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胆

■ 孔燕

豹子精在仙界“考公”屡屡受挫，不料下山后竟有一番奇遇……

豹子精拜了赤脚大仙为师，立志不再杀生。他找了一处洞府潜心修炼，还年年参加天庭举办的神仙选拔考试。不料，豹子精年年考，却年年考不中。

豹子精去找赤脚大仙诉苦，赤脚大仙道：“当神仙哪有那么容易？你呀，别光闷在山里修炼，也要出去走走看看，指不定哪天就感化了玉帝，给你破格提拔喽！”

豹子精觉得有道理，从此常常下山四处转悠。这天，豹子精化作一个道士，来到一处集市上闲逛，突然看见前面有四五个人正对一个年轻后生拳打脚踢。豹子精问旁人是怎么回事，旁人告诉他，那几个公子哥儿出门游玩，嫌那后生的柴火挡了路，就动手打人，那后生也不敢还手。

不一会儿，几个公子哥儿打累了，就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此时那后生才背起柴火朝远处走去。

豹子精目测那捆柴火少说也有一百多斤，那后生背起来却轻轻松松的。明明如此有力气，为什么任人欺负呢？豹子精一时好奇，就偷偷跟着后生回了家。

豹子精上门借口讨水喝，得知后生名叫陈九。豹子精聊起刚才集市上的见闻，道：“凭你的力气，把那群瘦猴儿全打趴下都不是难事，你为何不还手呢？”

陈九叹了口气，凄然道：“我爹娘死得早，家里没钱也没亲友，我能有口饭吃、活下来就不错了，尽管学过些功夫，却从不敢在外面惹事。那几个公子哥儿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儿子，连官府都让他们三分，就算我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还手啊！”

豹子精一听，不禁勃然大怒：“胡说！谁要是吃了豹子胆，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说完，他就问陈九想不想出这口恶气。陈九说想，但是没那个胆量。豹子精“嘿嘿”一笑：“不妨事，教训那等不入流的货色，我借你一分胆就足够了！”

豹子精修炼数百年，将浑身胆气化作一株绛珠仙草，结出十枚红果，一枚红果蕴含一分胆。他念起口诀，召唤出仙草，摘下一枚红果递给陈九，让他吃下去。

陈九吃下后，立刻回到集市，找到那几个公子哥儿，直打得他们哭爹喊娘才住手。

事后，陈九怕被官府缉拿，就想连夜逃跑，豹子精劝陈九莫慌，如果陈九有危险，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陈九听了，稍稍放下心，便留在了家中。

过了几天，官府果然找上门来，而且还是新上任的县令。原来这位县令之前就听说过那几个公子哥儿的恶名，本想出手惩治，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那天县令微服私巡，正好看到陈九当街痛打那几人，了解前因后果后，非常欣赏陈九的胆气和身手，于是亲自来请陈九去县衙当差。

豹子精上门祝贺，可陈九却忧心忡忡道：“附近山里有一伙土匪作恶多端，县令大人想派我去剿匪，可土匪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哪敢去啊！”

豹子精一听，笑道：“看来胆量还是不够，也罢，我再借你两分胆！”说罢，他又召唤出仙草，摘下两枚红果给了陈九。陈九吃下后，当夜就独自一人骑着快马进了山。

次日一早，土匪窝里炸了锅，众匪发现他们的首领竟然在睡梦中被人割了首级，而此时的陈九已带着人头回到了县衙。此事传出后，其他土匪吓得四散逃命去了。

县令大喜，随即上报知府，为陈九表功。知府大人觉得陈九勇猛异常，就将陈九举荐给了皇帝。适逢敌国侵犯边疆，皇帝便封陈九为骠骑将军，命他去迎敌，即刻启程，不得耽误。

陈九找到豹子精，郁闷地说：“我只是个砍柴的，靠着你借给我的三分胆，杀个土匪头子已是极限了。现在要我去带兵打仗，面对千军万马，我越想越害怕，只怕自己是有去无回了！”

豹子精沉吟片刻，道：“我再借你三分胆，等你立下军功，找个机会向皇帝请功，定能博取富贵！”说完，他又召唤出仙草，摘下三颗红果给了陈九。陈九吃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边疆了。

有了豹子精的六分胆，陈九在战场上胆气冲天，带领军队杀得敌军节节败退，最后对方竟举白旗投降了。皇帝得知后大喜，当即下诏令陈九进京领赏。

这天夜里，豹子精找到陈九要他归还六分胆，想不到陈九不仅不还，反而还要再借三分胆。豹子精问他是何缘故，陈九说他一想到明天要见皇帝，就害怕得睡不着。

豹子精疑惑道：“皇帝有什么好害怕的？他又不是妖怪，又不会吃了你！”

陈九苦着脸道：“皇帝一言九鼎，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生死，我怎能不怕呢？”

豹子精联想到自己年年在神仙选拔考试中不合格，被刷下来，也是全凭玉帝一句话，不禁颇有同感。只是自从借胆给陈九，陈九的胆量越来越大，可豹子精的胆量却越来越小，以前他连太上老君都不放在眼里，可现在去参加神仙选拔考试时，见了叫不出名的小神仙他都会点头哈腰的，这滋味儿也实在不好受。

豹子精正犹豫呢，就听陈九道：“如果道长不肯借，我现在就把六分胆都还给你，然后连夜逃走！”

豹子精最恨半途而废，听了这话，他咬牙道：“也罢，帮人帮到底，我就再借给你三分胆吧！”于是，他当下和陈九约定，待陈九求得荣华富贵后，尽数归还九分胆。

豹子精因为只剩下一分胆，心里总觉得惶惶不安，想来想去，索性躲到南极仙翁的后花园里睡了一觉。睡醒后，豹子精一算，人间已过去三年，该去找陈九要胆了。

陈九见到豹子精非常高兴，热情地和他叙旧，还设下丰盛酒宴款待他。豹子精一时兴起，喝得酩酊大醉，醉眼蒙眬中，却听陈九念起了熟悉的口诀。

豹子精大惊，问陈九想干什么，陈九笑而不语，只是唤出仙草，摘下上面最后一颗红果。豹子精想要阻拦，却觉得眼皮一沉，昏睡过去。

豹子精醒来后，发现陈九已经不见了，桌上留了一封信。信上说：皇帝暴虐无道，经常残害无辜，朝堂大臣人人自危。陈九想要刺杀皇帝，又怕自己临阵畏惧，所以就设计灌醉豹子精，借走他最后一分胆。陈九还说事成之后，定会归还。

豹子精不禁叫苦连天，可现在的他已胆小如凡人，根本不敢去皇宫里阻止陈九，只好躲在山洞里。

数日后，豹子精正在洞中修炼，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他走出去一看，只见陈九竟然头戴金冠、身穿龙袍，被人前呼后拥着朝他走来。

豹子精惊得说不出话来。陈九屏退众人后，才告诉豹子精，他杀死皇帝后，众臣已经拥戴他为皇帝了，现在他愿意把十分胆尽数归还。

豹子精不放心地问：“你真的愿意一分不留，都还给我？”

陈九笑道：“我现在是皇帝了，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害怕了。”

于是，豹子精作法收回了十分胆。陈九道谢后，从容离去。

豹子精正看着陈九的背影唏嘘，他的师父赤脚大仙来了，高兴地说豹子精今年通过了神仙选拔考试，让他即刻去天庭报到。豹子精百思不得其解，年年考年年不中，怎么今年忽然就考中了，于是追着赤脚大仙问缘由。

赤脚大仙拗不过他，叹了口气说：“徒儿，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每年你的笔试成绩都是最高的，可你太过狂妄，每次面试都不把考官放在眼里，人家去找玉帝告状，玉帝当然不会让你通过。可今年，考官们都说你变了，变得谦卑有礼，对谁都恭恭敬敬的……”

（发稿编辑：朱 虹）
（题图、插图：孙小片） /1w+t7xF9cY509kCzOjUPA5sQY9X1vxPZm4r57SfSqekYrooSIrhv4rUIwtd9S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