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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搞帮扶,没想到被人强行“认亲”,莫名奇妙成了孙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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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国之四十出头,开了家木雕厂。最近,他响应政府号召,去偏远的松明村搞帮扶工作。顾名思义,这个村产松树明子,也就是琥珀木。鲍国之想让村民采集松树明子,自己以略高于市场的价格收购,这样既能提高村民收入,又能为自己的工厂增加原料来源,称得上一举两得。
到达松明村后,村支书将尚有劳动能力的七十多个村民召集到村部大院里,先介绍了鲍国之,接着说明了任务:“村里正修路,你们跟着挖掘机,把挖到的松树明子拖回家晾干,再拉到村部,按斤算钱。”
村民听到这个消息都很吃惊,没想到之前用来引火的松树明子居然这么值钱,有些人家柴棚里本身就有许多存货,他们立刻表示等会儿就拉过来。
正事儿说完,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农民凑过来,满脸堆笑地搭讪道:“鲍老板,听说你老家是河北的啊,你名字中间是哪个字?”
鲍国之有些疑惑地回答:“中间是‘国’字,我叫鲍国之。”
对方听完高兴得直拍大腿:“哎哟,咱俩一家子,我是‘兴’字辈儿的,叫鲍兴才,兴、振、国、平,按家谱论,你得叫我一声小爷爷呢!”
鲍国之心中不快,搞帮扶莫名其妙给自己搞出个爷爷来,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见过家谱,起名时好像也没按家谱来,中间是‘国’字可能是巧合吧。”
鲍兴才有些责备地拍打着鲍国之的肩膀:“咱这姓在这地方稀少得很,同根同祖的,遇上了不容易,别见外。一会儿到我家去,小爷爷给你炒俩菜,咱们喝两盅!”
鲍国之不耐烦地打掉他的手:“好意心领了,我马上就走。我收琥珀木,是为了给乡亲们增加收入,无论是谁都一视同仁,按质论价。”
鲍国之上车时,鲍兴才还依依不舍地冲他摆手,满脸都是爷爷对孙子的不舍,把鲍国之气得用力摔了一下车门。
虽然不愉快,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鲍国之很快就把它抛到了脑后,直到村支书打电话汇报收购情况时,才再次让他恼怒起来。原来,这个鲍兴才时时以鲍老板的爷爷自居,跑到收购现场指手画脚,做起了义务质检员,要么嫌这家的琥珀木不够干燥,要么嫌那家的琥珀木形体过小,搞得村民们怨声载道。
鲍国之听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声音高了八度:“你告诉他,有钱的才是大爷,没钱给人装孙子都没人搭理,以后别人的琥珀木都收,唯独不收他的。村支书,要是连这点你都做不到,咱们也没合作的必要了!”
鲍国之越想越气,又给父亲打去了电话,询问家谱的事情。鲍父也有些吃不准:“五十年前,你爷爷带全家闯关东,和老家那头早没联系了。你爷爷名字中间是‘光’字,不是‘兴’字;你爹我叫鲍华一,中间也不是‘振’字。咱和那个鲍兴才应该不是一个枝儿上的。不过,如果真是一个祖宗下来的,叫声爷爷也无妨,就是个称呼呗,格局放大些。”
鲍国之放下电话,不由得哑然失笑,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随着松明村修路工程的结束,琥珀木的收购也临近尾声。有了这批原料,鲍国之加班加点地给韩国客商赶制出一大批木雕产品,挣了很多钱。这天,韩国客商打来电话,称有个重要客户想要一个大型琥珀木茶台,给出了三十万元的价格。
挂了电话,鲍国之犯了难:这么大规格的琥珀木原料自己都没见过,实属难办。他抱着万一的希望给松明村支书打去电话,没想到人家还真提供了线索:“鲍兴才家就有,估计能有一千多斤呢,做多大的茶台都够用!”
“嘿!”鲍国之大喜过望,“你去帮忙问问,咱也不亏待他,我出双倍价格收购!”
很快,村支书回信了:“人家不卖,说你要是认亲,白送都行。”
鲍国之顿时陷入了纠结:按照自己给出的价钱,这块原料起码也得十万块钱;鲍兴才为了听声“爷爷”,连钱都可以不要。自己堂堂一个老板,能为了挣钱管他叫爷爷?想着想着,鲍国之又笑了:之所以自己是老板,还不是因为能屈能伸?叫声爷爷算个啥!
出发前,鲍国之的父亲也得到消息,要跟着他一起去,说难得遇到同姓,非要去说道说道不可。鲍国之心中苦笑,自己都得叫人爷爷,老爷子这不是上赶着去给人当侄子嘛。他也不想忤逆老爷子,于是司机开着皮卡,爷俩在后座聊着天,往松明村赶去。
村支书带着父子俩,在鲍兴才家门前喊了两声,鲍兴才闻声迎了出来,没有之前热情,但也没摆脸色,把爷俩让到屋里,有些感慨地说道:“鲍老板可能觉得我是攀高枝,和你套近乎,是我有些没数了。今天你既然来了,我也不说别的了,琥珀木你拉走,我一分钱不要,原本也是烧火的东西,我还得谢谢你为乡亲们谋了个发财的道儿,同样姓鲍,我脸上也增光。”
鲍国之有些错愕,先前自己真以为鲍兴才就是为了赚便宜,没想到人家格局这么大。他有些尴尬地说道:“小……小爷爷,是我门缝里瞧人,把你看扁了。不过,亲兄弟也得明算账,钱该给还得给,亲该认也得认。”
鲍兴才听了,顿时喜形于色:“自家人啥都好说,就听你的!这是你父亲吧,不知怎么称呼?”
鲍父笑眯眯地说道:“小叔好,我叫鲍华一。”鲍兴才愣了一下:“不对呀,你比我小一辈,中间应该是‘振’字呀?”
鲍父摇摇头:“我们没家谱,我也搞不清咋回事。”
鲍兴才一拍巴掌:“我家有,拿出来查查!”他很快从柜子里翻出一本泛黄的家谱,翻开来读道:“和顺文武,光华国昌,兴振国平;定安泰祥……你们看,‘兴’后面是‘振’,‘振’完了是‘国’。”
鲍国之也探着头看,忽然笑了起来:“小爷爷,你发现没,这个家谱里有两个‘国’字,前面那个‘国’之前是‘华’,有没有可能,我是前面那个‘国’呢?”
鲍兴才傻傻地看了半天,忽然一捶脑袋:“我的妈呀,怪不得我爹把家谱传给我的时候说过,咱们这个家谱很特殊,与一般人家的家谱不太一样,原来……原来里面有重复的字呀,我真没意识到!”说着,他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你是我小爷爷呀,还有太爷爷!孙子重孙给二老磕头啦!”
鲍国之好不容易才把“孙子”拉起来,鲍兴才立刻杀鸡宰鸭,弄了一大桌菜,端着酒杯喝了几杯后,居然呜呜哭了起来:“我爹很小的时候就背井离乡,离开了河北,他临终前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回老家看一看啊!到了我这儿,孤苦半辈子,平时我看到别人都有同宗兄弟帮衬着,心里总不是滋味……这下可算找到根儿了!”这下搞得鲍国之爷俩也一阵心酸。
几人酒足饭饱,琥珀木早已装上了皮卡。道别后,鲍国之坐在车上忽然笑了起来:“这个鲍兴才真好玩儿,我不但省了钱,还白捡了个便宜孙子!”
鲍父一巴掌扇到他后脑勺上:“放屁,这时候你咋就不说家谱是封建残余了呢?占了便宜哈哈笑,吃点小亏学狗叫。这么下去,我看你连爹都能不认了!”
鲍国之揉着后脑说:“爸,我是那么势利眼的人吗?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会善待他的,我不就是觉得这事儿好玩嘛!”
鲍父板着脸望向窗外,终于也没绷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发稿编辑:赵嫒佳)
(题图、插图:陆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