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头鹅

■ 徐树建

呆头鹅出生时被羊水呛着，从此呆头呆脑的，小伙伴都喊他“呆头鹅”，慢慢地就叫开了。到了 15 岁那年，父母出车祸过世了，他一夜之间成了孤儿。

同村的老凌头收留了呆头鹅。老凌头一辈子单身，曾经是个猎人，后来当了篾匠，靠编竹器为生。老凌头让呆头鹅叫自己爷爷，又教他编竹器，说：“大孙子，我倒是想养你到老，可老天爷肯定要我走在你前头，所以你得学会一门手艺。”

还别说，呆头鹅认字不行，偏偏编竹器上了心，时间不长就能独立上手了。老凌头喜得直叫唤：“嘿，谁说我大孙子是呆头鹅的，他心里清楚得很，日后手艺肯定超过我哩。”

这天，老凌头带着呆头鹅上山砍竹子，忽听得呆头鹅着急地喊：“爷爷、爷爷，蛇、蛇！”他口齿不清，喊了两遍老凌头才听明白，回头一看，天哪，就在呆头鹅面前一米处，有一条蛇正昂着头吐着信子，眼看就要攻击呆头鹅了！

老凌头想也不想，手一甩，手中砍刀“呜”的一声飞了出去，呆头鹅眼一花，蛇被刀砍成了两段！呆头鹅回过神来，含糊不清地说：“爷爷、爷爷，我要学这门手艺，我要学……”

老凌头想了想，说：“行，多学点东西不是坏事，我要不是会飞刀，今天你小命就没了。”

第二天，老凌头就教呆头鹅练起了飞刀，是那种一拃长、两指宽的小刀。可呆头鹅只练了几天就不肯练了，嘴里直嚷嚷：“爷爷，我不练了，没意思，膀子疼死了。”

众邻居看在眼里，哈哈大笑道：“老凌头，你大孙子他脑容量不够，一心不能二用，他只能学会编竹器，练不了飞刀的。”老凌头点点头，不练也罢。

过了一阵子，村里闹哄哄的，传言说有两个杀人犯逃到了附近山上。这两人是亲兄弟，原本是偷狗的，一次偷狗时被人发现，打斗时吹了根毒针，把狗主人给毒死了，兄弟俩从此东躲西藏。当地派出所让大家这几天不要上山，有情况及时反映。

偏偏有客人订下一批竹器，急着要，而家里没有竹子了，老凌头想了想，说：“哪能这么巧就遇上呢？”

于是，爷孙俩偷偷上了山。老凌头正埋头砍竹子，忽听得呆头鹅连声惊叫：“杀人犯、杀人犯！”呆头鹅显然是听邻居聊天时，学会了这三个字。

老凌头大惊，转过头，果然看到草丛中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那两人听呆头鹅叫出了声，瞬间凶神恶煞般扑了过来，他们这是要杀人灭口啊！其中年轻一点的那人一拳击倒呆头鹅，抢过砍刀就要砍，千钧一发之际老凌头出手了，“嚓”的一声，那柄砍刀竟深深地砍进年轻人的脖子！

所有人都呆了，片刻过后另一个年长点的反应过来了，眼睛都红了，他举起一个金属筒狠命一吹，老凌头顿觉胸口一麻，眩晕感瞬间袭来。那人又把金属筒对准呆头鹅，老凌头强忍眩晕，猛地一扑，护在呆头鹅前面，感觉后背又是一麻！

那人还想继续吹，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过来了，慌乱之下他朝呆头鹅一吹，转身就跑，很快没了影子。

当警察赶来时，眼前的一幕令人揪心不已：两个死人、一个吓傻了的人！两个死人是老凌头和杀人犯中的弟弟，吓傻了的人是呆头鹅，那人最后一吹并没有射中他。

老凌头入土为安后，呆头鹅整个人更傻了，竹器活也不干了，手里掂着几柄小刀，正是老凌头生前给他的飞刀，成天坐着发呆。村民们正担心呢，呆头鹅突然消失了。大伙四下寻找了好多天，连影子都没有。

正当大伙绝望时，有个村民带来了消息。原来，他的岳父是山那边的庆山镇人，他去庆山镇公墓给死去的岳父上坟时，意外地发现呆头鹅竟成了那处公墓的守墓人。

大伙忙赶过去，从公墓负责人那里了解到，公墓原先的守墓人老了，干不了了，急需一个新守墓人，可没人肯干，结果呆头鹅来了，就留下了他。

大伙要带走呆头鹅，谁知呆头鹅梗着脖子叫道：“我不走，我就不走！”

大伙见这儿有间房子能遮风挡雨，锅灶也齐全，还有工资，还能做做竹器，再说呆头鹅也不肯走，只能任由他去了。

一天天过去了，一年年过去了，大伙有空了就去看看呆头鹅，带点吃的穿的用的。他们发现呆头鹅好好的，就是越发不肯说话了。

然而，最近那家公墓却出了闹鬼的事。原来，那儿的人在安葬死者时，会在墓里放上一点钱，是真钱，不是冥币，偏偏世上有些不成器的人连这点钱也偷。以前的守墓人即使发现也不敢声张，因为他又老又弱，根本不是小偷的对手。可这一晚却出事了。

当时小偷正伸手从墓里面掏钱，突然觉得后脑勺一痛，像是被一颗小石子砸中，小偷不以为意，继续偷，又被砸中，这回劲头大了点。四下找找，月亮明晃晃的，一个人也没有，小偷有点害怕了，不敢再动手，又来到另一个墓前，正要动手，“啪”的一声，后脑勺又被砸中了！

这回力道十足，摸一下，头都破了，血糊糊的，依旧一个人也没有，这不是闹鬼了吗？小偷吓得掉头就跑，回到家就发起了高烧，被家人送到医院时嘴里还直喊：“饶过我吧，我再也不偷墓里的钱了！”

大伙这才晓得这家伙是个贼，于是庆山公墓闹鬼的事一下子传开了。

尽管如此，这世上还有一种人不怕鬼，他们叫赌鬼。这天夜里，几个赌鬼翻墙头来到墓地赌开了，之所以选这儿，是因为这儿绝对安静，也没有人来查啊。

他们赌得正兴奋呢，“啪”的一声，他们带来的节能灯碎了，像是被石子砸碎的。谁干的呢？四下一看，没人。

幸好有备用的节能灯，刚打开，“啪”的一声，灯又被击碎了。几个人不吱声了，联想到最近闹鬼的传闻，寒意直泛上来，有个人声音都抖了：“要不，散了吧！”

另一个不同意：“不行，我输了那么多，不能就这么散了，我们说好了玩到早上 5 点的……”话音未落，他的帽子又被“啪”地击落了。几个人吓得跳起身就跑，一路上也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回家后个个生了场病。从此再也没人敢进墓园赌博了。

呆头鹅一直在那个公墓待了五年。直到这年清明前夕，天正下着小雨，整座公墓就来了一个男人。他穿着雨披，头和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在一座墓前祭扫过后，他头一抬，发觉有异。相隔几米开外，站着呆头鹅。

呆头鹅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可眼里射出寒光：“我……我终于等到你了。”

男人一愣，随即一声惊叫：“是你？上回怎么没射死你！”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筒来。呆头鹅立马双眼通红，这金属筒正是当年杀死爷爷的凶器啊！

男人把金属筒举到嘴边就想吹，这么短的距离，他有十成的把握。就在这时，只见呆头鹅手一动，男人眼一花，突然感觉右手剧痛，一柄飞刀险些扎穿手掌！

男人疼得大叫一声，忙换左手要吹，左手又是剧痛！男人慌了，拔腿就跑，腿部也瞬间中刀！当警察赶来抓住这个潜逃五年的杀人犯时，这家伙的血都要流干了。

呆头鹅随即辞了守墓人的活儿，回到老凌头的墓前哇哇大哭。村民们这才知道，呆头鹅打听到这对兄弟是庆山镇人，人虽狠毒，却极为孝顺，他们的父母葬于庆山公墓。于是，呆头鹅在公墓守了整整五年，天天苦练飞刀，终于给爷爷报了仇。当然，公墓闹鬼的事也是他干的。

（发稿编辑：朱 虹）
（题图、插图：孙小片） crzXV7pX/JCRcQ08TRH7pW8RMwgZCBQAbsRWwz4TRaN/PmxWeQLZIwPnFSmXyxv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