了!
我想请你分享一个你自己的例子,并且说说你怎么应对这种突然的断裂。
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中文修订第二版),陈嘉映、王庆节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年。
现在的年轻人白天工作时间很长,都在抡着自己手中的锤子,创造价值,晚上回家也不愿意早睡,大家都觉得唯有晚上这点时间才是属于自己的,这里面就包含着海德格尔的“注视手中锤子”的时刻,唯独休息的时候,才能整理,注视这一天,这些日子到底都干了啥,工作给我带来了什么意义?每天这样过有没有意思?
很多老板都去参加学习培训,包括这个“得到高研院”,去参加这些培训学到啥?其实也没学到啥,关键是有机会让自己注视自己手中的锤子,也注视下别人手中的锤子,再看看自己的,借这个机会断开一下。注视手中的锤子就是对自己生存状况的一个反思,是非常必要的,所以,哲学就像呼吸一样,你以为从来没接触过,其实一直在呼吸着哲学。
从“当下上手”到“现成在手”的转变这个过程,我觉得最贴切的例子应该是我们都经历的新冠疫情。我们的正常生活(“当下上手”)忽然一下被封控叫停(“现成在手”)。以往我们可以和亲人、朋友、同事、同学进行面对面交流沟通。而在疫情期间,我们不但在精神上要经历更多的恐惧、焦虑、压力,有时还有与亲人的生离死别的孤独和无助。身体上,我们被局限在一个很小的活动空间(隔离医院、隔离区、家里或者小区)。我们只能依赖于远程软件和社交媒体在线上进行原有生活的模拟。
在这封控之下的线上生活,如果经历一次断网,我们又会从这种一切随时在线的“当下上手”状态,转变成去审视网络的信号、上网路由器、远程软件APP等一切上网软硬件的属性(“现成在手”)状态。
想问问刘老师,是不是从“当下上手”到“现成在手”的转变这个过程,经过时间又会形成相互调换?例如在疫情期间,刚开始,我们正常的生活是从“当下上手”到“现成在手”的远程在线生活;到病毒得到控制,我们可以回到以前正常的生活。而此时,我们习惯了远程在线生活(“当下上手”),现在又要去审视适应原来正常的生活(“现成在手”)。是不是原来的“当下上手”可以变成到“现成在手”,而“现成在手”又可以变成“当下上手”呢?
【刘玮回复】
说的没错,这两种状态是可能随时发生转换的,这种转换会促使人用之前不习惯的视角去思考这个对象,也思考自己的境况。
我认为,当下上手和现成在手之间的互相转换才是我们进行思考和反思的关键所在,它的转换并不一定是因为情境的被动转变,这个情境转变完全可以是我们主动选择的。
说一说我自己,我前三十几年一直是在小县城工作生活,可以说这就是我的舒适圈,我的一切社会关系全部在这里,我在这里生活的状态应该就是“当下上手”。
两年前在我小孩出生的时候,我们就计划等她读幼儿园的年龄就搬到大城市去,理由是大城市有更好的教育资源,能让小孩有更好的见识。但是,人近中年,主动选择做这种改变我是无法预判好坏的,到了大城市生活工作,各种不习惯不适应肯定很多,可能时时刻刻都要面对“现成在手”的窘境。
但是这种由“当下上手”到“现成在手”的转变,我内心其实知道,小孩上学只是一个契机,真正的原因是我自己的渴望,是我对现状的不满,不满足于在小县城的舒适圈无法突破自我的设限。
“当下上手”是舒适圈,“现成在手”是我们跳出舒适圈必然面对的一种状态。情境的转变可以是我们主动的选择,而我认为正是这个主动的选择,才凸显出人之所以为人的可贵能动性。
有个成语叫“磨刀不误砍柴工”,磨刀不用等到刀出现问题了才去进行,而是一个需要时时刻刻都关注的问题。“砍柴”是“当下上手”,停下来“磨刀”是“现成在手”,情境的转变,只因为人会思考,会反思,而不一定要等到“刀”已经不能用的那一刻。
现代人讲究因爱成婚,所以我认为恋爱状态是男女婚恋关系的“当下上手”,但是结婚之后就是“现成在手”。
谈恋爱的时候大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结婚之后是什么样子,原本只是简简单单谈个恋爱,两个人你情我愿,结果却成了两个家族互相纠缠的过程,每天的鸡毛蒜皮,数之不尽,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成了主题,爱情逐渐冷却,所以结婚之后就特别容易崩溃。
由此我也发现“顶石婚”很可能是现代人结婚的最佳途径,你对另一个人不能仅仅只有“当下上手”的理解,还要有“现成在手”的理解。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体验:仔细盯着一个字看,这字会越看越不认识,不知道这横横划划是个啥?
我觉得这是一种从“当下上手”到“现成在手”的转变。起到信息传递作用的是这个字,因此我们脑中的存在也是这个字,当我们凝视这个字对其解构时,眼见的是横竖撇捺的构成方式,所以我们会感到陌生。
从这角度理解,我突然想明白了国家改汉字读音这件事:过去我们容易念错的字音,如今被修改成为正确读音,如“粳(jīng)米”变成了“粳(gěng)米”;“心宽体胖”的“胖”字改成了既可读“pán”,也可读“pàng”;“说客”叫“shuō客”,“确凿”叫“záo”等。
刚出这事时,网上骂声一片:“文化为何要给文盲让路?”现在想想,生僻的读音其实和笔画构成一样,是这个字的“现成在手”状态,“当下上手”的是那些易被误读的字音。文化的传承固然重要,但如果脱离了具体的生活,让文化成了高高在上的口号,反倒有点本末倒置了。
海德格尔文字和思想的模糊性,既成就了他哲学的魅力,也带来了现实的危险。比如他提出“先行决心”的概念,认为此在发现了“其最大限度的可能性存在于自我放弃之中”。一方面可以理解为,通过向死而在和直面自身命数的决心,人会从常人自我中解放出来,并获得真实、本真的自我。另一方面,结合海德格尔提出的“要明白我们是历史中的存在者,并领会我们独特的历史境遇对我们提出的要求”。也可以理解为,我们应该自我放弃,回应历史境遇对我们提出的要求,步调一致地投身于纳粹事业。
【刘玮回复】
海德格尔对于个人的分析确实特别有穿透力,但是到了社会政治历史的问题上就显得差了很多,他的“天命”“大命”之类的概念听着就比较玄,他确实把德国“拯救”没落的西方文明看作他那一代德国人的“大命”。我们后面还会讨论到他的弟子对他的批评和发展。
我在写留言时,有时会经历从当下上手到现成在手的转变。
当自己对某个话题感兴趣时,会有写留言的冲动,于是就会放下手上的事情,进入专心写作的状态。在写作当中,思路比较顺畅,能够将自己内心所想,以文字的形式,顺利地表达出来。当思路清晰时,自己是能够感觉到的。这时候,是处于当下上手的状态,不仅自我感觉良好,还能够体会到留言的美感。
而一旦在写作中出现卡顿,就会转变成现成在手。每写一个字,都感觉是一种折磨,对自己都是很大的考验。即使再阅读相关的资料,准备再多的素材,似乎都无法有效地将它们组织起来。这是很难受的阶段。
面对现成在手的状态,我自己的办法是,尽量觉察自己的情绪和状态。如果是情绪不佳,就先调整好自身的状态,然后再投入写作。如果是因为自身积累不足,则要提醒自己,下来要做好相应的知识储备,以便以后有更好的思路,写出更佳的留言。
我原本是工作狂,是老师也是管理者,还做研发,身兼多职。但是2019年爷爷去世了,因为当时我刚怀孕不久,所以家人不让我回家参加葬礼,而不久后我流产了。这些事把我的生活拦腰斩断了,所有当下上手的东西都变成了现成在手。我置身事外地重新审视了自己过去的生活,发现一些当初觉得很有使命感的工作,其实只是迫于业绩目标,基于责任感,不得不做的事。
之前就有前辈告诉我说要给自己“做减法”,我不理解如何减,因为我觉得所有工作都很重要,但到了所有东西变成现成在手时,原本横亘在眼前难分伯仲的事物瞬间变成了主次分明的纵向队列,原本被忽略的家庭、健康等大事也都一一呈现。我意识到,岂止是要做减法,简直是要挑出最重要的事情做。之后我如获新生,经过大半年的过渡,辞去工作,成为自由职业者,现在大部分时间在兼职写专栏,和家人通话、健身、学习这些事情都有时间兼顾。这应该是离去的亲人留给我的礼物。
【刘玮回复】
感谢你的分享!生活的断裂会让一些人彻底颓废,而让另一些人获得新生,很高兴看到你是后者!
十几年的应试教育后,我们习惯手握“考试”这把锤子,希望在社会上继续披荆斩棘,用不了多久,面对无人出题、无人陪考、无答案、无分数的“四无”人生考试,陷入迷茫、孤独、无解的人生谜题,发现这把锤子并不好使!
拿着“当下上手”的锤子,看什么东西都是钉子,等发现锤子不是万能锤,人生际遇也不全是一样的钉子的时候,再打量“现成在手”的锤子,要么恍然大悟,孜孜以求,要么悔之晚矣,弃如敝屣。
海德格尔关注人的实存状态,是我们漫漫一生中不同成长阶段所面临的困惑挣扎、取舍选择和挑战突破。
我看完老师的问题之后,第一个涌入心头的案例应该是考试或者说应试了。
从我个人的经历看,大学之前的唯一“当下上手”应该就是考试了,从小学开始每年的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加上周末的英语辅导班、各种兴趣班,到初高中的每次周考、月考、期中期末考、汇考、奥林匹克竞赛、各种“杯”竞赛……仿佛我生活和人生的唯一意义就是不断通过各种考试成绩证明自己的价值和成就。
但进入大学之后,虽然仍然要考试,但成绩已经不再是我的唯一真神。我不需要考到全班多少名、年级多少名,及格就行。与此同时,意义感也大幅缺失了,我瞬间感到有些空虚。不知道用什么来填满课余的生活。谈恋爱?打游戏?参加社团活动?打临工赚钱?我不知道哪一件应该成为我之后的生活重心。我开始害怕,凝望着深渊,我居然开始想要回溯以前的真神,我在想是不是再去考研、考托福、考GRE等。但这些有意义吗?有什么用呢?这时,原来的“当下上手”变成了“现成在手”,我开始审视这么多年的考试究竟为了什么?有没有让我的人生变得更好?有没有让我更开心更从容地面对这个世界。
直到工作之后,发现之前的“当下上手”取得的成绩除了作为敲门砖之外,似乎别无他用。(当然很多人会说之前的学习考试更多的是锻炼你的思维和综合能力,但扪心自问有多少人在学业生涯中除了盯住分数之外,还会刻意磨炼自己的思维和综合素质?)工作岗位上的“当下上手”似乎变成了资源禀赋、人际关系,甚至时常裹挟着溜须拍马、恃强凌弱,这些素质我们之前的学业生涯可极少训练打磨啊。现在还多了一份家庭的责任,越来越少时间和精力来关注和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
从前无往不利的“当下上手”变成了“现成在手”,稳定的世界坍塌了,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的道路,寻找那一缕微光。目前的我还没有找到新一任的真神来获得救赎,或者说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他的存在,但无心也无力去追寻。也祝愿跟我有类似经历的同学,在老师接下来的课程中逐渐找到自己的答案。
学驾照的时候,我一开始想,按照上学时期的学习路数,驾校怎么还不给讲讲汽车的组成和原理么(现成在手)!在模拟机器上模拟半天后,就开始直接上车,在教练指导下,直接开车(当下上手)。
我以为驾校会像学校一样,先教“现成在手”的状态,下定义呀,讲运行原理呀等等,其实不是,我想是不是除了校园这个环境,我们在社会上真正的技能学习,都是从“当下上手”开始进入学习状态的。
比如,我们工作的时候,老员工绝对不会教你工作原理,而是直接带你走流程,干一遍就会了,干几遍就熟悉了。这也是“当下上手”吧。如果你善于总结,跳出“当下上手”,反观一下现成在手的状态,然后打通两者的关系。工作又特别出色,肯定就会成为这个岗位的佼佼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