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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术语是法律语言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术语翻译的精确性直接体现司法的权威公正性。准确严谨是法律术语翻译的灵魂。本章结合法律翻译的实践，探讨了英美法律术语汉译的思维过程，给出了相应的翻译策略并指出译者应该认真对待三种法律语言现象：注意法律语言的与时俱进，注重汉语法律术语的表达习惯，尊重约定俗成的翻译。中文法律语言素养是英美法律术语汉译成功的关键。
十八届四中全会提出加强涉外法律工作，我国的司法体制改革正处于攻坚阶段。英美法体系是世界上最成熟的法律体系之一。因其示范作用，我国近年学习研究英美法的高潮迭起，但英美法的汉译，尤其是英美法律术语的汉译乱象丛生，值得关注。
法律术语具有法定的语义，有法定的适用范围，要求特定的语境。法律术语的正确使用是法律严肃性和准确性的保证。法律术语所表达的概念限定在法律范围内，所指称或反映的现象和本质是从法律角度观察和理解的。因此，理解和使用法律术语必须以整个法律系统为参照系。关于法律翻译，David M. Walker 指出：不同法律体系中没有完全对等的法律概念和分类体系是最大的困难之一。法律翻译中术语的翻译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法律翻译不再被认为是语言转换的过程，而是在法律机制中进行的交际活动，旨在翻译中实现法律功能 （legal function） 的对等。所谓法律功能对等就是源语和译入语在法律上所起的作用和效果的对等，目标是使译入语精确地表达源语的真正内涵。法律翻译在跨法系交际中，要重点实现对语言表象背后的没有用文字表述出来的法律文化和法律规约清楚表述。中国基本属于大陆法系，而英美两国属于普通法体系，法系的不同使得汉语和英语中的法律术语有很大差异，这就给译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仅要精通汉英语言，还应掌握充分的中美法律文化知识，并必须熟悉待译双语中的法律术语内涵及外延。
基于法律语言庄重、严谨等特点，准确严谨是法律翻译最基本的原则，术语翻译也不例外。英美法律术语汉译一般应遵循以下三个步骤：
（一）根据具体语境弄清英美法律术语的准确定义，切忌“望文生译”。
比如final judgement经常被翻译为“终审判决”，很显然，这是望文生义的翻译。译者首先应了解其英语定义:Final judgment refers to a court’s last action that settles the rights of the parties and disposes of all issues in controversy， except for the award of costs （and， sometimes， attorney’s fees） and enforcement of the judgment. This is also termed as final appealable judgment or final decision or final decree or definitive judgment or determinative judgment or final appealable order. 在汉语语境中，终审判决是法院对案件的最后一级判决。我国实行两审终审制，中级人民法院、高级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法院的第二审就是终审。最高人民法院的第一审也是终审。终审判决是不可以上诉的。但根据定义，final judgment是appealable，很显然译为“终审判决”是误译，而应译为“最后判决”或者“判决”。judgment of last resort 才对应“终审判决”。
把personal jurisdiction 译成“属人管辖权”“人事管辖权”是否正确？ 判断翻译正确与否的首要标准是弄清源语术语的准确含义。请看英美法上的定义:Personal jurisdiction or in personam jurisdiction is the jurisdiction， over the person of the defendant， which can be acquired only by service of process upon the defendant in the state to which the court belongs or by his voluntary submission to jurisdiction . The court must have in personam jurisdiction over a person in order to try a case against that specific individual. In addition to the mandatory requirement of having subject-matter jurisdiction， a court needs to acquire in personam jurisdiction over the respondent/defendant. Any order issued by a judge in the absence of both subject-matter jurisdiction and in personam jurisdiction is void， or of no legal force or effect. Personal jurisdiction is obtained when the respondent/ defendant is properly served with a summons and complaint either by certified mail， by personal service， or by publication （only rarely used and only when the address of the respondent/defendant is unknown） .
将personal jurisdiction译为“属人管辖权”或“人事管辖权”均不妥，一是因为属人管辖权在我国已有特定含义：属人管辖权又称国籍管辖权，是指国家对于具有本国国籍的人，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有行使管辖的权力。二是因为“人事”（personnel）这一概念在我国已有约定俗成的特定内涵，与其管辖权制度中的含义不符，personnel与该术语中的personal字面含义也不相同。“人事管辖权”也会被误认为是“人事争议仲裁管辖权”的简称。另一种常见的译法“对人管辖权”是正确的吗？ 美国各州对被告有两个管辖依据：一是针对被告的人身，传统上这种管辖依据用拉丁文in personam表示。因此这种建立在被告人身基础上的管辖权也就被称为in personam jurisdiction。二是针对被告的财产（rem）。由于以被告的财产作为管辖依据时有的是针对财产本身的所有权，有的仅是以该财产来偿还债务。所以又进一步将其分为两类：对物管辖权（in rem jurisdiction）， 准对物管辖权（quasi-in-rem jurisdiction）。
可见，personal jurisdiction是一个统称。从当事人的角度看，既包括对原告的管辖权也包括对被告的管辖权。就对被告的管辖权而言，根据管辖权依据的不同，又包括三大类：对人管辖权、对物管辖权和准对物管辖权。所以将personal jurisdiction译为“对人管辖权”至少不准确，不能体现personal jurisdiction是对人管辖权、对物管辖权和准对物管辖权三种管辖权的上位概念。根据定义， personal jurisdiction决定被告在哪个州被起诉，是属地管辖。译为“对人管辖权”并将其与作为对物管辖权和案件类别管辖权（subject-matter jurisdiction）相对应的概念，显然不能体现概念中的属地性质。将personal jurisdiction与对物管辖权以及案件类别管辖权相并列也不符合美国的立法实际。在美国立法中，与personal jurisdiction相并列的应是案件类别管辖权和审判地（venue），它们三者共同构成美国民事诉讼中具体法院选择的三个标准。所以，将 personal jurisdiction译为“州域管辖权”或“区域管辖权”比较合适。
英美法中还有个常见术语next friend，如果不看其英语定义，译者根本无从下手。A next friend is someone who， without being formally appointed guardian， acts for the benefit of an infant， married woman， or other person who is unable to act independently. It is a person who is appointed by or admitted to a court to act in behalf of a minor or other party under legal disability. 分析其定义内涵，我们也就不难把next friend 译为“ （未成年人、已婚妇女或其他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的）诉讼代表人”。
法律术语都有特定的概念和意义，不可随便改变。因此译者应该尽可能地寻求和源语对等或是接近对等的术语进行翻译，但前提是首先搞清源语术语的准确定义。再比如 brief 一词， Black Law Dictionary 对该词的定义是 It is a document prepared by a counsel as a basis for arguing a case。所以并不能简单地将其译成“案情摘要”。在美国诉讼实务中brief一般指诉讼双方律师撰写的向法院提交的一种重要法律文件，包括trial court brief和appellate court brief两大类，并有严格的格式要求（一般包括 statement of issue， statement of the case， statement of the facts， summary of the argument， argument， standard of review， conclusion等几部分），所以译为“律师辩论书”是合适的。在英国brief是事务律师委托出庭律师出庭的聘书，有时也指“案情摘要”。
看到美国法中的Attorney-General不要匆匆将其译成“大律师”“检察长”等。美国没有检察院，其检察功能合并在司法部内，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美国实行的是“大司法”，我国实行的是“小司法”。Attorney-General应该翻译成“司法部长”而非其他。所以，英美法律术语汉译要根据术语所处的具体语境和定义确定合适的翻译。
（二）要谙熟中国法律语言和文化，切忌生搬硬套。
英美法律术语汉译要求译者一定熟悉中国法的有关内容。英语和汉语中的法律术语都各有其特定的法律上的意义，不可随便改变形式。为了达到法律上的功能对等，译者应尽量寻求在本国法律中与源语对等或接近对等的正式用语，而不是任意创造，以免引起歧义。
我们常见到把 reckless driving译成“危险驾驶罪”。乍一看上去，好像是非常精准的翻译，先了解一下中国法的危险驾驶罪的定义：危险驾驶罪是指在道路上醉酒驾驶机动车，或者在道路上驾驶机动车追逐竞驶，情节恶劣的行为。再比较一下 reckless driving 的源语定义： Reckless driving refers to driving with a willful or wanton disregard for safety. It is the operation of an automobile under such circumstances and in such a manner as to show a willful or reckless disregard of consequences. In such cases the driver displays a wanton disregard for the rules of the road; often misjudges common driving procedures and causes accidents and other damages. It is usually a more serious offense than careless driving， improper driving， or driving without due care and attention and is often punishable by fines， imprisonment， and/or driver’ s license suspension or revocation. As a general rule something more than mere negligence in the operation of an automobile is necessary to constitute the offense. Many U. S. states have reckless driving statutes and specifics vary from state to state. Where statutes proscribed reckless driving by use of the terms “ careless manner，”“ carelessly and heedlessly，”“ carelessly，”or“ careless， inattentive， or imprudent manner，”it has been held that they are constitutionally valid， in that their terms are well known and clear， giving definite warning of the proscribed activity， and that they set forth the necessary elements of the offense. As a general rule， what constitutes reckless driving is to be determined from all the surrounding circumstances， at least where the statute does not specifically declare what particular acts shall constitute the offense.
通过比较，这两个定义内涵差别还是比较大的，把reckless driving 翻译成“危险驾驶罪”是不准确的。能否译成中国法中相近的“交通肇事罪”？ 译者需考查一下交通肇事罪的定义：指违反交通运输管理法规，因而发生重大交通事故，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行为。显然，译成“交通肇事罪”也不合适，所以我们只能谨慎地创造个新罪名“鲁莽驾驶罪”来完成任务。
再比如，我们常把美国宪法中的police power译为“警察权”。尽管我们熟悉这三个汉字，但我们很难理解什么是警察权。请看源语术语的定义:In the United States constitutional law， police power is the capacity of the states to regulate behavior and enforce order within their territory for the betterment of the health， safety， morals， and general welfare of their inhabitants. Under the Tenth Amendment to the United States Constitution， the powers not specifically delegated to the Federal Government are reserved to the states or to the people. This implies that the Federal Government does not possess all possible powers， because most of these are reserved to the State governments， and others are reserved to the people. Police power is exercised by the legislative and executive branches of the various states through the enactment and enforcement of laws. States have the power to compel obedience to these laws through whatever measures they see fit， provided these measures do not infringe upon any of the rights protected by the United States Constitution or in the various state constitutions， and are not unreasonably arbitrary or oppressive. Methods of enforcement can include legal sanctions， physical means， and other forms of coercion and inducement. Controversies over the exercise of police power can arise when its exercise by the federal government conflicts with the rights of the states， or when its exercise by federal or state authorities conflicts with individual rights and freedoms.
根据定义，所谓的警察权包括政府的安全、健康、道德、教育等权力。根据美国宪法，州拥有非列举权力。联邦政府拥有列举性的权力，而没有在宪法中明确列举的权力留给各州行使。美国宪法第十条修正案主要用于保护州的权力不受联邦政府侵害。在这个条款之下，联邦政府拥有列举权力和由此而引申出来的暗含的权力，其他权力归人民和州政府。联邦宪法及其修正案的诸条款确立了美国的联邦制原则。法律文本列举的内容是有限的，但社会生活涉及方方面面，经济发展、文化教育、安全卫生、社会福利等等都是每个政府要面对的问题。根据联邦制原则，所有这些具体问题的管理和规范都由各州承担。在美国宪法性法律中，州管理经济和社会各个方面的权力综合到一起就是the police power。
在汉语语境中，我们正好有个“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概念，指的是在党委、政府统一领导下，在充分发挥政法部门特别是公安机关骨干作用的同时，组织和依靠各部门、各单位和人民群众的力量，综合运用政治的、经济的、行政的、法律的、文化的、教育的等多种手段，通过加强打击、防范、教育、管理、建设、改造等方面的工作，实现从根本上预防和治理违法犯罪，化解不安定因素，维护社会治安持续稳定的一项系统工程。所以，我们不妨把police power译为“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权”。
我们常把presumption of innocence 译成“无罪推定”或“疑罪从无”，其实这两个术语还是有区别的：无罪推定是刑事诉讼的一般原则和精神，较为抽象，适用于判决前的各个诉讼阶段，是一种假定；而疑罪从无则是一个操作性的原则，很具体，主要适用于事实存在疑问的情况，是一种解决方法；无罪推定是判决确定有罪前，推定为无罪，主要作用是防范错案，并防止司法人员先入为主，事实上就是要求要客观中立地办案；而疑罪从无是在具体事实搞不清楚的情况下，做有利于被告人的推定，即视为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实，事实上就是要求宁可放纵犯罪，也不能冤枉无辜。无罪推定是英美法术语，疑罪从无是我们自己的法律概念，不能混淆。拉丁语 in dubio pro reo 正好对应“疑罪从无”，也可译成innocent until proven guilty。
再比如 unjust enrichment 可直译为“不当得利”，但其法律含义却比《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以下简称《民法典》）中的不当得利宽泛得多，不但包含了《民法典》中第九百八十五条“不当得利”、第九百七十九条“无因管理”，而且还有违反信托义务（fiduciary duty）和侵犯他人知识产权所取得的利益。agreement 和contract，可分别译为“协议”和“合同”，在中国法律中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根据英美法规定，有要约和承诺，便是 agreement，而 agreement 只有在采取书面形式或有对价（consideration）支持的情况下，才能成为 contract，具有法律效力。所以，译者一定要熟悉中国法的内容，按照法律英文原意进行准确翻译。
（三）如果在中国法语境里无法找到合适的对等术语，就要敢于合理创造。
中国法学的语言环境是一个外来语世界，外来语构成了中国法学的主要常用术语。在20世纪的最后20年里，大量英文法学著作翻译成中文，中国法律又出现了许多来自英文的外来语。在1999年颁布的新合同法里，可以看到来自德文、拉丁文和英文的外来语混合在一起，例如：同时履行抗辩（exceptionon adimpleti contrattus） 、不安抗辩（unstable counter-argument right） 、代位权（right of subrogation）等等。
加强涉外法律工作，推动司法体制改革，中国需要借鉴援引英美法国家的立法经验，适时地援引英美国家司法活动中有关的法律术语。因为很多英美法中的术语所涉及的概念、制度在汉语法律语言里根本就不存在接近对等和对等的词，所以，译者可以在正确理解源语词义的基础上，进行合理创造。像专利（patent），巡回法庭（circuit court），地役权（easement）等早已进入汉语法律语言。
法律翻译的创造性主要体现在法律术语或概念的翻译方面。对跨法系的法律术语进行翻译的难点在于如何找到或创造出与源语法律功能对等的法律术语。译者可以通过给普通语言或其他专业领域中现有的术语赋予法律涵义，使用别的法律制度中现有的术语或者创造新的术语。在法律翻译中最常见的是使用源语法律制度已有的术语直译对等词，例如，把reasonable doubt译为“合理怀疑”，把Miranda Warning译成“米兰达警告”，fruit of the poisonous tree译成“毒树之果”， equity court译成“衡平法院”等等就是使用了直译对等词。中国法律制度中没有“米兰达警告”“毒树之果”和“衡平法院”这些概念，因此可以说直译对等术语是创造新术语的一种形式，但是创造新的法律术语必须谨慎，译者要尽可能掌握第一手材料，正确理解源语术语的真正含义。法律翻译权威机构应制定统一标准，定期向社会公布标准译文，以使新的法律术语的翻译统一而规范。
要做好英美法律术语的汉译工作，还应注意以下三种法律语言现象：
（一）要注意英美法律术语的与时俱进
英美法律语言也在循序演变的过程中。英美法中的burglary一词曾被定义为the breaking and entering of the dwelling house of another person at night with the intention to commit a felony of larceny inside，即行为人以犯重罪或盗窃为目的破门窗闯入他人住宅的行为。曾被译为“夜盗行为”“夜盗罪”。当今的美国刑法对burglary的定义已有了很大的修订:the entry into a building illegally with intent to commit a crime， especially theft; the crime of so doing。时间不局限于夜间，地点不仅是住宅，也可以包括其他建筑物等等，美国《统一刑事案例汇编》（Uniform Crime Reports）（1998）甚至对burglary的定义简单到“为犯重罪或偷窃而非法进入某一建筑内”，也不管进入该建筑内是否使用了暴力。为了伤害、强奸甚至杀害某人而进入他人住宅或其他建筑物（不一定是使用暴力的强行闯入），同样也构成 burglary。所以，burglary 一词可译为“恶意侵入他人住宅罪”。现在再把burglary译成“夜盗罪”显然是不合适的。
看到enterprise crime不要直接翻译成“企业犯罪”，谁都不明白企业犯罪到底是一种什么犯罪。原来enterprise crime是由organized crime发展而来的。在英美国家，organized crime固属“有组织的犯罪”之列，但人们心目中的organized crime按已经形成的语言习惯却是专指帮会犯罪，如三K（KKK）党等，因此英美法律工作者在20世纪80年代别出心裁，又创造了enterprise crime一词来专门表示“有组织的犯罪”。请看定义： Enterprise crime is any organized or group of persons engaged in a continuing illegal activity which has as its primary purpose the generation of profits. Beside the main activities being illegal under various state and federal laws， there are also laws which deal with money laundering from organized crime activities. Criminal organizations keep their illegal dealings secret， and members communicate by word of mouth. Many organized crime operations have profitable legal businesses， such as licensed gambling， building construction， or trash hauling which operate alongside and provide “ cover”for the illegal businesses.
法律术语的含义在不断发展演变。administrator 原指任何“管理人”，自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英美获得新义“法庭指定的破产公司管理人”。法律翻译工作者对新词的内涵及生成背景要高度重视。译者必须注意运用那些能确切表达原文本产生时其内在意义的术语。如果译者忽略了法律术语的与时俱进，则会导致严重的后果。这是发生在纽约的真实案例：澳大利亚当局授权原告与其配偶 scheidung 的判决已经生效，按规定对判决进行了翻译。由于判决是在 1938 年以前做出的， scheidung 在当时澳大利亚法律中根本不像今天是 divorce（离婚）的意思，而是分居。然而译者用了 divorce 这一词，由于译者的错误，尽管原告只是从法律意义上与第一个妻子分居，但他还是被允许在纽约重新结婚。
（二）要注重汉语法律术语语言表达习惯
英美法律术语汉译一定要注重汉语法律术语的表达习惯和语言内涵。“海商”与“海事”是海商法理论与实践中使用频率颇高的两个词，作为一对词义相近，又相互包含与交叉的概念，使用时要避免混淆。伴随航运立法国际统一化的趋势，众多的国际公约不加区别地使用maritime law和admiralty law，使得两词含义逐渐趋同。请看英美法上的定义:Admiralty law or maritime law is the distinct body of law （both substantive and procedural） governing navigation and shipping. Topics associated with this field in legal reference works may include: shipping;navigation; waters; commerce; seamen; towage; wharves， piers， and docks;insurance; maritime liens; canals; and recreation. Piracy （ship hijacking） is also an aspect of admiralty.
按照我国海商法学界的习惯，通常将admiralty译为“海事”，将maritime译为“海商”。虽然两词在英美国家的含义已经基本等同，但作为外来语译入词，“海商”与“海事”在融入中国本土化语境的过程中，其字面含义以及在中国法律体系中的用语解释却衍生出了自己独特的内涵。最典型的就是对两个词所做的狭义和广义的理解。所谓狭义的“海事”，通常指造成航海财产损失或人身伤亡的事故，包括船舶碰撞、海难救助、残骸打捞、共同海损等；而广义的“海事”，则泛指与海有关的活动。狭义的“海商”，一般是指与海相关的商业活动，如海上货物运输及旅客运输、船舶租赁、海上保险等；广义的“海商”则是指与海上运输或船舶有关的活动，侧重于商业行为，但不限于商业范畴。人们在使用这两个词的时候，根据特定的情形，取其特定的含义。一般来说，海商法是专指以法典形式存在的法律，是法律的一个部门。海事法不是法典的名称，也不是一个独立的法律部门，而是一类法律的总和或者概括。海商法和海事法是两个独立的不同概念，翻译时要严加注意。
英美法律术语汉译需要认真取舍不同的汉字所表示的内涵，做到咬文嚼字，对汉语言文字要高度敏感。比如“黑车”和“黑色车”含义是不同的;legal person到底翻译成“法人”“法定代表人”还是“法定代理人”？ 这三个术语所表述的内涵都是不同的;silent partner应该译成“隐形合伙人”，而不是“隐名合伙人”或“隐性合伙人”。这类译例不胜枚举。英美法律术语汉译一定要注意汉语法律术语的表述习惯。
（三）要尊重约定俗成的翻译
英美法律术语汉译过程中出现了一些翻译欠妥的译例，有些翻译甚至就是错误的，但我们要尊重接受这些约定俗成的翻译。比如把intellectual property译成“知识产权”就是不妥当的。这个术语不论从字面看、按含义译都不能译为“知识产权”。intellectual一词根本没有“知识”的意思，它与“知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作为名词intellectual指“知识分子”， 但是在intellectual property术语中intellectual显然是形容词而不是名词，何况“知识分子”与“知识”并不能画等号。从定义上看（Intellectual property （IP） is a term referring to creations of the intellect for which a monopoly is assigned to designated owners by law. Some common types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IPR） are trademarks， copyrights， patents， industrial design rights， and in some jurisdictions trade secrets: all these cover music， literature， and other artistic works; discoveries and inventions; and words， phrases， symbols， and designs.） intellectual property指对于智力劳动所创造的智力产品或智力成果的权利，主要包括版权、专利权、商标权等，所以应该译为“智力产权”，在中国台湾和香港，则通常称之为“智慧财产权”或“智力财产权”。
我们要了解并接受诸如此类的约定俗成的误译。比如common law译成普通法是误译，我们没必要一定要将其更名译为“共同法”，也没必要一定要正名把美国的Department of State翻译为美国外交部。
译者应该在法律术语翻译原则指导下，积极学习掌握法律语言的规律特点，努力提高法学素养，机动灵活地运用上述翻译策略，出色完成英美法律术语的汉译工作。中国法律语言素养是英美法律术语汉译成功的关键。法律翻译界要加强法律术语的规范和统一工作。只有规范以法律术语为核心的法律翻译，才能保证有效的中美司法交流，推动我国的司法体制改革，提升我国法治国际传播效能，提高我们在国际法律事务中的话语权。法律术语翻译乱象必须得到有效整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