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延壽(904—975),
字沖玄,號抱一子,俗姓王。本丹陽(今江蘇鎮江)人,後遷餘杭(今浙江杭州)。年少時即歸心佛乘,常持誦《法華經》,十六歲爲儒生,後爲餘杭庫吏。年二十八,遷華亭鎮將。三十歲棄吏出家,依龍册寺翠巖參禪師,
落髮受具。尋謁天台山德韶禪師,德韶一見而深器之,密授玄旨。初住明州雪竇山,宋太祖建隆元年(960),吴越王錢俶請其入居靈隱山新寺爲第一世,二年,遷住永明寺,居十五載,度弟子一千七百人。賜號智覺禪師。開寶八年十二月二十六日示寂,世壽七十二,僧臘四十二。
徽宗崇寧中追謚宗照禪師。他是唐末五代、北宋之際禪宗法眼宗的著名僧人,在禪宗法系上屬於青原下第十世,法眼宗二祖天台德韶禪師法嗣,爲法眼宗第三世。他融通宗、教,主張禪教一致,禪淨雙修,又被列爲蓮社第六祖。
他文才超卓,著述豐富,傳載他著《宗鏡録》一百卷,詩偈賦詠凡千萬言,播於海外。高麗國王覽其言教,遣使齎書敘弟子之禮。
今傳由延壽弟子兼同門行明記録整理編成、永平道者山大雲峰禪寺釋文沖重校編集的《慧日永明寺智覺禪師自行録》中列出其著述有六十一種,一百九十七卷。
如《宗鏡録》一部百卷、《萬善同歸集》三卷等,其中還有很多詩偈歌詠、贊頌文賦,但很多都已佚失不存。《永明智覺壽禪師山居詩》是流傳至今的延壽著述之一種。
延壽是一位擅長作詩的文僧,一生創作了大量的詩歌作品,除有《山居詩》一卷外,還有《高僧贊》三卷一千首、《詩贊》一卷、《物外集》十卷五百首、《吴越唱和詩》一卷等,
惜今皆不可見。而目前所見最早記載其有“《山居詩》一卷”的,就是《慧日永明寺智覺禪師自行録》,此書最初是由其弟子兼同門行明(932—1001)
記録整理編成的,《景德傳燈録》卷二十六、《五燈會元》卷十天台山德韶國師法嗣下既有永明延壽智覺禪師傳,又有行明傳法禪師傳,《五燈會元》“杭州開化寺行明傳法禪師”傳云:“本州于氏子,禮雪竇智覺禪師爲師。及智覺遷永明,遂入天台國師之室,蒙授記莂。復歸永明,翊贊廼師,海衆傾仰。忠懿王建六和寺(原注:本朝賜開化額),延請住持……”故行明與延壽同爲法眼宗二祖天台德韶禪師法嗣,同時二人又是師徒關係,行明少時即“投明州雪竇山智覺禪師披剃”,
禮延壽爲師,此書前面的序言中行明也自稱爲“徒”。
此書後來又經釋文沖重校編集,有關釋文沖生平事迹,未見有資料記載,衹見在此書書名下署爲“永平道者山大雲峰禪寺嗣祖居幻沙門”,而《續藏經》目録中此書名下署編者爲“宋文沖重校編集”,斷文沖爲宋人。經筆者考證,文沖應非宋人。根據明李賢等纂修《明一統志》記載,“道者山在昌黎縣西北二十里,上有道者寺,因名”。
而昌黎縣屬於當時永平府所領一州五縣中的五縣之一。這一區域從未被宋朝統治過,不屬於宋朝的轄域。雲峰寺就在道者山麓。
又據《元史·地理志》記載,這一地區是在元大德四年(一作七年)因水患才由平灤路升爲永平路,
故筆者認爲文沖當爲元大德四年(或七年)以後人。
其實,延壽《山居詩》在元、明禪僧信衆中廣泛流傳,有不少僧人都作有《和永明山居詩》,如元代的布衲祖雍(?—1317)、
無見先睹(1265—1334)、
楚石梵琦(1296—1370)、
鏡中圓
等禪師,元吕鐵船居士,
明代的獨庵道衍(1335—1418)、
天印能持禪師、
雪庭(1456—?)禪師
等。明永樂十四年(1416)僧録司右闡教兼住鍾山靈谷幻居比丘淨戒《刊三聖諸賢詩辭總集序》云:
宣情達事,世教有取於詩。吾宗聖賢,高蹈遠視邈然矣,亦仿人情近習,琢爲文句,蓋憫物之心不可遏也。抑將激誘於道,奚啻宣情達事,流玩百世珠玉之擬哉!觀夫豐干、寒、拾三聖所唱,楚石琦公之和韻,皆痛快激烈,斥妄警迷。山中天靈義首座,服膺有素,願繡梓以傳焉,且篹舊本諸名公序帖及《三隱集記》繫之。又以佛國白禪師所作《文殊指南贊》詞勝理詣,
永明壽禪師、布衲雍、鏡中圓前後山居唱和之什,
暨古德《十牛頌》並諸歌偈,切於風礪,有裨益於世者,比次成帙。勸率善信陳智寶、賈福常,俾諸衆緣
,並與刊行,
謁言爲弁。……
説明當時所刊《三聖諸賢詩辭總集》中,不僅有豐干、寒山、拾得詩及楚石梵琦的和詩,還有永明延壽的《山居詩》及布衲祖雍、鏡中圓的和韻等。而《晁氏寶文堂書目》卷下載有“三聖諸賢詩集”“永明壽物外集詩贊”“永明壽物外山居詩”“三聖山居詩(小字注:永明壽布衲雍 鏡中圓)”,
《晁氏寶文堂書目》是嘉靖年間(1522—1566)晁瑮及其子晁東吴的藏書目,
説明此時延壽“詩贊”還未佚失,其山居詩不僅有收録《三聖諸賢詩集》總集中的,同時還有單行本和附有布衲祖雍、鏡中圓的和韻的合刻本流傳。至萬曆年間,釋大壑(1576—1627)
再次刊刻延壽《山居詩》。大壑號玄津,俗姓薛,錢塘(今杭州)人。於淨慈寺剃度出家,後入虞淳熙、馮夢禎等人所組織的蓮社,見密藏道開有省,遂從雲棲袾宏大師受具足戒,習定。後往金陵從雪浪洪恩研習教典,一日,定中見延壽大師三示妙旨,其舉似洪恩,在洪恩啓發下,豁然開朗,爲法師分席豎拂,受學人推重。後回到淨慈寺,慨歎延壽塔湮廢多年,到大慈山巖右叢蓧中找到埋藏的裝有延壽大師舍利的匣子捧歸,與諸宰官法衆共謀,移建新的延壽塔於南屏慧日峰之山麓,又重新修繕淨慈寺宗鏡堂,還開發若干畝蔬圃農田以供寺用。又請求恢復西湖爲放生池等。
他還著有《南屏淨慈寺志》,不僅對淨慈寺的建設發展多所盡力,而且對延壽充滿崇敬的心情,竭力搜集延壽相關資料,撰有《永明道迹》,還“盡鐫其遺書”。明李日華《永明山居詩序》中講述了釋大壑爲延壽移塔、鐫遺書並刊刻《山居詩》的過程:
淨慈壑公,風神疏朗,有松鶴之韻。幼攻五字句,謁馮太史,太史嘖嘖,許以禪月、浪僊。適密藏開師在坐,訶之曰:“出家兒爾,許英英竟作此伎倆耶!”公俛首吞飮。嗣後所涉宗教,一一消歸密諦。若本祖永明壽禪師所著《宗鏡録》百卷,尤其匙箸間物也。一夕,忽感奇夢,知永明靈蜕有舟壑之移,即潜詗,力圖揮涕出之榛莽之塪,爲别營塔於宗鏡堂後,而盡鐫其遺書。於是永明之道薄虞淵者七百餘年,而重受魯陽之戈,有目者靡不嘆再中矣。已又待此《山居詩》一卷於游衲擔頭,壑公又亟梓之。……
可知大壑所刊《山居詩》的底本,是從游衲擔頭得到的,其他情況則不明。明徐 曾引延壽《山居詩》並講到大壑爲延壽移塔之事:
杭州永明壽禪師《山居詩》云:“且停多事莫矜誇,寂寞門中有道華。偎嶺静同猿窟宅,栽松閒共鶴生涯。榮來衹愛添餘禄,春過誰能悟落花。惟有卧雲塵外客,無思無慮老烟霞。”又云:“浮生但向忙時過,萬事須從静裏休。”師道場故在淨慈寺,靈塔故在太慈山,歲久廢爲民墓。萬曆乙巳,法裔大壑詢之老農,掘得石匣,拾舍利十一粒,靈骨俱在,今移置淨慈後山,起塔封焉。
萬曆乙巳,即萬曆三十三年(1605)。在《徐氏家藏書目》卷三“永明道迹一卷、修塔緣起一卷”後,有“山居詩”一卷,
當是指延壽《山居詩》,説明徐 家也收藏有此書。清代雍正皇帝尤爲推崇永明延壽,“信爲曹溪後第一人,超出歷代大善知識,特加封妙圓正修智覺禪師”。
他親自編定的《御選語録》中就收録了延壽的著述。在他的倡導下,清人更加重視對延壽散佚著作的搜集刊刻,現收入《續藏經》的《慧日永明寺智覺禪師自行録》正文書名之前有乾隆十年(1745)西原居士蔣恭棐序,云:
永明壽禪師顯迹五代宋初,我世宗憲皇帝嘉其專修淨業,普利衆生,錫封妙圓正修智覺禪師,標爲佛門正宗。其書如《宗鏡録》《萬善同歸集》《心賦》,已入《大藏》。武林黄君松石搜訪散佚,又得師《山居詩》及《永明道迹》,既梓於維揚,而《自行録》一編,爲師百八實修,尤下學上達之津筏。嘗攜之京師,雲間大司寇張公以見之晚,不及奏列藏函爲憾。公薨,任子伯耕請校刊流布,以資公冥福。讀是編者,敬信持行,人人如獲師印彌陀塔,其亦公之神所默啓夫。
其中就提到武林黄松石搜訪散佚,得《山居詩》及《永明道迹》,梓於維揚。黄松石即黄樹穀,字松石,號黄山、佛國山人等。仁和(一作錢塘,今浙江杭州)人。博綜經籍,工行、楷、篆、隸,以孝聞。著有《楷癭齋稿》等。
其子黄易(1744—1802)字小松,號秋庵,曾官山東運河同知,勤於職事。承父業,精篆刻,工詩文,山水得董、巨法,編有《小蓬萊閣金石目》八册。
《永明道迹》乃明釋大壑於萬曆三十四年(1606)編輯而成的延壽生平行實,并録宋至明僧俗名賢相關偈贊。説明延壽《山居詩》在清乾隆時與《永明道迹》一起在揚州由黄樹穀再次刊刻。清釋際祥於嘉慶中編成的《淨慈寺志》卷十九“附著述目”中有“《永明壽禪師山居詩》,吴越僧延壽撰”的記載,
卷十八明李日華《山居詩序》後附録佛國山人黄樹穀《集山居詩絶句》十首,乃是集永明延壽禪師詩句。後有“附載和詩諸公”:“高峰妙法嗣布衲雍公,嘗居南屏,賡和《永明山居詩》六十九首,楚石梵琦有《和永明山居詩》,梅雪有《和永明山居詩》。古春云:‘永明壽禪師有詩六十九首,慶壽獨庵從和之。’”又有按語云:“《山居詩》從黄氏小蓬萊閣舊藏刊本録出,和詩某某從卷面舊題録出,和詩概未之見。”
“小蓬萊閣”是黄易齋號,建成於乾隆四十二年(1777)八九月間。
從此按語可知釋際祥在編《淨慈寺志》時,曾用黄氏家舊藏刊本録出了延壽《山居詩》,并説明未見到和詩,所謂和詩某某的記録,衹是從黄氏家舊藏刊本卷面的舊題録出的。今國家圖書館還藏有光緒十一年(1885)江北刻經處刻本《慧日永明智覺壽禪師山居詩》一卷。1934年商務印書館出版懺庵居士編《高僧詩選》,其中收録永明延壽《山居詩》六十九首。陳尚君先生輯校《全唐詩補編》之《全唐詩續拾》卷四十六,據懺庵居士編《高僧詩選》民國鉛印本,録永明《山居詩》六十九首。
《全宋詩》册一卷二以光緒十一年江北刻經處刻本爲底本,也收録有延壽《山居詩》六十九首。
可見延壽《山居詩》在國内一直流傳至今。
1.目録記載
延壽《山居詩》流傳到日本可能較晚。日本京都東山東福寺開山祖師圓爾辨圓曾於理宗端平二年(1235)入宋,歷訪天童、淨慈、靈隱等名寺,後登徑山,師事無準師範禪師並成爲其法嗣。
理宗淳祐元年(1241)他由宋歸國時,帶回經論章疏、語録、儒書等數千卷,藏於京都東福寺普門院的書庫,他自己曾編了一部三教典籍目録,可惜已佚失。1353年,東福寺第二十八世大道一以編《普門院經論章疏語録儒書等目録》,“來”字下,列有“《宗鏡録》一部(廿册)”;“暑”字下,有“《宗鏡録》一部(百卷)”;“吕”字下,有“《注心賦》六卷”。
這可以説是至今所見延壽著作傳入日本的最早記載,但並未見此目録中有延壽《山居詩》的記録。日本江户時代的目録書中多有記載《山居詩》者,有些未署作者名,有些則可判斷是延壽《山居詩》。《江户時代書林出版書籍目録集成》第一册《和漢書籍目録(寬文刊)》(又稱“寬文無刊記書籍目録”)末尾編者説明指出,東寺觀智院藏日本萬治二年(1659,清順治十六年)寫本所著録的書籍中,有此寬文刊本未著録者,其中所列書籍中就有“山居詩”,
但未標朝代和作者,我們不能判斷它是否就是延壽《山居詩》。第二册《新增書籍目録》
《書籍目録大全》
《增益書籍目録大全》
中都有“山居詩 一册”的記載,但都未標作者和朝代。
第三册《新纂書籍目録》
中則明確記載“永明壽禪師山居詩睹無見澄月潭和韻”,在“永明壽禪師山居詩”下標有作者(或編者)“虎林虞淳熙”,在“睹無見澄月潭和韻”下標有作者(或編者)“閩中曹學佺”。
2.傳入日本及在日本的刊刻流傳情況
根據目前所掌握的資料,延壽《山居詩》至少是經過五次不同途徑,在不同時期傳入日本的,現日本所存藏版本分屬五個系統。其第二次傳入後,在元禄十三年(1700)得以刊刻。其他四次,未見日本刻本,衹流傳於日本,爲日本諸圖書館所收藏。
(1)不晚於明嘉靖二十九年(1550)傳入日本
延壽《山居詩》第一次傳入日本當不晚於明朝嘉靖二十九年,據説是日本室町後期臨濟宗夢窗派禪僧策彦周良從明朝帶回日本的,其中載有布衲雍、鏡中圓二禪師《和永明山居詩韻》。今駒澤大學圖書館藏有元禄十四年(1701)洛陽(京都)書肆古川三郎兵衛刊行的《永明壽禪師山居詩並和韻》(索書號:151/86-2),此本末有日本黄檗宗僧人月潭道澄的跋文:
余向和永明《山居詩》,坊刻既成,今兹辛巳孟陬月,適龜山妙智中公西堂攜一古册造余山廬,曰:“此乃嘉靖年間吾遠祖策彦良公自中華帶回的,此中載布衲雍、鏡中圓二禪師《和永明韻》在,故持以備覽。”余采而讀之,則其作清平淡雅,天然超逸,不事雕琢而句法圓熟,出於真證實悟之中,足以開發於人者也。因知元明間禪林尊宿追賡永明者夥,不獨無見睹公而已矣。雍布衲,明州寧海人,得旨訣於妙高峰,與幻住老人爲法昆仲,復住於杭之中竺。鏡中,未詳何人之嗣,曾閲戴九靈《越游稿》,謂鏡中禪師住於漳州龍谿縣檀特巖,爲開山祖,“法道日著,鄉邦慕之”云。兹《書林圖》爲二禪師和篇壽梓,以與前刻並行。吁!久埋美璧,今復發輝,觀此,孰不躍然而如平地登崑岡歟!
心華室老衲澄謹跋
跋文末依次鈐有“月潭氏”篆文墨方陽印和“道澂”二字篆文墨方陰印。
月潭道澄(1636—1713)乃江州彦根(今日本滋賀縣彦根市)人。十二歲在京都瑞石山永源寺出家。1651年(日本後光明天皇慶安四年,清順治八年)春始,參洛西嵯峨翔鳳山直指庵獨照性圓(1617—1694)。1654年(日本後西天皇承應三年,清順治十一年)七月,隨獨照性圓一起往長崎興福寺參謁應邀赴日傳法的明末臨濟宗高僧隱元隆琦禪師(1592—1673),此後二十年間隨侍隱元,助其弘法。獨照性圓在隨侍隱元禪師時,朝參暮叩,深有所得,爲隱元禪師所首肯,與其一枝拂子表信,并贈以詩偈。隱元禪師將要示寂前,還派人把禪法世系《源流》、法衣及所題《真贊》送給獨照性圓,表明正式認可他爲自己的嗣法弟子。
月潭道澄爲獨照性圓的嗣法弟子,故爲隱元禪師之法孫。隱元禪師示寂後,道澄服喪三年,離開隱元所創建的京都黄檗山萬福禪寺,回到直指庵,作爲首座輔助獨照性圓。性圓去世後,他於1694年(日本東山天皇元禄七年,清康熙三十三年)九月,繼任直指庵第二代住持,繼續弘傳佛法,受到黄檗宗内外衆人的尊敬。1713年(中御門天皇正德三年,清康熙五十二年)八月六日示寂。他接受隱元隆琦等入日明僧的熏陶,擅長詩文,有《龍巖集》《蕉窗詩集》《峨山稿》《永明壽禪師山居詩和韻》《巖居稿》《心華剩録》《黄檗祖德頌》等傳世。
從其跋文中我們可以得知延壽《山居詩》及元布衲祖雍、鏡中圓禪師和韻流傳日本且後二者刊刻的經過,即在元禄十四年正月,京都靈龜山妙智院中公西堂帶着一個古册子造訪月潭道澄,説這是明朝嘉靖年間其遠祖策彦良公從中國帶回日本的,其中載有布衲雍、鏡中圓二禪師和永明韻。策彦良公即策彦周良(1501—1579),是日本五山文學末期的代表人物之一。俗姓井上,號策彦、謙齋、怡齋等,丹波(京都府)人。九歲時,即投依北山鹿苑寺(金閣寺)心翁等安,并隨之移天龍寺。十八歲落髮受具,後爲等安法嗣。住天龍寺妙智院,爲第三世。天正七年六月示寂,俗壽七十九。他曾於明嘉靖十八年(1539,日本後奈良天皇天文八年)、二十六年(日本天文十六年)兩次受命作爲遣明船的副使和正使入明,受到明世宗的優待。他第一次入明,於嘉靖二十年(日本天文十年)回國,第二次於嘉靖二十九年(日本天文十九年)回國,故其帶回有布衲雍、鏡中圓二禪師和永明韻的古册的時間當不晚於1550年第二次回國時。他著有《策彦和尚初渡集》三卷、《策彦和尚再渡集》二卷,記載了他入明的經歷,是研究室町時代明日關係的重要史料。另著有《策彦和尚詩集》《謙齋詩稿》《城西聯句》等。
月潭道澄跋文中還介紹了布衲雍、鏡中圓禪師的生平情況,其中所言幻住老人即元代高僧中峰明本禪師(1263—1323),其所棲止處皆曰幻住,稱幻住老人,與布衲祖雍同爲臨濟宗南嶽下二十二世,高峰元妙禪師法嗣,
故月潭道澄謂其“爲法昆仲”。關於鏡中圓禪師,道澄引用了元代詩人戴良(1317—1383)《越游稿》中的相關内容,稱鏡中禪師住於漳州龍溪縣檀特巖,爲開山祖師云云。其所引内容見於戴良《九靈山房集》卷二十八《越游稿》之《檀特巖精舍記》,文有云:
檀特巖在漳之龍溪,由郡城北遡大江,舟行五十餘里始至其地。前瞰江流,後連崖谷,江有九龍潭,每夜參半,神珠煜煜光動。循江而南,是名香、松二州,折而西,爲細柳營、虎渡橋,皆是郡之勝巖。其最勝處,地位峻絶,風物清曠,幽篁美木,森布錯陳,而且夏涼冬燠,有類檀特仙聖之所居,故以爲名。精舍之建,則自鏡中禪師始。鏡中,郡之保福寺僧也。法道日著,鄉邦慕之,遂施其巖爲搆兹宇。已而,鏡中之嗣德松,德松之嗣壽泉、光郁、法迪、法鞏,咸甲乙傳次,以領其事。……
從這篇記文中我們瞭解到鏡中圓禪師的更多情況。他原爲漳州當地保福寺僧人,後爲龍谿縣檀特巖精舍開山祖師,有法嗣德松及再傳弟子若干人。此元禄十四年刊本從明嘉靖以前傳本而來,當與前述明永樂年間所刊《三聖諸賢詩辭總集》中之永明壽禪師、布衲雍、鏡中圓前後山居唱和之什及《晁氏寶文堂書目》卷下所載《三聖山居詩》屬同一系統。而布衲祖雍、鏡中圓禪師的《和延壽山居詩》,今國内未見流傳,《全元詩》中也未收録,爲研究元代文學、研究延壽《山居詩》在元代的影響等提供、補充了新的資料,非常珍貴。但此元禄十四年刊本中并無延壽《山居詩》原文,衹有布衲雍、鏡中圓和韻,可能是因爲延壽《山居詩》在元禄十三年已經刊刻(詳見後述),刊行者同爲洛陽(京都)書肆古川三郎兵衛,故時隔一年再見此本時,衹刊刻了之前未見的布衲祖雍、鏡中圓禪師和韻。而此本的大小規格、行款格式等都與元禄十三年刻本完全相同。題爲“永明壽禪師山居詩 和韻”,正文先録《天目布衲雍禪師和韻》六十九首,次録《中山鏡中圓禪師和韻》六十九首,版心分别寫有“永明山居詩布衲和韻”“永明山居詩鏡中和韻”。正文末頁背面有“元禄辛巳四月上旬 洛陽書肆古川三郎兵衛刊行”的刊記,元禄辛巳即元禄十四年。
(2)清康熙三十八年(1699)前傳入日本及在日本的刊刻流傳
延壽《山居詩》第二次傳入日本當在1699年(清康熙三十八年,日本東山天皇元禄十二年)之前的幾年間,是由清代杭州傳入日本的,并在元禄十三年由洛陽書肆古川三郎兵衛刊行,與元無見先睹禪師及月潭道澄的和韻一起合刻。現日本國會圖書館藏有元禄十三年刊本《慧日永明壽禪師山居詩》(索書號:821-42イ)即此合刻本(見圖1-1)。此本卷首有月潭道澄序,云:
永明智覺大師道德盛大,絶出古今,負博大英偉之才,肆縱横無礙之辨。夫百軸《宗鏡》之文,《萬善同歸》之集,暨《唯心訣》《心賦》《神棲安養賦》等刊行既久,而爲照世大明燈,更有《物外集》者,贊寧、北磵二老作序,惜乎今失其本,以故大師詩偈多不傳世,衹有“客吟燈殘、猿啼月落”之句,膾炙人口而已。余往歲在松堂時,偶覽華頂無見覩和尚所和《山居詩》六十九首,吟翫無措,但以未見大師原作爲遺憾耳。今兹己卯秋孟,適龍興旭公攜一小册至,余展覽之,則大師原作也,欣然如獲荆璧。詢厥來處,則言邇歲自唐武林傳到,虞淳熙、曹學佺二公同校閲,淨慈玄津壑公編梓。壑公乃曾彙輯大師《道迹》而稱其遠孫者也。余既圭復,詳味每篇,其句調圓潔而優雅,其意旨淳真而深妙,非惟能述居山風趣,抑且警醒世迷,尤爲切至。非大善知識從慈心三昧清淨胸襟之中流出將來,曷能如是?法施之利,實非淺淺,豈可以尋常篇什視之邪!兹者旭公欲梓之以傳,徵余鄙言弁其篇首,因不辭而援毫敬贅如此。冀俾覽是編者,世念疏而道情密,慧目開而玄機朗,則謂之與大師日日眉毛厮結,亦未爲分外。其或未然,古佛過去久矣。
峨山後學澄月潭沐手敬題
他在序文中表達了對延壽大師的崇敬心情,講到其《宗鏡録》《萬善同歸集》《唯心訣》《心賦》《神棲安養賦》等刊行已久,可惜經北宋贊寧及南宋北磵居簡作序的《物外集》已佚失不存,所以大師詩偈多不傳世。他往年隨侍隱元隆琦在松堂時,
曾閲覽過無見先覩所和延壽《山居詩》六十九首,“但以未見大師原作爲遺憾”。他還詳細敘述了見到并刊刻延壽《山居詩》的緣起,是在元禄十二年(己卯,1699,清康熙三十八年)孟秋,由龍興寺旭公攜來的延壽《山居詩》小册子,據説是近年從清代杭州傳到日本的,由明代虞淳熙、
曹學佺
二人校閲,淨慈寺釋大壑編梓,“旭公欲梓之以傳”,請他作序,故他作了此序言。序文署名後另行依次鈐有“一字月潭”“道澂之印”兩枚篆文墨陽方印。可見此本屬前述明萬曆年間釋大壑刊本系統。而前述享保十四年(1729)永田調兵衛刊《新纂書籍目録》中所載“永明壽禪師山居詩 覩無見澄月潭和韻”,也與此本爲同一系統。
此本月潭道澄序文爲宋體字,與正文字體相同而略大。半頁七行,行十六字,無界,四周雙邊,下黑口,字旁有標明日文讀音、順序等的訓點符號。首頁右下框外依次有:①圓環狀朱陽印,環中有篆文“圖”字,兩圓圈之間有楷書“明治三九·七·七·購求”。②“×璠之印”篆文朱陰方印,“×”字無法辨識。序文前三行右上有“帝國圖書館藏”篆文朱陽方印。
正文首行寫“慧日永明壽禪師山居詩”,二、三、四行分别寫:“虎林虞淳熙閲”
“閩中曹學佺校”“本山雲孫大壑録”。接着録延壽《山居詩》自“此事從來已絶疑……誓與青松作老期”至“三度曾經游此地……雲本無心水自清”共六十九首。接着一頁首行刻寫“華頂無見覩禪師和韻”,録無見先覩自“高束瓶盂住翠微……千載悠悠一子期”至“祖師遺韻難輕擬……黄河知是幾番清”六十九首《和延壽山居詩》。其後一頁首行刻寫“峨山月潭澄禪師和韻”,録月潭道澄自“豁然懷抱絶遲疑……此間誰共話襟期”至“祖師遺韻攀難及……照人肝膽愈晶清”六十九首《和延壽山居詩》。正文半頁九行,行十六字,四周雙邊,無界,字旁有標明日文讀音、順序等的訓點符號,版心無魚尾,上分别有“壽禪師山居詩”“壽禪師山居詩和韻”,下寫頁碼,山居詩及和韻頁碼接續連排。下黑口。正文除月潭道澄和韻外每句詩都有朱筆點斷(月潭道澄和韻衹有前兩頁半有),延壽詩及無見先覩和韻每首詩首句第一字上方及每句押韻字上大都有朱筆紅圈,一些景、句等字旁有朱筆加點,專有名詞如人名、地名上有朱筆畫綫,如莊周、子期、瀛洲、匡廬等。月潭道澄和韻末頁b面中間占兩行位置有豎長形墨框楷書刊記,框内首行頂格刻寫“元禄庚辰四月上旬”八字,次行低四格,字略小,刻寫“洛陽書肆古川三郎兵衛刊行”十二字。元禄庚辰即元禄十三年(1700,清康熙三十九年)。刊記的後一頁刻有月潭道澄題跋:
客秋,偶獲《永明壽禪師山居詩》一册,欣然覽之,而使小師謄寫,置諸案頭,時時展吟,恍若侍禪師於南屏雲壑之間、雪竇瀑泉之前而親聆奏獅子之絃、鏗金玉之韻,使人不覺心意灑然,超出物表,豈不暢快哉!吁!雖在數百載之後而能餐其道味,挹其風采,使不異於現今者,實是文字般若之力也。頃小師乞余和,余謂古之大宗匠,如無見覩公,尚言“祖師遺韻難輕擬”者,吾儕敢能攀其高韻耶?然乞至再,因弗揣凡陋,輙搜枯腸,既竟,厥以非敢云和,衹借其韻礎以各抒居山之幽懷而已。續貂冒瀆之罪,禪師其能許常寂光中之一受懺也否?時元禄己卯歲嘉平月,峨山澄月潭敬識。
跋文末兩行下方依次鈐有“無出豁漢”四字篆文墨方陰印和“道澂”二字篆文墨方陽印。跋文爲行書體,半頁六行,行十字,無界,四周雙邊,下黑口,字旁有標明日文讀音、順序等的訓點符號,版心刻寫“壽禪師山居詩跋”。跋文作於元禄十二年(己卯),從其内容可知應是月潭道澄看到龍興寺旭公帶來的一册《永明壽禪師山居詩》後,請小師謄寫,并應小師之請作了和韻。在元禄十三年四月上旬,將延壽《山居詩》、無見先覩及月潭道澄《和韻》合刻後,將此文作爲跋文置於最後。
圖1-1 元禄十三年刊本序文末頁及正文首頁
圖1-2 元禄十三年刊本刊記及跋文首頁
日本國會圖書館所藏另一延壽《山居詩》及無見先覩、月潭道澄《和韻》合刻本一册(索書號:821-42),與上本行款格式、字體、内容、次序完全相同,衹是月潭道澄《和韻》末頁背面爲空白,没有刊記。説明元禄十三年刊本曾被隱去刊記重印。月潭道澄序文首頁右下框外依次鈐有:①圓環狀朱陽印,環中有篆文“圖”字,兩圓圈之間有楷書“明治三九·七·七·購求”。②“槑居”篆文朱陽小方印。③篆文朱陰方印,因部分字迹模糊無法辨識。④“祖參”篆文朱陰方印。另外,序文前三行右上也有“帝國圖書館藏”篆文朱陽方印。説明兩個本子是明治三十九年七月七日同時買進的,經藏者不同。另外此本衹有延壽《山居詩》的前九頁半正文有朱筆圈、點、畫綫,其他部分則無。
駒澤大學圖書館也藏有此合刊本一册(索書號:151/86-1),月潭道澄《和韻》末頁背面有刊記,與國會圖書館所藏前述第一本完全相同,當爲同一版。日本佐賀縣祐德稻荷神社中川文庫所藏《永明壽禪師山居詩》及無見先覩、月潭道澄《和韻》也是此元禄十三年合刊本,月潭正澄《和韻》末頁背面有刊記,月潭道澄序文首頁前三行右上角壓版框有“中川文庫”篆文陽方印。
另外,日本福井市圖書館(松平文庫)藏有《永明壽禪師山居詩並和韻集》寫本一册,又稱《五高僧倡和詩》,包括慧日永明壽禪師山居詩、華頂無見覩禪師和韻、峨山月潭澄禪師和韻、天目布衲雍禪師和韻、中山鏡中圓禪師和韻五種,各録詩六十九首。首有前述元禄十三年刊本月潭道澄序,正文首行爲“慧日永明壽禪師山居詩”,其二、三、四行亦分别寫有“虎林虞淳熙閲”“閩中曹學佺校”“本山雲孫大壑録”;在“峨山月潭澄禪師和韻”末亦有前述元禄十三年刊本月潭道澄跋文;其後是天目布衲雍禪師和韻、中山鏡中圓禪師和韻,末有前述元禄十四年刊本月潭道澄跋文。可知此本是據元禄十三、十四年刊本抄寫合編在一起的。此寫本半頁十二行,行十八字,四周雙邊,有界,下黑口,字體整潔清秀。
又根據《新纂禪籍目録》第494頁上著録,駒澤大學圖書館藏有題爲“永明壽禪師山居詩並和韻”圖書二册(索書號:151/86),爲元禄十三、十四年京都古川三郎兵衛刊本,其注記中稱和韻包括華頂無見覩禪師、峨山月潭澄禪師、天目布衲雍禪師、中山鏡中圓禪師以及吕鐵船五人。但今檢駒澤大學圖書館館藏目録,衹有上述索書號爲151/86-1、151/86-2兩種藏書,未見有索書號151/86的藏書,也未見有吕鐵船和韻的著録,或許已佚失。
(3)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後傳入朝鮮本——與元布衲祖雍和韻合刻本
延壽《山居詩》第三次傳入日本當在清康熙五十二年(日本中御門天皇正德三年)七月之後,乃朝鮮本。日本駒澤大學圖書館藏有《永明壽禪師物外山居詩》一册,實是與元布衲祖雍禪師和韻合刻本。此書爲黄色封皮,綿紙,四周雙邊,外框黑粗,内框淺細。正文每半頁十二行,行二十一字,有界,黑口,上下花魚尾,魚尾相對,上魚尾下寫“物外集”,下魚尾上寫頁碼,字體樸拙,時有字因墨色淺淡而不清楚。正文首頁首行頂格寫“永明壽禪師物外山居詩並序”,次二、三行録其序,云:
余禪誦之餘,因事偶吟,一爲暢導,以達知音;一爲寄言,傍申教化;三爲閒適,聊述素懷,自犯疏狂耳。
接着録延壽《山居詩》第一首:“此事從來已絶疑,安然樂道合希夷。依山偶得還源旨,拂石閑題出格詩。水待凍開成細溜,薪從霜後拾枯枝。因兹永斷攀緣意,誓與青松作老期。”其後另行寫“和韻並序”,“序”字下有雙行小注云:“唱和詩自爲二本,使知步韻之妙、故和書高低。”次行有祖雍序,云:
祖雍罷大覺土木之役,縛茅琅窗,忽浩然居士自四明來訪,出永明《山居詩》索和,於是次韻蝕木耳。
接着録祖雍《和韻詩》第一首:“決了從前一團疑,此生心地且平夷。傍崖住箇尖頭屋,臨水歌篇落韻詩。戲影嘉魚穿澗藻,弄聲幽鳥立花枝。柴門終日誰開掩,曾與無心道者期。”接着還是一首延壽詩、一首祖雍和韻詩排列。延壽詩皆頂格排列,祖雍詩則皆低一格排列。末頁B面首行寫“永明祖雍物外集唱和詩終 興策書”。接着各行依次寫“引勸沈理正”“施目李哲理正”“女紫蘭”“孫雲”“金承白”“文性石 監役抱一”“文祀承 金界先 助役善行”“刻工 良彦”“謀主道安”,末行有“康熙五十二年癸巳七月日始役於月渚安樂窩”。此本駒澤大學圖書館所編《新纂禪籍目録》記載爲“朝鮮本”,
從上述施助者姓氏來看,也當是朝鮮半島人。此本延壽、祖雍詩前皆有二人序文,且説明其原來爲獨自兩個本子,爲了使後人“知步韻之妙”,此本才將二人詩歌分别以高低排列的次序合刻在一起。故此本與他本如前述月潭道澄據明釋大壑等刊本不同,當是據朝鮮所流傳二人詩的古本合刻的。另,駒澤大學圖書館還藏有昭和十八年(1943)吉永鳳得據此本系統的寫本,乃日本曹洞宗學僧、著名禪學者忽滑谷快天(1867—1934)的贈書,他曾擔任曹洞宗大學(駒澤大學前身)、駒澤大學校長。據《新纂禪籍目録》頁483上記載,朝鮮總督府亦藏有永明、祖雍《物外唱和集》一册,乃朝鮮刊本,當與此本爲同一系統。朝鮮總督府是1910年後日本殖民朝鮮半島時在朝鮮京城(今首爾)景福宫内設立的統治機構。
(4)清光緒十一年(1885)後傳入——與元釋清珙《山居詩》、清釋悟開《幻居詩》的合編本
延壽《山居詩》第四次傳入日本當在清光緒十一年之後,是與元釋清珙《山居詩》、清釋悟開《幻居詩》的合編本。日本東京大學綜合圖書館藏有《慧日永明智覺壽禪師山居詩》一册,就是與元石屋清珙禪師《山居詩》、清釋悟開《幻居詩》的合編本。此本扉頁背面中偏左上鈐有“東京帝國大學圖書印”篆文朱方陽印,正文半頁十行,行二十字,有界,左右雙邊,上下單邊,白口,無魚尾,版心上偏中寫“永明山居詩”,下寫頁碼。首頁首行頂格刻寫“慧日永明智覺壽禪師山居詩”,次行低九格刻寫“海天精舍弟子同校梓”,接着就是録延壽《山居詩》自“此事從來已絶疑……誓與青松作老期”至“三度曾經游此地……雲本無心水自清”共六十九首。其末頁b面首行低一格寫“淨業學人蕅香普航鏡之集資敬刻”,次行低一格寫“光緒乙酉夏五月(空四格)江北刻經處識”。光緒乙酉即光緒十一年,可見此本即光緒十一年江北刻經處刻本。此本首頁二至五行天頭并壓上框鈐有“尺布無私一瓜必共”篆文朱陽方印,右下角壓一至二行及右、下框鈐有“鷗外藏書”篆文朱陽小方印。“尺布無私一瓜必共”乃近現代著名篆刻家徐新周(1853—1925)所刻印,他是吴昌碩弟子,其製印在日本多有流傳。此書曾經日本著名文學家森鷗外(1862—1922)收藏。延壽《山居詩》末頁後接着是元石屋清珙禪師
《山居詩》,其首頁首行頂格刻寫“福源石屋珙禪師山居詩”,第二、三行分别低九格刻寫“元參學門人至柔編”“清海天精舍學人校梓”,第四至八行皆低兩格録清珙《山居詩序》,云:
余山林多暇,瞌睡之餘,偶成偈語自娱。紙墨少便,不欲紀之。雲衲禪人請書,蓋欲知我山中趣向。於是靜思,隨意走筆,不覺盈帙。故掩而歸之,復囑慎勿以此爲歌詠之助,當須參意,則有激焉。
接着録其七律五十六首,五律十九首,七絶九十四首,共計一百六十九首詩歌,並非延壽《山居詩》和韻。在七絶第九十四首詩後隔一行低一格寫“淨業學人蕅香普航鏡之集資敬刻”,次行低一格寫“光緒乙酉秋仲(空五格)江北刻經處識”。其版式、行款、字體等與永明《山居詩》全同,衹是版心寫作“石屋山居詩”,同爲光緒十一年江北刻經處刻本,衹是時間稍晚,爲仲秋時所刻。其後接清釋悟開《幻居詩》,首有道光五年(1825)二月邑人遂園八一叟夏味堂所作《幻居詩敘》,其敘中云:
……吾高郵善因主講諫堂上人,披度於本師浪公,家法敦樸,無文飾,而諫堂賦性穎敏,有志風雅。從邑孝廉徐君立人游學,爲詩數載,意未饜也。因辭浪公,遠游吴越而南,垂十年,泛海攀山,窮極幽險,遍交能詩者,故歷窮窘之境以濬其作詩之源,儲蓄其作詩之具,由澀得通,由易趨難,必不使少墮於塵俗而後已,往往爲同輩推許,若枕石、石谷、借庵、小顛,皆一時錚錚者,悉與之倡和成帙,此其因詩以求悟,使日進而不已,固莫能量其所至也。惜浪公以病劇召之歸,遂委以丈席。未幾,浪公故,不數載,諫堂亦久困於病以死,遺稿遂散落不復存。歷數歲,甲申秋,故人吴君小楳於市肆得之,屬余爲選定而將以付梓,謀諸其徒,余感故交之誼,擇其渾全者節而存之,并爲之敘。……
敘中講述了釋悟開的生平及刊刻其遺稿的過程。浪公即釋達晏,字浪息,爲高郵善因寺第二代住持。
從敘中我們可以瞭解到釋悟開字諫堂,由達晏披度,從邑人徐立人游學,喜作詩,後辭達晏,遠游吴越等地近十年,遍交能詩者,爲同輩所推許,多有唱和。後因達晏病重召之歸善因寺繼任住持。達晏卒後没幾年,他也因病逝去,遺稿散落不存。道光四年(1824)秋,夏味堂之友人吴小楳從市肆購得其遺詩,請夏味堂選定以付梓,夏味堂“擇其渾全者節而存之”,并作敘。夏味堂(1746—1826),字鼎和,號澹人,高郵(今屬江蘇)人。年二十,登乾隆三十年(1765)拔萃科朝考,欽取一等五名。乾隆四十二年,鄉薦第十九名。多次入京應試未中,後以家鄉公事爲己任,年八十一卒。
夏味堂敘後首頁首行頂格刻寫“幻居詩”三字,次行低十二格刻寫“高郵釋悟開諫堂”,自第三行起,録其自《偶作》至《題洗蓮和尚遺像》四、五、七言等各體詩八十八首。末首詩次行低一格刻寫“詩版藏善因寺藏經樓”九字,隔三行頂格刻寫“道光二十一年善因寺住持真先號恒脩重刊”,其次行(末行)低十格刻寫“法徒靜堂自觀妙元妙華校”。次頁有道光八年(1828)暮秋里人王敬之所作《後敘》,云:
小某居士購得諫堂遺詩,以删定屬諸澹人先生,先生爲選存其半而加弁言焉。先生歸道山,居士復有所刊削而質諸余,余最後爲之搜剔割愛,去留既定,較諸元本僅二十之一耳。先是,澹人先生既爲其詩作敘,其嗣法門人學聖者住揚州某寺,持去,任剞劂事,以爲當從元本,居士以爲當從定本,商論間而其門人者死矣。居士復從揚州覓得其詩而手訂焉。去年,吴興鄭夢白廉訪任揚州都轉,集海内名宿選乾隆、嘉慶以來詩,將有《熙朝正聲集》之刻,諫堂詩入選。鄭公旋遷秩去,《正聲》存定稿而已。居士恐諫堂之詩久而散佚也,爰集知諫堂者,捐貲刻其定本,蓋始終其事,居士之力爲多。余故樂得而記之。幻居者,高郵善因寺丈室西偏小筑,諫堂之祖最初禪師乞邑人題署者也。道光戊子秋杪里人王敬之書後
根據此《後敘》我們得知,《幻居詩》的刊刻經歷了不少波折,在吴小楳居士從市肆購得釋悟開遺詩後,首先經過夏味堂的删定,選存其作品的一半并寫了敘言。夏味堂去世後,又經過吴小楳、王敬之二人的刊削搜剔,編成的定本與元本相較作品僅收有二十分之一。後來悟開之詩及夏味堂敘被悟開住於揚州某寺的嗣法門人學聖拿去打算刊刻,但認爲當刊元本,與吴小楳居士主張刊定本的意見不同,商論間學聖去世,吴小楳又從揚州找到悟開詩并親手加以編訂。道光七年,揚州都轉鄭夢白計劃刊行《熙朝正聲集》,悟開詩入選。但因鄭夢白不久遷秩而去,其計劃並未實現,《熙朝正聲集》衹存下了定稿。吴小楳擔心悟開詩久而散佚,募集資金刊刻了定本。所以這個刻本是經過吴小楳親手編訂,收入《熙朝正聲集》中的悟開詩定本,刊刻於道光八年。但今天我們所見的是道光二十一年善因寺住持真先重刊本,由真先徒弟靜堂、自觀、妙元、妙華校勘。王敬之《後敘》中還介紹了“幻居”的來歷,它是高郵善因寺方丈室西邊的小房子,由善因寺第一代住持最初禪師請邑人題寫“幻居”之名。《幻居詩》每半頁十行,行二十一字,比延壽《山居詩》、清珙《山居詩》每行多一字,字體與前二者相似但稍小,常用古字、異體字。有界,左右雙邊,上下單邊,白口,無魚尾,版心頂上框寫“幻居詩”,下方寫頁碼,與前二者不同,且下版框對齊,上版框明顯低於前二者《山居詩》版框約二釐米。所以此日本東京大學綜合圖書館藏本是以光緒十一年揚州江北刻經處所刻延壽《山居詩》、清珙《山居詩》詩版,加上道光二十一年刻悟開《幻居詩》詩版重印合編而成的。宋延壽《山居詩》與元清珙《山居詩》及清悟開《幻居詩》合編本日本東北大學圖書館、關西大學泊園文庫等皆有收藏。
(5)民國二十三年(1934)後傳入——《高僧山居詩》
延壽《山居詩》第五次傳入日本當在民國二十三年之後,是隨着前文所述懺庵居士編《高僧詩選》一起傳入日本的,其中收録有永明延壽《山居詩》六十九首,1934年商務印書館出版,鉛印本。日本愛知大學圖書館霞山文庫藏有此書,具體傳入經過不詳。
綜上所述,現存日本的延壽《山居詩》,是在不同的歷史時期,由不同途徑分五次分别傳入日本的,它們屬於五個版本分支系統。而清康熙三十八年(1699)前傳入的屬明萬曆年間釋大壑刊本系統的延壽《山居詩》,在元禄十三年(1700)由京都書肆古川三郎兵衛刊行,并與元無見先覩禪師及日僧月潭道澄的和韻一起合刻,在日本廣泛流傳。它又與元禄十四年京都書肆古川三郎兵衛所刊元天目布衲雍禪師、中山鏡中圓禪師《和延壽<山居詩>韻》一起,被稱爲《五高僧倡和詩》,在日本傳寫、流傳,在日本禪林産生廣泛影響。由此我們也可以看出中國古籍流傳朝鮮半島和日本的軌迹,它與明清時中日交通、佛教文化交流也有着密切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