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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男耕女织与服妖之议:相关的正统话语

在中国古代的衣生活中,男、女的定位清晰、明确,对妇女的要求是:面料由她们织造;服色从父、从夫、从子;男女不通款式,否则就是服妖。

(一)亲耕亲桑与租调并重:耕织的性别特征

中国古老的农业社会,发展出了男耕女织的性别分工。《诗经·七月》描述了男女的日常劳作:女子采桑织麻,缝衣制裳,“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八月载绩……为公子裳”;男子耕田种粮,猎取裘皮,“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汉书·食货志上》也记“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

中古时期,顶层设计的赋调制,就顺应了这一自然分工模式。北朝隋唐时实行租调制,唐朝的相关规定是:“每丁岁入租粟二石。调则随乡土所产,绫绢絁各二丈,布加五分之一。输绫绢絁者,兼调绵三两;输布者,麻三斤。” 租调虽按“丁”征求,但它内在的理念仍是男耕女织,也就是租粟由男子承担,调绢、调布由妇女承办。

南宋《蚕织图》卷(局部),全卷27.5厘米×513厘米,黑龙江省博物馆藏。《蚕织图》描绘的是江浙蚕织户自“腊月浴蚕”,到“下机入箱”的养蚕、织帛过程。(左)清明日暖种,(右)腊月浴蚕

农桑是国家的经济支柱,历朝统治者都注意劝课农桑。每年开春,帝后要行亲耕、亲蚕礼,以示对农桑的重视。亲耕礼很早就出现了,《礼记·月令》记:“天子乃以元日祈谷于上帝。乃择元辰,天子亲载耒耜……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躬耕帝藉。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明清两朝,藉田礼在位于北京前门西南的先农坛举行,皇帝在这里先率群臣行祭礼,祭祀先农神并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再到藉田躬耕,先农坛里有一亩三分地,这就是皇帝亲耕的地方,皇帝要在地里往返推犁三趟,此称“三推”。皇帝是臣民的主宰,也是天下第一男性,所以他的亲耕,起到的是男子表率作用。

《礼记·昏义》说,“天子听外治,后听内职”,与劝农的藉田礼相配,皇后要率妃嫔命妇举行课桑的亲蚕礼。亲蚕礼在先蚕坛进行,明朝的先蚕坛先建在北京城安定门外,后迁至皇家西苑内,地址在今天北海公园的东北隅,清朝沿此。相比于藉田礼,亲蚕礼持续的时间要长很多。以清乾隆朝的相关规定为例,亲蚕礼也要先进行祭祀,以祀先蚕神。之后,皇后躬桑于先蚕坛内的桑畦,她右手持钩、左手持筐,率先采摘桑叶,采下的桑叶要拿去喂蚕。待蚕结茧,再选吉日行治茧礼,此日,皇后率众妇再到先蚕坛织室,并亲自缫丝织布,至此,亲蚕礼方告结束。

[清]《胤禛耕织图册·收刈》(左),39.4厘米×32.7厘米;《经》(右),39.4厘米×32.7厘米,绢本,设色,故宫博物院藏。《收刈》页描绘的是麦田中农夫装扮的胤禛(雍亲王)正带领众男收割;《经》页画的是胤禛的福晋在南方田园纺线。耕织图起源于南宋,是我国古代为劝课农桑而详记耕作、蚕织的系列图谱,也是劝导男耕女织的形象教材

(二)胡服袒装与服妖之议:正统与流行

古代的时尚变迁,不像今天那样迅捷和一目了然,但回眸历史长河,各时期的时装递嬗,依然历历可辨;某个时期的时装变化,同样让人眩目,唐朝就是这样的一个时代。

白居易有诗《上阳白发人》,描写的是一位宫女:“玄宗末岁初选入,入时十六今六十。”这位宫女可能是在天宝十五载(756)入的宫,时年十六,至德宗贞元十六年(800),正好六十岁,这时的她,已在宫中锁了四十五个春秋。入宫时,她是“脸似芙蓉胸似玉”的少女,这时,她已是洛阳上阳宫中的“白发人”。时空的隔绝,使她还停留在“天宝末年时世妆”上。在中国古代,宫中、京师是时尚的策源地,这位白发宫女穿的“小头鞋履”“衿袖窄小”,都是天宝时追逐的摩登时尚胡服。但德宗贞元时,已是经历过安史之乱的年代,这时的胡风胡韵,已被“华夷之辨”的思潮所荡涤,这时的女装也已像白居易《和梦游春诗一百韵》一诗所说,变成了“时世宽妆束”。

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唐墓出土泥头木身女俑。女俑身穿“四件套”,上穿绿衫,衫外套连珠纹半臂,下着间色竖纹长裙,肩披夹帔。她额上贴花钿,颧骨两侧画斜红,朱唇两侧有妆靥

唐代女装时尚变幻迅速,令人目不暇接,但从基本款式看,无非是女装或男装,女装是衫裙搭配,男装则有胡服和汉式两类。

上衫下裙是唐代女装的基本款,它由裙、衫、帔(或加之半臂)三件套(或四件套)构成,人们常说的唐代妇女袒装,就是这类女装的领口式样。“长留白雪占胸前”“胸前瑞雪灯斜照”“粉胸半掩疑晴雪”“慢束罗裙半露胸” ,这些唐人诗句,已经能让读者展开想象的翅膀了。大量墓室壁画的出土,更让人得见了唐代妇女穿着袒装的真景实态:她们穿着U型、V型、W型领的袒胸装,有的领口甚至开到了胸乳之下。

法门寺出土唐紫红罗地蹙金绣半臂(左),唐李倕墓出土捻金线样品(右)。蹙金绣的原材料昂贵,加工费工费时。它以金线为绣,金线的制作是先将金银捶打成金箔,再以金箔制成捻金线

唐段蕳璧墓出土穿袒胸装侍女图。段蕳璧(617—651),唐高祖李渊外孙女,高密公主和纪国公段纶之女

唐韦泂墓出土仕女图。韦泂是中宗韦后之弟,卒于692年

太原南郊金胜村唐墓壁画(高宗、武周时期),(上)337号唐墓仕女图,(下)四号唐墓侍女图。两画中的女子上穿深U型衫,暴露程度惊人

唐代上层妇女追逐时尚,一些人好穿男装,而男装也有胡服和汉式两种款式。“胡服”一词出现很早,战国时,就有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胡服的特点是紧窄,这可与骑射相适应。而当时中原流行的是深衣,深衣是衣、裳连属、“短毋见肤,长毋被土”,这种衣服只适合乘车,不便于骑马。之后,胡服经常作为时尚潮流出现,《续汉志·五行志一》记,汉灵帝“好胡服”,影响所及,便是“京都贵戚皆竞为之”;《旧唐书·舆服志》也记,唐玄宗时,“从驾宫人骑马者,皆著胡帽”“士女皆竟衣胡服”。

唐代女子穿的“胡服”,其实就是胡式男袍+胡帽,胡袍的特点是袍服对襟,襟边、领口、袖口用异色花纹缘边。除了胡服,唐代女子也穿汉式男装,或者是胡汉混搭。唐代的汉式男装,是北齐、北周改革后流行于中原的男装,它的款式是头扎幞头、身着圆领袍服。中原男装与胡服搭配比较多的是头戴幞头、身穿胡式袍服。但无论哪种女扮男装,这些女子的下身都穿裤特别是竖条纹裤,脚上穿线鞋或靴。

唐代女子着胡服图:(右)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古墓出土屏风绢画,画中女子穿团窠锦袖翻领胡服,领口、袖口缘边图案清晰。(左)韦浩墓出土侍女图,侍女穿胡汉混搭男装,她头戴幞头,身着淡黄色翻领长袍,袍领、袖口、前襟处绣大花

武则天、太平公主母女,都曾女扮男装。武则天是在幼儿时被穿上过男装,《旧唐书·袁天纲传》记:“乳母时抱则天,衣男子之服”,相人袁天纲惊见说:“必若是女,实不可窥测,后当为天下之主矣。”在相士眼里,身着男婴服的武则天,已露出了吉人天相。按照《新唐书·五行志一》,太平公主不但穿男装,更穿上了武官服:“高宗尝内宴,太平公主紫衫、玉带、皂罗折上巾,具纷砺七事,歌舞于帝前。帝与武后笑曰:‘女子不可为武官,何为此装束?’”在父母的眼中,太平公主穿武官服不过是一时的淘气,但在奉行男女有别、“女无外事”的儒士眼中,就是“服妖”了。

在唐宋人眼中,女子穿袒胸装可以接受,但穿男装不行。“服妖”说起于汉代,《汉书·五行志中之上》说:“风俗狂慢,变节易度,则为剽轻奇怪之服,故有服妖。”《礼记·内则》强调,“男女不通衣裳”,这样,女扮男装、男穿女装,都属“剽轻奇怪之服”,都是“服妖”,它们妨害礼俗风化,腐化人心,是政治败坏的前兆。所以,唐人李华在《与外孙崔氏二孩书》中,追忆天宝旧事:“中年至西京……男子衫袖蒙鼻,妇人领巾覆头……此乃妇人为丈夫之象、丈夫为妇人之饰,颠之倒之,莫甚于此……所见所闻,颓风败俗。”在李华的眼中,男女异服就是安史之乱将至的信号,也是大唐帝国走向衰落的征兆。

唐代女扮男装图,(左)李爽墓吹箫乐女图(摹本);(中)阿史那忠墓侍女图;(右)节愍太子墓侍女图。三图中的女子都身穿中原男装,她们头戴幞头,身着圆领长袍,下穿竖条纹裤,脚穿线鞋

但雄才大略的唐代天可汗们并不这样认为,他们的帝国理想,是既包括中原也包含四方之人的,所以在他们的庞大帝国内,胡服只是天可汗治下的域内之物,胡女着男装,进而影响汉妇,也就随之变成了“夷夏一家”的表现。在这样的统治理念下,唐代妇女坦然地穿上男装、换上胡服,也就并不为奇怪、也并不违礼了。

[唐]张萱《虢国夫人游春图》卷(宋摹),绢本,设色,51.8厘米×148厘米,辽宁省博物馆藏。画中女子既有穿袒胸装的,也有女扮男装的。

《论语·颜渊》记孔老夫子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中国古代的衣,是社会建立秩序的关键一环,举凡衣料、色彩,都与等级、上下、性别挂上了钩,人们每日的穿衣是规矩,不能不穿,也不能错穿,衣是“非礼勿动”的一个重要方面。 UZ4RUOCOSymRq9VcGmBx5u9zNuufMq9a193FnVJe+avRYeWQ5LgyXDGRNCOKqA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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