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互联网究竟始于何时,一度成为俄罗斯社会的一个争议性话题。今天的俄罗斯有多个有关互联网的庆祝日:1969年世界上第一次计算机联网、1990年苏联境内计算机首次组成统一的局域网和苏联国家域名su注册成功、1991年HTML (超文本链接)和WWW (全球网络)标准诞生、1994年俄罗斯国家域名ru注册成功、2010年俄语字母国家域名РФ正式启用等,都曾经被当作互联网诞生的重要时间节点予以纪念。俄罗斯互联网的概念也在各种不同的庆祝与纪念中被不断赋予新的含义。
尽管互联网乌托邦者总是宣称互联网是无国界的、中性的,但一个国家和地区的互联网发展的标志往往与其主权国家的域名的注册紧密联系。以俄罗斯为例,虽然苏联时代俄罗斯人即已接入互联网,但目前俄官方仍然将其顶级国家域名ru的注册日1994年4月7日作为俄罗斯互联网诞生日,并在此日举行官方总结和庆祝活动。由此诞生了一个新单词——“俄罗斯互联网”,其英文为Runet,俄文为Рунет。无论英文还是俄文,该词均属组合词,即将代表俄罗斯的“Ru”加一个表示网络之意的“net”(俄文音译为нет)简单合成。
英文Runet一词由语言学家、以色列人拉菲·阿斯兰别科夫(Раффи Асланбеков)于1997年首先引入口语。这个看似简单的词的内涵此后不断被俄罗斯互联网界、网民和政府予以丰富和补充,由一个单纯的仅具地域属性的单词演变成具有特殊的政治、文化和社会意义的符号,代表着国际互联网上别具一格的俄罗斯分支。
概括而言,今天的俄罗斯社会对“俄罗斯互联网”一词存在以下四种理解。
第一种,借指国际互联网俄罗斯分支。这是一个最纯粹的解释,与具体的域名无关。俄罗斯联邦政府机关通常如此使用该概念,它源自俄罗斯《自然科学字典》。该解释的外延比较宽泛,唯一的限定即“俄罗斯”,凡属俄国家管辖的(或者部分管辖的)互联网资源皆可纳入其中,包括国外互联网公司在俄的分支机构。
第二种,专指俄罗斯国家域名ru内的互联网。该引申意义始自2004年“俄罗斯互联网奖”的设立。该奖的设立者俄罗斯联邦新闻与大众传播局在2004年首次颁奖仪式上宣称将此奖“献给俄罗斯互联网10年”。此处所指10年即从ru域名诞生之日(1994年4月7日)算起。如此将俄罗斯互联网与俄罗斯国家域名直接关联,亦属国家机关认可的一种理解。
第三种,泛指一切俄语域名下的互联网。俄罗斯最大的互联网企业、拥有强大的搜索引擎的杨德克斯公司(Yandex)在自己的搜索应用中将“俄罗斯互联网”理解成“俄语互联网”,它包括俄罗斯及后苏联时代独联体国家、波罗的海沿岸各国的俄语网站,涉及的域名包含РФ、su、ru、am、az、by、ge、kg、kz、md、ua、укр和uz等。
俄语是互联网上使用较多的语言之一。根据全球网络技术调查公司W3Thecs
的调查,到2013年12月,世界上有6%的网站使用俄语,89.8%的俄罗斯网站使用俄语,另外,79%的乌克兰网站、86.9%的白俄罗斯网站、84%的哈萨克斯坦网站使用俄语
。在域名方面,ru占全部域名的4%,只有com (52.6%)和net (5.5%)高于它。但俄语在世界上最受欢迎的网站中使用率相当低,不仅不如英语,也不如汉语、法语、德语和日语。俄语用户占互联网用户总量的3%左右。
当然,此类数据始终在变化。2019年4月W3Thecs的统计表明,互联网空间最受欢迎的前五种语言是英语(54.1%)、俄语(6%)、德语(5.9%)、西班牙语(5.6%)和法语(3.9%)。
但从用户数量看,则是另一番景观。据Statista
统计表明,互联网上用户数量最多的语言是英语(25.3%),此后依次为汉语(19.8%)、西班牙语(8%)、阿拉伯语(4.1%)、葡萄牙语和印尼语(各4.1%)、日语(3%)、俄语和法语(各2.8%)以及德语(2.2%)。还有23.1%的用户使用其他语言。
第四种,以俄语为标志的网络资源。2001年出版的《互联网俄语会话词典》更进一步将“俄罗斯互联网”引申为整个网络空间所有域名中使用俄语和(或)面向俄语用户的网络资源。按照这种理解,中国的俄语教学网站也属于俄罗斯互联网范畴。此类界定看起来不可思议,但它比较符合网络上以语言为标准进行分类的做法。已经有学者提出,互联网虽然没有物理边界,但是语言边界不可忽视。更为现实的是,以语言为界给一种语言的网络应用提供了更广泛的空间,比如俄罗斯最著名的社交应用“联系”(ВКонтакте)、“同学”(одноклассники)不仅在俄罗斯拥有最广泛的应用,而且跨过物理边界,开拓了乌克兰、白俄罗斯等国家的俄语用户市场,直接与美国的推特(Twitter)和优图比(YouTube)竞争原苏联的网络空间。
2016年6月底,俄罗斯电子传播协会会长谢尔盖·普鲁戈塔年科
在莫斯科接受笔者访谈时解释道:“‘俄罗斯互联网’这个词确切的概念并不存在,但它通常被用作俄语网络资源的总称,包括俄罗斯域名和全球域名(不包括原苏联加盟共和国的域名)下的网络资源。它更多地是一种文化概念,不受网站的直接地点的影响。”显然,在谢尔盖的理解中,该词包含三个核心要素:俄语网络、文化代表、不受域名和资源所在地的限制。
有鉴于此,为了便于研究,本书将“俄罗斯互联网”界定为俄罗斯主权国家管辖内的全部互联网络资源,包括在俄罗斯境内的国外网络。如此界定既符合当前俄罗斯社会对该概念的总体认识,也有助于理解俄罗斯互联网治理对象的构成与对其的法律管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