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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简《归藏》所含篇目考
——兼论《归藏》非汲冢《易繇阴阳卦》

高新华

【内容提要】 王家台秦简《易占》自部分内容公布以来,学界进行了较为充分、深入的研究,一般认为这就是失传已久的《归藏》,但也有学者认为后世流传的《归藏》不是西汉以前的原本,而是西晋汲冢出土的《易繇阴阳卦》。本文从六个方面论证了传世《归藏》不是《易繇阴阳卦》,且至少在战国秦汉之际就已流传于世,秦简《易占》就是当时流传之《归藏》的一种抄本。通过对《归藏》简的分类比较,并与辑本《归藏》相对照,本文推测,《归藏》简在内容上可能包含《郑母经》《启筮》《齐母经》三篇的部分内容。

【关键词】 《归藏》 《易繇阴阳卦》 王家台秦简

1993年3月,江陵王家台15号秦墓发现一批竹简,其中包括一种《易占》文献,与传世的《归藏》佚文相似,引起学界研究热潮,学界普遍认为这就是失传已久的《归藏》。秦简《易占》对于理解易类文献生成、流变等具有特殊意义。究竟它是否为《归藏》或《归藏》之《郑母经》等问题,实有澄清之必要,以作为进一步研究的基础。笔者不揣谫陋,愿在此问题上奉献一得之愚,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指正。

一、秦简《易占》的概况及研究回顾

据整理者王明钦介绍:“王家台秦简使用的文字分为三种。《归藏》形体最古,接近楚简文字,应为战国末年的抄本。……王家台秦简《归藏》编号者164支,未编号的残简230支,共计394支,总字数约4000余字。由于残缺过甚,至今尚未拼出一支整简,顺序也难以排定。在这批竹简中,共有70组卦画,其中16组相同,除去相同数,不同的卦画有54种。……卦名有76个,其中重复者23个,实际卦名53个。此外,卦辞也有一部分重复。竹简有两种,一种宽而薄,而另一种窄而厚。因此,我们推测,这批《归藏》有两种抄本。”

1995年《考古》第1期发表的《江陵王家台15号秦墓》介绍了其中的易占类竹简,公布了3条释文,学界很快做出反应:1996年连劭名发文认为:“像《归藏郑母经》、《归藏启筮》等文献都是后人利用《归藏》筮法而重新编制的筮书,江陵王家台秦简所出易占竹简也当属于这一类的古籍。” 几乎同时,整理者王明钦也撰文,以更为肯定的语气指出:“通过与古籍引文的对比,可以充分肯定,王家台秦简《易占》就是《归藏本蓍篇》。” 1997年,李家浩也提出了秦简《易占》即《归藏》的观点。 虽然王明钦在其文章中又公布了24则(26条)释文(含简报中的2条),但由于当时所能获知的资料仍嫌太少,一段时间里没有出现更为深入的研究。

转机发生在2000年。是年8月,由北京大学等单位主办,在北京达园宾馆召开的一场“新出简帛国际学术研讨会”上,王明钦发表《王家台秦墓竹简概述》一文,再次发布了53则59条(有的一则含2或3条释文,不同残简拼接为一条者以1条计)释文。 据笔者统计,加上前面简报及《试论<归藏>的几个问题》,这三次公布之简文,除去重复,共计75条,字数达1186字(其中含卦画50个,无法辨识之字101个,重文45个,补字2个)。这些材料不仅在总字数上已超过全部《归藏》简字数的四分之一,而且含有卦画、卦名者差不多都在其中了,有理由相信,已经公布的《归藏》简释文应该是其中的精华部分。自是之后,学界对《归藏》的讨论更为深入,有对其性质、时代的讨论,有对其所涉及的易学史、易学流变的探讨,也有对卦名卦义进行校释疏解、研究其筮占方法的,还有研究其中所涉及的史实、神话传说的,可以说相关的研究真正全面展开了。

由于秦简《易占》在内容、格式上与传世的辑本《归藏》相同或相近,故学界在秦简《易占》即《归藏》的问题上看法基本是一致的, 有些学者进一步将其认定为《归藏·郑母经》。如王宁认为:“江陵王家台15号秦墓所出土的《易占》即是《归藏》之《郑母经》等篇所引据的易占类古书。” 廖名春更加肯定地认为:“秦简《易占》不仅是《归藏》,更准确一点,应当是《归藏易》的《郑母经》。”

学界在《归藏》的时代认定上是有分歧的,目前主要有两种意见。一种认为《归藏》较《周易》晚出,不是殷《易》,可能是春秋以后乃至战国晚期的作品。主要依据有二:一是《归藏》中出现了大量商代以后的人物,如周武王、周穆王、楚王乃至宋君、平公等,表明其时代不会太早; 二是《归藏》的语言特征,其占辞的韵文形式更接近《左传》中所载占辞,而且《归藏》包含了很多春秋战国的词汇、概念,加之其格式化的行文体例亦与《周易》卦爻辞的杂集式编撰体例大相径庭, 这些都成为《归藏》晚于《周易》的证据。

第二种意见,是认为《归藏》要早于《周易》,很可能就是殷《易》。此说的最早依据是东汉末郑玄《易赞》的说法:“夏曰《连山》,殷曰《归藏》,周曰《周易》。” 郑玄之说成为此后易学界的主流观点,很少有人质疑。大概是基于此流传已久的观念,秦简《归藏》出土之后,学界持《归藏》为殷《易》、早于《周易》之论者不少。 对于《归藏》出现商以后之人、事,持此说者多以古书流传中所增益为解,清人马国翰在《归藏》辑本中即已表达出这样的意见; 并以卦名、占辞与《周易》对比,认为《归藏》较《周易》更原始、质朴,从而得出《归藏》早于《周易》的结论。这是此派意见大体遵从的论证思路。

值得注意的是,持《归藏》晚出说的学者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深受郭沫若《归藏》即汲冢竹书《易繇阴阳卦》之说的影响。由于《汉书·艺文志》并未著录《连山》《归藏》,至《隋书·经籍志》(下简称《隋志》)始有《归藏》十三篇,且说:“《归藏》汉初已亡,案晋《中经》有之,唯载卜筮,不似圣人之旨。”于是郭沫若有汲冢竹书《易繇阴阳卦》即传本《归藏》的论断,理由是《晋书·荀勖传》说:“得汲郡冢中古文竹书,诏勖撰次之,以为《中经》,列在秘书。”郭氏认为:“据此可以知道所谓《归藏易》不外是由荀勖对于《易繇阴阳卦》所赋予的拟名。……荀勖得到了《易繇阴阳卦》,便任意把它拟定为《归藏》罢了。” 王宁在此基础上更认为《归藏》是汲冢竹书《易繇阴阳卦》《卦下易经》和《公孙段》三书的合编, 任俊华、梁敢雄及蔡运章、李尚信对郭氏之说也深信不疑。

那么,我们今天所称为《归藏》的文字到底是秦汉以前流传的原本《归藏》,还是经西晋荀勖改头换面的《易繇阴阳卦》?这是关系到《归藏》的性质、给秦简《易占》定名的问题。而秦简《易占》都是《归藏·郑母经》呢,还是可能分属于不同的篇目?这是关系到《归藏》的原貌、秦简整理分类的问题。下面我们首先解决今传本《归藏》究竟是不是秦汉以前原本《归藏》的问题,然后再来分析秦简的分类、分篇问题。

二、《归藏》非汲冢《易繇阴阳卦》

《归藏》之称最早见于《周礼·春官·大卜》及《筮人》两篇。《大卜》曰:“(大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筮人》曰:“筮人掌三易,以辨九筮之名,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这里并未讲三易的联系与区别,而三易在历史上歧说极多,翟奎凤对此有很好的总结, 此不赘。

正由于《连山》《归藏》之说见于文献较晚,且历来歧说纷纭,所以郭沫若怀疑《连山》《归藏》“是和《周礼》一样乃刘歆所伪托的东西,不过那伪托品没有流传便化为了乌有”,并进而有今本《归藏》即汲冢《易繇阴阳卦》之论。此说之证据并不坚实,在此提出以下质疑:

(一)此说可能受到王隐《晋书》的影响。《艺文类聚》卷四〇引王隐《晋书》曰:“太康元年,汲县民盗发魏安釐王冢,得竹书漆字古书,有《易卦》,似《连山》《归藏》文。” 汲冢所出,与《易》有关者有多种,据《晋书·束皙传》,包括《易经》二篇(与《周易》上下经同)、《易繇阴阳卦》二篇(与《周易》略同,繇辞则异)、《卦下易经》一篇(似《说卦》而异)、《公孙段》二篇(公孙段与邵陟论《易》)、《师春》一篇(书《左传》诸卜筮,“师春”似是造书者姓名也)。 大概郭沫若并不相信关于《归藏》的传说,且诸家所引《归藏》之文,基本上都在西晋之后,王隐《晋书》既有《易卦》似《连山》《归藏》之说,而《束皙传》所载汲冢《易》类文献惟《易繇阴阳卦》可能与之相符,故有荀勖以之为《归藏》的猜测。但王隐为东晋人,距荀勖并不远,其所说的《易卦》并未指明即是《易繇阴阳卦》,且既言“似《连山》《归藏》文”,就应是通过与《连山》《归藏》比较方有此结论,就如《晋书·束皙传》所列各书与《周易》《说卦》的比较一样。因此,退一步讲,即便王隐说的《易卦》是《易繇阴阳卦》,也只是“似”《连山》《归藏》,但似而不是,二者并非一书。

(二)从篇数讲,《易繇阴阳卦》与《归藏》也是不同的。《晋书·束皙传》记载《易繇阴阳卦》只有二篇,而《隋志》载录的《归藏》有十三卷(盖即十三篇)。即便如王宁所说,《归藏》是《易繇阴阳卦》《卦下易经》和《公孙段》三书的合编,三种相加也不过五篇,与十三之数亦有较大差距。王宁还认为,《归藏》的主要内容是《公孙段》,但无论辑本还是简本,都不见“公孙段与邵陟论《易》”的蛛丝马迹,或者说根本没有任何讨论的语气。

(三)《中经》将汲冢书附在丁部之后,与《归藏》之在经部不同。《荀勖传》所谓“以为《中经》,列在秘书”,是将汲冢书列为皇家藏书,但晋之《中经》并非仅录汲冢古文,而是如刘歆《七略》一样,是皇家藏书的总目。《隋志》对《中经》四部的分类有较为清晰的记载:“秘书监荀勖,又因《中经》,更著《新簿》,分为四部,总括群书。一曰甲部,纪六艺及小学等书;二曰乙部,有古诸子家、近世子家、兵书、兵家、术数;三曰丙部,有史记、旧事、皇览簿、杂事;四曰丁部,有诗赋、图赞、汲冢书,大凡四部合二万九千九百四十五卷。” 《归藏》十三卷于《隋志》在经部,想必《中经》之《归藏》亦当在经部,而《中经》著录汲冢书篇目似应与《束皙传》相同,不太可能任意拟定。

(四)假如西汉的《归藏》为刘歆伪造,何以不著录于《汉志》呢?说刘歆伪造《周礼》尚有助莽改制之嫌,而伪造《归藏》《连山》实在看不出目的何在。

(五)《启筮》篇名,在《山海经》郭璞注中有3处引作《开筮》,虽亦有5处引作《启筮》,但引作《开筮》显然是避汉景帝之讳。郭璞晋人,他本人是没必要避汉讳的,故“启”避为“开”当是汉人所为,这是《启筮》篇在汉代流传留下的痕迹。郭璞在《山海经》注中除了《归藏》,也常引用《汲郡竹书》,二者并列,可知其有不同。如《海外东经》郭注在引用“《归藏·郑母经》云:昔者羿善射,毕十日,果毕之”之后,接着引《汲郡竹书》曰:“胤甲即位,居西河,有妖孽,十日并出。” 这也说明在郭璞看来,《归藏》并非《汲郡竹书》之一种。

(六)两汉之际的桓谭应见过《归藏》。《新论·正经》曰:“《易》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连山》八万言,《归藏》四千三百言。夏《易》烦而殷《易》简,《连山》藏于兰台,《归藏》藏于太卜。古文《尚书》旧有四十五卷,为十八篇。古帙《礼记》有五十六卷。古《论语》二十一卷,与齐、鲁文异音四百余字。古《孝经》一卷二十章,千八百七十二字,今异者四百余字。” 三《易》之外,其余各经的记载是大致准确的。《汉志》载古文《尚书》四十六卷、五十七篇,其中有序一篇,本经正是四十五卷,此处的“十八篇”应为“五十八篇”,当是传写之误,建武年间亡《武成》一篇,故《汉志》有五十七篇。古帙《礼记》有五十六卷,与《汉志》相同,此《礼记》指《仪礼》,非后世所谓《小戴礼记》,“礼记”是汉人对《仪礼》的习称,晋以后乃称“仪礼”,由此正可见这是桓谭原著。古《论语》二十一卷,《汉志》作二十一篇,相合。古《孝经》一卷二十章,《汉志》作二十二章。由以上分析看,桓谭所说当皆由亲见,绝非虚妄。梁韦弦说:“即便如有学者所言,桓谭见到所谓《归藏》当于新莽之世,然毕竟在汲冢书面世之前。《新论》所谓‘正经’之意,本在澄清有关经书的一些问题。桓谭向称通博洽闻之士,湛静自守,无所希于世,是个有见识、有操守之人,岂能以无据之传闻以妄正妄,或竟出于个人标新立异之愿望故意将别的两种杂占之书尊为《归藏》以补全‘三易’之数,其糊涂无聊乃至如此?而且,联系关于三易以下《古文尚书》、《古帙礼记》、《古论语》、《古孝经》之篇卷及字数的详明记述来看,可知其关于‘三易’之记述肯定不是随便说的。也就是说,严可均据桓谭之说以为西汉末已有《归藏》存在的推断当为可信。” 程二行、彭公璞也说:“桓谭于《连山》、《归藏》言之凿凿,则《汉志》不录,不可谓汉代无其书。” 这些应是符合史实的。

既然《周礼》一书我们现在一般不再怀疑为刘歆伪造,而自两汉之时桓谭、杜林、王充、郑玄皆讨论过《归藏》,且王家台秦简《易占》与传世辑本《归藏》多相吻合,我们应该相信,《归藏》不是汲冢《易繇阴阳卦》,且至少在战国秦汉之际是流传于世的。

三、《归藏》简的分类

廖名春已提出秦简《易占》实际上是《归藏·郑母经》,王传龙更进一步“从音韵和筮人演变的角度入手,结合文献线索,证明王家台秦简并非《归藏》本经,而是若干次利用《归藏》进行占卜的记录,故属于《归藏》的传文《郑母经》而非经文本身”。 这给人以很大启发,因为《归藏》大多为如下格式:

213 䖭曰:昔者殷王贞卜其邦,尚毋有咎?而枚占巫咸,巫咸占之,曰:不吉。䖭其席,投之 (溪),䖭在北,为

这正是王明钦所说的第一种安排,即在卦画与卦名之后,“以‘曰’字连接下文,接着是‘昔者某某(请求贞问人)贞卜某某(事)而枚占某某(筮人),某某(筮人)占之,曰:吉(或不吉)’。其后便是喻断辞或第二类断事辞,对这次占筮的结果进行解释或补充”。

但《归藏》并非仅此一种格式,还有一种格式,即王明钦所说的第二种安排,其特点是“不用第一类断事辞,而直接以第二类断事辞或喻断辞来承接卦名。其间,有的用‘曰’字来作为提起下文的标志。这种安排的数量比前一种要少得多”。如:

471 毋亡出入汤汤,室安处而 (野)安藏,毋亡

563 比曰:比之 ,比之苍苍,生子二人,或司阴司阳

王明钦所谓的两类断事辞和喻断辞,第一类断事辞如前简213中“不吉”是也,即直接判断事情吉凶之辞;第二类断事辞即吉凶判断之后进一步解释说明的文字,如果以比喻的形式,王氏称之为喻断辞。

实际上,这第二类断事辞或喻断辞即王传龙文中所说的用韵的繇辞,第一类断事辞之前的部分则是王传龙所说的对占卜事件的记述。也就是说,结合王明钦和王传龙两位的研究,我们可以看到,从内容上可以把《归藏》简分为两类,一类是有占卜记述的,具体格式王传龙总结为“卦画+卦名+曰+昔者某人卜某事而攴占某筮人+筮人占之曰吉或不吉+繇辞”,此类就是学界一般所说的《郑母经》,因为它只是占卜过程的记述,并非本经,所以王传龙认为简文是《归藏》的传文,是与汲冢竹书的《师春》类似的、运用或假托运用《归藏》进行占卜的几十次记录。而此类占卜记录最后部分的繇辞,才是《归藏》的本经。

同样的,王明钦所说的第二类安排实际上就是“卦画+卦名+曰+繇辞”的格式,也就是纯粹的《归藏》本经。这是王传龙所忽略的。李学勤注意到了二者的不同,但仅指出了二者文例上的区别及王明钦所说第一种为卜例的性质,亦未有过多的讨论。 第二类简文虽不占多数,但亦非个例,除王明钦所举简471、563之外,还有:

216 比曰:比之㭉㭉,比之苍苍,生子二人,或司阴司阳,不□姓□

181 天曰:朝=不利,为草木賛=,偁下□

334 兑曰:兑=黄衣以生金,日月并出,兽□

207 介曰:北=黄鸟,杂彼秀虚,有樷者□□有□□人民

463 曰: 以入为羽,不高不下,即利初事,有利□

537 筮曰:筮□之□,筮盍之□□

317 曰:啻□卜

这样,加上简471、563,就有9条简文是《归藏》本经了。其中,简563与简216是重复的。

在全部已发表的75条释文中还有12条是无法判断属于占卜记述还是本经的,包括:

二一 临曰

三〇 □□

三一 损曰

三二 □曰

咸曰

482 □下,以求不得,以田伤马。……

215 □父,夕为母,朝卜及日中吉,日中及夕凶。……

473 ……不利开事,唯利伏匿。

455 既成其陈(阵),困其士女。

259 陈,众龙之嚣,群神伏匿,大臣不朝。

204 淮,伐之折戈。

538 □于溥,唯花作作,不初而利后之,亡羊得牛。

以上前5条是有卦画或卦名者,但“曰”字以下残断,故无法判断属哪类;后7条则是前面的内容残缺,只剩繇辞部分,亦无从判断归属哪类。

剩余54条多属占卜记述类,但其中有重复者,包括:

二三 □曰:昔者□卜出云而枚占

305 卒曰:昔者仚卜出云而枚占囷=京=占之曰:不吉。卒

333 曰:昔者禹卜食散食而枚占大明,占之曰:不吉。散其

二七 散曰:昔者 □卜□散实而枚占大=

四三 曰:昔者 之虚,作为□

336 曰:昔者夏后启卜

343 亦曰:昔者北□

四八 夜曰:昔者北□夫=卜逆女 [1]

408 大□曰:昔者

隆卜将云雨而枚占囷京,=占之曰:吉。大山之云 (196)

320 壮曰:昔者丰隆

以上5组10条是重复的。

前已言之,王明钦介绍,这批《归藏》简有两种形制,当是两种抄本,这样,这些重复条目就不足为怪了。而从本经类简文和占卜记述类简文皆有重复来看,似乎两种抄本都是本经与占卜记述两类并存。如果有这些竹简的图版,问题可能会更清楚些。

从简文的对比来看,不同的卦所用的占卜记述在内容上似乎也有重复,如:

二二 灌曰:昔[者]夏后启卜

四三 曰:昔者

之虚,作为□

这两条因后半残缺,是否重复尚难断言。也许这与其他近似的条目一样,只是部分重复,在占断辞、繇辞上有差别。这样的例子还是不少的,特别是记载某些君主“贞卜其邦,尚毋有咎”的,如简206、302、208、二六、335、213等皆是。这种情况可能与君王的身份有关,早期君王所卜之最大最常见的事物,当然是其国的吉凶休咎。

对比两类简文,我们可能会想到,占卜记述类的格式与本经类格式是有重叠的,只是中间有无占卜记述的内容之别;若去掉占卜记述部分,前一类就会变成后一类,如此,我们就能获得更多《归藏》本经的内容。例如:

214 鼒曰:昔者宋君卜封□而枚占巫苍,=占之曰:吉。鼒之 =,鼒之=,初有吝,后果述。

文末的 符号是章句结束的标志,这是发表的简文中唯一一条比较完整的,只有“封”后一字模糊不清,但基本不影响阅读。一条占卜记述类简文的长度我们可以大概推知,从已发表的较完整的简文来看,可能在30~40字左右。但一条《归藏》本经的内容通常会有多少字,我们是不清楚的,从前面的9条此类简文看,可能较占卜记述类简文短,不过占卜记述类简文最后的繇辞是否就是一条本经的全部内容,我们还不敢断言。

另外,在上述两类简文之外是否还可能有其他情况?因竹简残损严重,就公布的简文来看,一时尚难下定论。但结合辑本《归藏》的情况来看,本文认为简本《归藏》中是可能会有两类之外的类型的。关于此,留待下文分析。

四、《归藏》简所属篇目推测

《隋志》著录《归藏》十三卷,但至宋仅存《初经》《齐母经》《本蓍》三篇,且“文多缺乱,不可训释”(《中兴书目》)。据马国翰所辑,则可知《归藏》还有《郑母经》《启筮》两篇,故《归藏》十三篇,今知篇名者有5篇。那么,《归藏》简是否如有的学者所说,属《郑母经》呢?

对比秦简与辑本《归藏》,可知辑本《郑母经》的内容大都能在简本中找到对应的简文,而辑本《启筮》及马氏所辑的逸文也有数条与简本相对应,今一并列表对比如下:

①按:此条马国翰辑自《山海经》郭璞注、张华《博物志》卷九、《太平御览》卷九二九,而《太平御览》卷八二引作:“《史记》曰:昔夏后启筮乘龙以登于天,枚占于皋陶,皋陶曰:吉而必同,与神交通,以身为帝,以王四乡。”此条紧接在《归藏》引文之下,可能是《太平御览》编者误为《史记》。

②严可均辑本用《续汉天文志上》注引张衡《灵宪》作:“羿请无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之以奔月。将往,枚筮之于有黄,有黄占之曰:吉。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毋惊毋恐,后其大昌。”可与此及简文相参看。

③此条马氏辑本为两条,今据李家浩、王明钦说合为一条而略有修改。

①本条原文显然有误,王明钦认为应是“殷王筮其邦,尚毋有吝”。

由上表可见,简本《归藏》大部分与辑本《郑母经》相近,包括逸文、遗爻,可能原本都属《郑母经》,马国翰在辑佚时或不知所属,或误以为爻辞。可见确如廖名春、王传龙等学者所说,简本内容是以《郑母经》为主的。此类皆记述占卜事例,尤多神话传说,《隋志》所谓“唯载卜筮,不似圣人之旨”,《文心雕龙·诸子》说:“按《归藏》之经,大明迂怪,乃称羿弊十日,嫦娥奔月。殷汤如兹,况诸子乎!”应该都是针对这些而言的。

从上表还可以看到,辑本《归藏·启筮》有一条与简文相对应,而辑本《启筮》中还有一条,与占卜记述类简文的格式也是一样的:

昔夏后启筮享神于大陵而上钧台,枚占皋陶,曰:不吉。

这两条或许是因记夏启卜筮之事而被误以为《启筮》篇,从格式上看,当同样属《郑母经》。

然则《启筮》篇有何特点呢?辑本《启筮》的其他条目皆与上述两条不同,虽可能是摘引,但都是直接记载“迂怪”之事,没有占卜记述类简文格式的特征,马国翰辑本共11条,列之如下:

1.瞻彼上天,一明一晦,有夫羲和之子,出于阳谷。

2.空桑之苍苍,八极之既张,乃有夫羲和,是主日月出入,以为晦明。

3.共工人面蛇身朱发。

4.丽山之子,青羽人面马身。

5.羽民之状,鸟喙赤目而白首。

6.金水之子,其名曰羽蒙,乃之羽民,是生百鸟。

7.滔滔洪水,无所止极,伯鲧乃以息石息壤以填洪水。

8.鲧去三岁不腐,剖之以吴刃,化为黄熊。

9.大副之吴刀,是用生禹。

10.昔彼《九冥》,是与帝《辩》同宫之序,是为《九歌》。

11.不得窃《辩》与《九歌》以国于下。

又,严可均辑本有3条在上述11条之外,亦列于下:

12.太昊之盛,有白云出自苍梧,入于大梁。

13.蚩尤出自羊水,八肱八趾疏首,登九淖以伐空桑,黄帝杀之于青丘。

14.帝尧降二女为舜妃。

在第4条下,严可均有案曰:“《西山经》又云‘钟山其子曰鼓,其状如人面而龙身’,注云:‘其类皆见《归藏·启筮》。’”

综合以上十数条辑佚《启筮》的内容,可以推想,《启筮》虽以“启筮”为名,而所记尤多神怪之事物,这与《郑母经》多为传说中的帝王名臣、并采用筮例之记述方式还是有区别的。简本《归藏》中也有少量几条可能属于此类,未知是否,今列之于下:

501 曰:不仁。昔者夏后启是以登天,啻(帝)弗良而投之渊, 共工以□江□

461 履曰:昔者羿射陼比庄石上,羿果射之,曰履。□

212 曰:昔者赤乌止木之遽,初鸣曰“鹊”,后鸣曰“乌”,有夫取妻,存归其家。

503 陵曰:昔者赤乌卜浴水通而见神,为木出焉,是啻(帝)

以上4条与简文的其他各条不类,而所述多神怪,或与《山海经》中的神话相关,似与辑本《启筮》相似,笔者推测可能属《启筮》篇。考虑到《归藏》原有十三篇,还有不少篇名及内容我们是不知道的,而且,上述4条简文皆有残缺,也许这里的推测是错的。但此4条简文仍有其特点值得注意,即各条皆以卦画、卦名开头,然后是“曰+昔者”,只是不同于《郑母经》的格式,后面不是占卜记述。从简461看,似乎是讲《履》卦的源起,“昔者羿……羿果……”,似谓本欲做某事,后来果然做成,故曰“履”,践履之义。但各卦是否皆可如此解释尚难论证,姑存此疑。若果是讲各卦源起,则具有强烈的自神其教意味了。

前文已指出,占卜记述类简文之外,本经类简有9条,那么这9条当属《归藏》的哪一篇呢?我们知道,《隋志》及新、旧《唐志》皆著录《归藏》十三卷,而至宋仅存《初经》《齐母经》《本蓍》三篇,陈骙《中兴馆阁书目》:“《归藏》隋世有十三篇,今但存《初经》《齐母》《本蓍》三篇,文多阙乱,不可训释。”而李过《西溪易说》成书于庆元戊午(1198),《四库总目》说“谓几二十年而成”,则开始写作时《中兴书目》甫成书(淳熙四年,1177),李过应该也是见到了这残存的三篇《归藏》的。李过《西溪易说》载录《归藏·初经》之后,并未如马国翰辑本那样接着六十卦,而是与《归藏·初经》一样单行标以《归藏·齐母经》标题,另行记:“曰:旧言之择,新言之念。”接着另行起详列六十卦名。这似乎表明李过看到的《归藏》六十卦是属于《齐母经》的,而马氏辑本《齐母经》仅一条:

瞿:有瞿有䱄,宵梁为酒,尊于两壶,两羭饮之,三日然后苏。士有泽,我取其鱼。

这条辑自邢昺的《尔雅疏》。邢昺是北宋人,是以所见《归藏》原文补充郭璞注之不足,所以这条属《齐母经》应是可信的。联想到李过将六十卦置于《齐母经》之下的做法,可以推想《齐母经》中至少有六十卦都是如瞿卦(今本《周易》之睽卦)一样,卦名之下是一段韵文卦辞。而这种情况恰与简本《归藏》之本经类9条简文相符。因此,笔者推测此9条简文可能是《归藏·齐母经》之文。

五、结论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归藏》确曾流传于战国秦汉之际,今传世辑本《归藏》并非如有的学者所说是汲冢书中的《易繇阴阳卦》,王家台秦简《易占》应该就是当时流传的两种《归藏》抄本。

按照王明钦的介绍,《归藏》简共394枚,4000余字,包含两种抄本。这样看来,则至少有一种抄本要超过2000字,而据桓谭之说,《归藏》凡4300字,然则至少有一种抄本在篇幅上达到了全本《归藏》的一半左右。全本《归藏》共十三篇,而据上文分析,只能推测出已发表的简文可能分属于《齐母经》《郑母经》《启筮》三篇。由于出土秦简残缺过甚,而且传世《归藏》仅有只言片语,因此,本文的推测固然有其合理性,但绝不敢说必然如此,要想获得更多更准确的认知,只能期待更多出土发现了。 uRWe5Ydef469WsD7rQvGp8G4sk27Fv40UcZKMd/PTw1W7J6ymNTyzB4YqE0xY0f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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