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人

■ 曹景建

陶亮和汪燕是一对小情侣。这天陶亮下班后，和汪燕相约在公司附近的步行街见面。两人正挽手走着，汪燕感觉不对，回头一看，发现一男一女正不远不近地尾随着他们。

这两个人五六十岁，衣着土气。其中的女人见汪燕回头，拉住身旁的男人快步走过来，低头小声说：“老早就看出你们是好人！能……能不能给俺和老头子买点吃的？”说完，她又难为情地解释：“俺们、俺们在车站把包丢了，里面有钱和手机……”

汪燕见陶亮要答话，扯了扯他衣袖：“别上当……”

男人佝偻着身子，满脸皱纹，他涨红了脸，对女人说：“丢人不丢人？咱走吧！”

女人不想放弃，双手合十，弓着身子，不停点着头：“好心人，帮帮忙吧，俺们不是骗子，从乡下来找闺女，谁想到有这糟心事。老头子胃不好，多少得垫垫……”

汪燕不为所动，脖子一扭，转过脸去。

男人咳嗽着，转身边走边说：“一天不吃能饿死？走，走吧！”女人满脸挂着失望与不甘，跟着男人，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等他们走了好几步远，汪燕撇了撇嘴对陶亮说：“要不是我拉着，你估计就要掏腰包了吧？”陶亮拍了拍口袋：“是啊，我这里刚好有一张五十块的钞票，看他们怪可怜的，不像装出来的。”

汪燕嗤之以鼻：“我猜他们是惯犯无疑！”陶亮轻轻摆手，眼睛仍然盯着渐走渐远的那对老夫妻，就在他们要消失在人群中时，他脱口而出：“燕儿，等我！”说着，他拔腿就追了上去。

等汪燕赶上去时，就见陶亮带那对老夫妻进了街边一家拉面店，这家店他们经常光顾，和老板很熟。陶亮让那对老夫妻坐下，对老板喊了句：“来两碗拉面，要大碗的！”说完，他用手机付了钱。

“好嘞！还是多放辣子？”老板抬头一看，应了声。

陶亮摆摆手说：“不用，不用，不是我吃！”说完，他便出了店门。见到汪燕，陶亮扬了扬头，得意地说：“他们不是喊饿吗？我请他们吃面，不给钱，咱就不怕被骗喽！”

汪燕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心眼太实，早晚吃亏！”

十来分钟后，他俩逛了一圈又转回来，准备在拉面店隔壁的炒货店买点零食回去吃。此时，拉面店老板正好在店外抽烟，见了陶亮，意味深长地问：“刚才那俩人，是你亲戚？”

待陶亮说出真相后，店老板叫起来：“你被骗了！他们两人啊，非要我退他们一碗面的钱不可，还得是现钞。在他们眼里，骗多少是多少喽。”

“啥？”陶亮吃了一惊。店老板气咻咻地说：“你前脚刚走，他们就要退钱，要不是我已经端上了一碗，肯定两份都退掉了！他们还要求把面打包带走。什么肚子饿了，鬼话连篇，依我看，不是肚子饿了，是肚子里的坏水太多了！那一份打包走的，估计现在已经被扔到垃圾桶里去了吧……”

一晚上，陶亮都闷闷不乐的，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对看上去那么憨厚、朴实的乡下老夫妻竟然这样欺骗别人！唉，难道真的像汪燕说的那样，这种职业骗子演技一流？他自己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娃，怎么也不能接受这种真相。

第二天一大早，陶亮去上班，经过步行街口一家快餐店时，他进去打算买个汉堡当早餐。快餐店是24 小时营业的，他刚跨进门，就发现门口一张桌子后的沙发上蜷缩着两个人。他打眼一瞅，顿时愣了，他们不是昨天那两个骗子嘛！

那个女人认出了陶亮，慌忙站起来，张口说：“好巧啊，在这里又遇到好心人了。”

陶亮看着桌上一个空汉堡包装盒，心里不禁冷笑，看来还是拉面店老板眼光毒啊，这些“可怜人”的嘴可都刁着呢，自己那碗拉面看来入不了人家的眼。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出言讽刺道：“拉面还是没有汉堡香啊！”

女人听出这话里带刺，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去。她身旁的男人喘着粗气说：“小伙子，你说啥呢，那碗面昨天俺们就分着吃光了，这不，盛拉面的塑料碗还在呢！”

陶亮顺着男人指的方向，果然看见桌角有个透明的打包碗。

这时，一个年轻女店员从柜台那边走过来，欣喜地对这对老夫妻说：“大伯、大妈，您闺女的电话打通了，她说昨天去外地封闭培训了，今天到了就来接你们。”

“姑娘，你没说……没说那个什么吧？”女人担心地问。

店员笑起来，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大妈，放心吧，我按您的要求，没说！”

陶亮在一旁像听哑谜，没说什么？难道是他们骗钱的事？看来这个店员知道什么内幕，他小声问店员：“他们……到底……”

店员把征询的目光投向老夫妻，女人笑着说：“没事，说吧，他也是帮助我们的好心人。”

店员点点头，对陶亮说：“他们不想让闺女知道的事，是他们在这里凑合了一夜，怕她担心。”说到这里，她又轻轻摇了摇头，对老夫妻说，“谁没个有难处的时候！看你们，为了在我们店里待一晚上，还非要花十块钱买个汉堡不可……”

老实巴交的男人“嘿嘿”笑了：“姑娘，你真是个好人。昨晚我们想，要是不买个汉堡，我们哪好意思在这里白白待一晚？”接着，他对陶亮感激地说，“小伙子，当时要不是退那一碗面的钱，我们哪能来这里挨一晚呀！我们把面打包带走，是想着能分两顿吃，别一下子吃完了……”

“你们还挺机智的，知道这快餐店 24 小时营业！”店员歪着头给他们竖了个大拇指。

“我闺女以前给我唠叨过，她刚来这城市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没钱住店，好几次都是在这店里凑合的……”女人把身板挺了挺，笑着说。

陶亮听了她的话，眼圈一红，都是外来打拼的人，多少辛酸和不易只有自己知道……

（发稿编辑：王 琦）
（题图：谢 颖） ZUuLqhgQ5E0Z4oxLt0fUPQ9X2ndN7PVqgwnA1AtCPlYMlvNqJphuiJxwQbRKExj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