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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的“主客矛盾”

荀子到过秦国,对秦国的态度是既欣赏,又警惕。他的两个学生李斯和韩非,都奉侍于秦国,这似乎说明荀子的态度并非模棱两可。

李斯是楚国人。他年轻时做郡小吏,观察到,厕所中的老鼠吃着脏东西,又因靠近人和狗而经常受到惊吓;粮仓中的老鼠吃着粮食,住着大房子,没有人和狗的惊扰。李斯的价值观建立起来了:一个人是否能有所作为,完全看他所处的环境和位置啊。

于是李斯便向荀子学习帝王之术。所谓帝王术,就是治国之道、统御天下之术,说白了就是分析形势、作出判断。学成之日,他又作了一次形势的分析判断:“楚王不足事,而六国皆弱,无可为建功者,欲西入秦。”这个判断很有见识,足见他是有抱负、也有眼光的人。李斯对老师说,“斯闻得时无怠,今万乘方争时,游者主事”,这是他要远游的前提。游必有方,李斯的方向就是秦国,“今秦王欲吞天下,称帝而治,此布衣驰骛之时而游说者之秋也”。这也是当时有见地的人都能理解之处。

李斯接着说:“故诟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恶利,自托于无为,此非士之情也。” 这句话可是和他的价值观紧密呼应了。李斯不满于自己做小吏的身份,希望能够有所作为。他将身份的跃升,视作人生至乐;反之,则是人生至苦。对这番话,我们看不到荀子的答复。不过从李斯顺利赴秦来看,荀子应该是赞成的。

作为异国人来到陌生国度,谈何容易。想要有所作为,更是难上加难。李斯的做法非常简单,他直接找到当时最有权势的秦相吕不韦,希望做他的门客。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吕不韦很欣赏李斯,便推荐他做郎官。郎,在当时属于诸侯王身边的近侍,承担警卫和服侍等日常工作。能够接触到此时的秦王,也就是日后的始皇帝,李斯得到了直接进言的机会。平时他们交流的对话是多是少,我们今天难以确认。不过司马迁记载的一段最主要的对话,便是李斯建议秦王抓紧时间统一六国,“灭诸侯,成帝业,为天下一统,此万世之一时也”

这段话算是说到秦王心坎里去了。

李斯得到秦王赏识,成为了受重用的客卿。不过这时秦国发生了一件大事,韩国派来的间谍郑国暴露了。秦国的宗室大臣对秦王说,从各国来的人不可用啊,还是把他们都赶走吧。李斯也在被驱逐之列。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李斯没有选择等待,而是直接向秦王上书,这篇文字后来被称作《谏逐客书》:

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昔缪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来丕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缪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废穰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

李斯用以劝诫秦王的,是秦国历史。他说从秦穆公时代开始,秦国就张开怀抱,欢迎外国客卿参与国政。秦穆公所用五名贤臣,没有一个是秦国人,反而成就霸业。秦孝公用了商鞅变法,秦国受惠至今。秦惠文王用了张仪,占据了巴蜀、汉中等战略要地,秦国有了稳定的后方。秦昭王用范雎,从此奠定了帝业的基础。秦国有四明君,数贤客,所以才有今天统一天下的形势。没有客卿,就没有秦国的富强,这个情况是很清楚的。

商鞅的事迹我们已经讲述得很清楚了。张仪和范雎在秦国历史上的贡献,也值得说一说。而从商鞅开始就存在于秦国的主客矛盾,也需要详细叙述一番。

首先看张仪。张仪是魏国人,据说他向鬼谷子学艺,而后游说诸侯,经过一番磨难,终于到达秦国。他经历的磨难是这样的。张仪曾和楚相一起饮酒,不久楚相丢了一块玉璧。门下人怀疑是张仪偷的,说这人一向很穷,又没有品行,一定是他偷了玉璧。楚相觉得有道理,让手下人将张仪捆起来,打了几百板子。张仪很硬气,抵死不承认,于是被释放了。回到家里,他老婆说:哎呀,你要是不读书,不游说,怎么会遇到这番耻辱呢?张仪说:你看看我的舌头还在不在?他老婆笑着说:舌头还在呢。张仪说:这就够了。

后来,张仪做了秦国的国相,一门心思和楚国作对。他给楚相写了封信说:以前我和你一起喝酒,没偷你的玉璧,你却打了我。现在好了,你好好看守住你的国家,因为我要偷你的城池了。

这个故事是令人非常解气、非常痛快的复仇故事。后面还会看到一个一样的故事。不过我们接着说张仪遇到的主客矛盾。

秦惠文王当时面临一个战略方向的选择。蜀国和巴国互相攻击,各来向秦求援。秦王想要伐蜀,无奈蜀道艰难。另一方面,韩国入侵秦国。如果先伐韩,后伐蜀,怕错失良机;如果先伐蜀,后伐韩,又担心韩国趁虚而入。这样的困惑,不用说治国者,普通人也经常遇到。所谓左顾右盼,左右为难是也。

秦惠文王发扬秦国遇事不决就开会的老传统,令张仪和司马错两个人辩论。张仪持伐韩有利说,司马错持伐蜀有利说,各陈见解,一竞高下。

张仪说,我们现在联合魏、楚两国,共同伐韩,其目的在于伐周。韩是周的门户,门户洞开,周王必恐。届时我们就能得到周之九鼎,从此“挟天子以令于天下”,这是王业。蜀不过是僻远戎狄,兴师动众,得不偿失。“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国家的战略目标要确定在合适的场合。现在韩和周,是天下的朝市,大王不去争取,而去和戎狄争夺,这是悖离王业的做法。

司马错说,不是这样的。富国者必先广地,强兵者必先富民,王者要先推广德政。三者都具备了,王业自然兴盛。现在我国地小民贫,我们应该先从容易的事入手来提升国力。蜀是小国,却是西方戎狄之长,又有桀纣那样的混乱。灭蜀就像以豺狼驱赶羊群一样容易,各个小国也可由此臣服,秦国可以借此广地足财,其他诸侯也会认为我们是止暴制乱的正义之师。反过来说,攻击韩国,胁迫周天子,是取不义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太危险了。

这番辩论张仪失败了。秦伐蜀,立蜀郡,开辟沃野千里,有了稳定的粮仓和后方,为日后统一大业奠定了基础。

司马错和张仪所论,仅从辩论角度看,的确是前者更周全一些。不过,伐蜀的成功,也存在着很大的偶然成分。倘若伐蜀失败,韩又入侵,则秦国灭亡亦有可能。换言之,决定只是一时,而实现决定的意志力,却是证明决定价值的关键。

虽然张仪和司马错所论,都是立足于发展秦国国力而言,但是背后却隐藏着主客之间的矛盾。司马错是司马迁的祖先。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司马迁详细介绍了司马氏的源流和迁徙情况。春秋时,司马氏祖上随晋卿随会逃亡到秦国,到了秦惠文王时,即以司马错为代表。这样看,司马错的祖先早就在秦国扎根,他自己可以称得上是老秦人了。而张仪却是魏人,以客卿的身份流荡于秦。司马错和张仪各自说话的分量,并不相等。甚至可以怀疑,张仪在这次御前辩论中落了下风,朝中宫内难免有些风言风语,说他并不是真心为秦国谋划。秦国的发展虽然很大程度上依赖客卿,但是老秦人的话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双方的矛盾,既推动了秦国的壮大,也限制着秦国的壮大。 /+18NnEiYYvmyVZQW1+KQ9BjQ/G208C041Us1j7fCvEGrgs7jYCFu33ZWB1lPYL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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