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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小苏格拉底派

苏格拉底生前没有建立固定的学派,他去世后,他的一些弟子片面地继承和发挥了他的思想的某些内容,以苏格拉底学说继承人自居,他们被称作“小苏格拉底派”,虽然他们的观点互不相同。小苏格拉底派主要分为麦加拉派、昔兰尼派和犬儒派。他们的著作都已佚散,只有零星资料保存在第欧根尼·拉尔修的记载和古代哲学家的著作中。除了这三个学派外,还有一些苏格拉底的学生写过不少美学方面的著作,例如,西米阿斯(Simmias,约公元前400年)写过《论音乐》《论史诗》和《论美的本质》,西蒙(Simon,约公元前420年)写过《论美》(两篇)、《论美的本质》和《诗艺》,克里托(Crito,约公元前420年)写过《论美》《论艺术》和《诗艺》 [172] ,可惜全部失传。

一、麦加拉派

麦加拉是与雅典毗邻的城邦,麦加拉派的创始人欧几里得(Eucleides,约卒于公元前369年)是苏格拉底的学生和朋友。该派成员有欧布里德(Eubulides)、斯提尔波(Stilpo)、狄奥多罗斯等。欧几里得和斯提尔波都是麦加拉人,该派由此得名。

麦加拉派把苏格拉底哲学和爱利亚派哲学结合起来。爱利亚派是早期希腊哲学中因意大利南部城市爱利亚而得名的一个流派,代表人物为克塞诺芬尼、巴门尼德和埃利亚的芝诺(Zeno of Elea,鼎盛年约在公元前468年)。爱利亚派主张世界的本原是不变的“一”,麦加拉派把苏格拉底的“善”同这种“一”相结合。欧几里得“声称善是一,同时赋予它不同的名称,有时称作‘思想’(phronsēis),有时作‘神’,有时称作‘奴斯’等” [173] 。在苏格拉底那里,善既属于伦理学范畴,又属于本体论范畴。麦加拉派第一次把善称作“一”,善成为唯一的存在。麦加拉派对苏格拉底的善作出形而上的本体论说明,在这一点上他们和柏拉图相类似。然而他们把本质和现象绝对对立,这使得他们既不同于柏拉图,又不同于爱利亚派。柏拉图并不否定感性世界,而麦加拉派否定感性世界。爱利亚派尽管主张抽象的“一”,但是他们也不否定感性世界,只是认为感性世界由于永恒的变化而模糊不清,他们仍然是早期希腊的自然哲学家。麦加拉派否定任何感性认识,不从事自然哲学研究,在这种意义上他们是不可知论者。

与美学直接有关的是,麦加拉派反对苏格拉底常用的类比论证。拉尔修写道:

他(欧几里得——引者注)否定类比论证,宣称这种论证或者产生于类似的对象,或者产生于不类似的对象。如果它产生于类似的对象的比较,那么,这是与类似本身发生关系,而不是与类似的对象发生关系。如果比较产生于不类似,那么,这种对比可以弃之不顾。 [174]

可以用一个例子说明欧几里得的观点。有人把美好的容貌比作温润洁净的玉,于是有“玉颜”的说法。在欧几里得看来,如果“玉”和“颜”是同一个东西,那么就没有什么可比较的,因为只有一个对象,它既是“玉”又是“颜”。如果“玉”和“颜”不是同一个东西,比较的就只是它们的类似性——色泽肌理的相似,而不是“玉”和“颜”本身。“玉”不是“颜”,“颜”不是“玉”,它们不可以比较。欧几里得的这种观点在逻辑学上或许有一定的意义,他“在现实中区分存在与非存在,在语言中区别‘是’与‘好似’,在论证中区别证明与类比,表现出用逻辑方法建立存在学说的新趋向” [175] 。然而,这种观点却否定了经常利用类比和比较的审美活动和艺术活动。

斯提尔波在把麦加拉派和犬儒派相结合时,使用了“不动心”(apatheia)的术语来表明自己的伦理学原则。这个术语在希腊化时期的哲学和美学中起到重要作用,它也完全符合犬儒派的学说,并且和美学有密切关系。

二、昔兰尼派

昔兰尼派因其创始人亚里斯提卜(Aristippus,约公元前435年至前356年)来自北非城邦昔兰尼而得名,其成员有赫格西亚(Hegesias)、安尼凯里(Anniceris)、狄奥多鲁(Diodorus)等。昔兰尼派的基本原则是追求人的精神自由,他们把苏格拉底的善理解为个体的快乐,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影响、个人在内心体验和感觉到的快乐是生活的目的和最高的善。正因为如此,在昔兰尼派哲学的基础上形成了伊壁鸠鲁哲学。

拉尔修描绘了亚里斯提卜的精神自由状态,他能够适应任何场合,扮演任何角色都游刃有余:

享受的主人不是拒绝享受的人,而是利用它而又不为它所役的人。 [176]

亚里斯提卜只愿过一种恬静的悠闲生活,色诺芬在《回忆录》中记述了他和苏格拉底的谈话,有人问他统治者和被统治者谁生活得更快乐,他回答说:

我觉得在这两种极端之间有一条中间道路,我努力走这条路,它既不通往统治,又不通往奴役,而通往自由,这条路最能导向幸福。 [177]

亚里斯提卜认为,只要不妨碍内心的自由,金钱可取可舍。在一次旅行中,他的仆人扛着过多的钱觉得很累,他就让仆人扔掉大部分钱,只带走便于携带的一部分。 [178] 有人问他,为什么哲学家去找富人,而富人不去找哲学家。他回答说:因为哲学家知道他们需要金钱,而富人不知道他们需要智慧。 [179] 亚里斯提卜还认为服从和逢迎僭主也是许可的,只要在内心保持独立。他寄居在西西里国王狄奥尼修斯(Dionysius)那里的时候受到恩宠,然而有一次狄奥尼修斯向他脸上啐了一口,他毫无反应,并援引渔夫的例子论证自己的平静:渔夫们为了捕捉小鱼都不惜浸泡在水里,而他要捉一条大鱼,早就值得经受由水稀释的啤酒泡沫。 [180]

昔兰尼派的快乐以感觉为标准,但他们所说的感觉并不是认知意义上的感觉。据恩披里柯记载,亚里斯提卜只承认感觉是可知的,而感觉仅仅由快感或不快感所决定,绝不由客观对象所决定,我们对客观对象一无所知。我们有白色和甜味的感觉,但是我们完全不知道产生这些感觉的事物。因为一个人觉得是白的,另一个人可能觉得是黑的;一个人觉得是甜的,另一个人可能觉得是苦的。 [181] 不过,昔兰尼派快乐的内容后来有了变化。他们尊重友谊,不是因为友谊有用,有时朋友会带来痛苦。狄奥多鲁甚至主张允许存在盗贼、铸造假币等。他认为善不单是快乐,丑也不单是痛苦。

昔兰尼派的快乐也包括审美快感,这时候他们坚持审美观照的无私性:

他们(昔兰尼派——引者注)主张,快乐不仅仅由视觉或听觉产生。因为我们从再现葬礼曲的人那里(例如在戏院里)体验到愉快的听觉印象,而从实际上使用葬礼曲的人那里体验到不愉快的听觉印象。 [182]

昔兰尼派的审美快感来自纯粹的模仿和再现过程,与审美对象的利害无涉。然而,昔兰尼派的审美感觉不仅是无私的、不涉利害的,而且进一步发展成消极的、对生活漠不关心的。这在赫格西亚那里得到充分的表现。赫格西亚认为:“幸福完全不可能。身体充满着各种各样的痛苦,灵魂也和身体一样遭受痛苦,命运妨碍生活在希望中的人。” [183] 他对人生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并宣称这是智慧的人所应采取的态度。人生与其说提供了快乐,不如说提供了痛苦。为了追求快乐,唯一的出路是毁灭人生,这也就铲除了痛苦的根源。把快乐绝对化的最终结论就是以自杀来摆脱痛苦。赫格西亚由于宣传自杀,曾被托勒密王朝禁止讲学。

三、犬儒派

小苏格拉底派中最著名的是犬儒派。该派创始人安提斯泰尼(Antisthenes,约公元前444年至前366年)先是高尔吉亚、后是苏格拉底的学生。苏格拉底去世后,安提斯泰尼在雅典郊外的“白犬之地”体育场讲学,从而被称为“犬儒派”,音译为“昔尼克派”(Cynics)。“犬儒派”的得名还因为该派成员鼓吹并实践一种放浪形骸、随心所欲、粗鄙俭朴、像狗一样的生活方式。安提斯泰尼就获得了“纯粹的狗”的绰号 [184] 。他的学生第欧根尼(Diogenes,公元前404年至前323年)以真正意义上的狗的生活方式、独特的哲学思辨和机智尖刻的言谈而著称。该派成员还有克拉底斯(Crates,鼎盛年为公元前326年)和追随克拉底斯并与他同居的女犬儒希帕基娅(Hipparchia)。克拉底斯和希帕基娅都出身于富贵家庭。

犬儒派和苏格拉底一样追求精神自由,然而苏格拉底的精神自由考虑到生活的现实属性和可能性,建立在对生活的合目的性改造的基础上。犬儒派的精神自由则是不顾社会习俗和约定的放任自流,对人的一切自然需要加以满足。人的某些动物性需要可能是卑俗的、不美的,然而在犬儒派看来,满足这些需要仍然是许可的、合理的、美的。

第欧根尼出身于富裕家庭,然而他蔑视财富、荣誉和幸福。他安于贫困和卑贱,轻视一切外物,追求内心绝对的平静,被希腊化时期的斯多亚派誉为榜样。斯多亚派和犬儒派在思想上有渊源联系。第欧根尼主张人归依自然,和自然融成一片,因此他自称是“世界公民”。受他的影响,后来斯多亚派也有类似的提法。第欧根尼落拓不羁,衣服褴褛,夹着讨饭袋到处流浪,终年露宿街头,或者住在市场、门廊和木桶中。他同狗住在一起,常常啃别人扔给狗的骨头。他有一个正式的外号——“狗”。有一次第欧根尼被带到一个装饰豪华的房间,别人请他不要吐痰。可是他要咳嗽,于是他咳嗽了,并把痰吐到一个人脸上,理由是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 [185] 。在第欧根尼看来,吃人肉也不违背自然,因为人肉和其他食品没有什么区别 [186] 。他还惊世骇俗地在公众场合性交 [187] ,宣称女人是公共的 [188] 。克拉底斯和希帕基娅也在公开场合发生性行为,不仅拉尔修记述了这一点 [189] ,恩披里柯也写道:“克拉底斯和希帕基娅在众目睽睽下性交。” [190] 安提斯泰尼还主张同丑女发生性关系,因为丑女能由此获得最大的享受。犬儒派一方面过着自虐式的自暴自弃的贫贱生活,另一方面又放纵自然欲望到恬不知耻的地步。

犬儒派是西方美学史上一个非常独特的现象,可以把他们的美学称作丑的美学 [191] 、乖张的美学。犬儒派认为“善是美的” [192] ,在他们看来,善只是促进精神自由的东西,这就要求赋予生命本能以充分的随意性。例如在性爱中,他们否定爱。第欧根尼认为爱情是无聊的事,安提斯泰尼声称,如果他抓到爱神阿芙洛狄忒,他要用箭把她射死。于是,在性爱中仅剩下性。而和什么样的女人性交对犬儒派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重要的是保持精神自由,既不受女性美的影响,又不受所获享受的影响。也就是说,和女性性交时不要爱女性,不要体验到某种快乐,而要蔑视女性,自己就像一截无感觉的木头。对生命本能自由的强调,导致了生命本能的灭绝。

第欧根尼不仅住在木桶中,而且夏天在晒得滚烫的沙子里翻滚,冬天抱着冰冷的、被雪覆盖的雕塑。他对自己遭受的苦难“不动心”,泰然处之,以粗鄙的生活磨砺自己,以达到精神自由。犬儒派不怕任何肮脏和不洁,他们也一点都不厌恶精神上的不洁,相反,他们认为精神上的不洁是必要的。克拉底斯故意和妓女打交道,挑引她们争吵,以便适应不堪入耳的谩骂 [193] 。犬儒派通过自觉的丑和乖张来达到精神自由,他们也确实达到了他们所理解的这种自由。拉尔修描述了第欧根尼和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见面的一些著名故事。亚历山大对他说:“我是亚历山大,伟大的皇帝!”他回答说:“我是第欧根尼,犬儒派!” [194] 亚历山大问他是否要什么恩赐,他让亚历山大走开,不要挡住他晒太阳 [195]

犬儒派出自苏格拉底门下。苏格拉底认为人要有智慧,要改造自己生活中的丑,这才是贤人的“自立”(aytarceia)。犬儒派对贤人的“自立”作了独特的发展,把生活绝对化,认为无需对生活中的丑进行改造。贤人的“自立”在他们那里发展成不承担任何社会责任。 [196] 他们弃绝于生活,潜入自身,在孤立的“自立”中寻找幸福。

苏格拉底美学把美归结为人的理性的美、人的意识的美,人的创造是最完善的艺术作品。早期希腊美学则把美归结为感性宇宙的美,宇宙是最完善的艺术作品。在新的层次上对这两种对立的审美倾向的综合,出现在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美学中,他们把希腊美学带进鼎盛时期。 wwV3AZ4yKVj8YqzKR9p4/hJni5i0XRysKe6JZGud4HSageXY8PSVmyWT8/kC42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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