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餐

■ 毕华

王虎和肖雨是一对新婚夫妻，因为双方家境都一般，两人决定不办酒席了，把省出来的钱用以蜜月旅行。第一站，王虎选了他上大学的城市，他想故地重游，追忆青春。

刚到地方安顿好，肖雨就饿了，王虎拿出手机选饭店，翻着翻着，看到了一家高端料理店，顿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说：“老婆，这家餐厅我熟，咱去这家吃吧！”

肖雨一看，人均消费好几百，连忙摇头：“不行不行，吃顿饭这么贵，咱日子不过了？”

王虎神秘地说：“别看这家餐厅贵，管得可松了，我跟我同学去过几次，都没花钱！”

肖雨瞪大眼睛说：“你不会还想吃霸王餐吧？”王虎点点头：“咱每天勤勤恳恳，日子过得毫无波澜，好不容易出来玩，就玩点刺激的嘛。你放心，即便被抓住了，有我担着，不怕！”

看着王虎满脸期待，肖雨难以拒绝。从小到大，她都是个处处谨小慎微的人，但这次她决定，只要王虎高兴，自己豁出去了！

两人打车来到餐厅，王虎挑了个靠边的位置。等肖雨落座，他先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后低声告诉肖雨，他确认了，卫生间走廊尽头那个小门还在，门上面写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那扇门后面是储物间，储物间还有扇门，是通到大街上的。王虎让肖雨吃好就借口上厕所，从那儿出去，确认安全后，给他打个电话，他再趁打电话的工夫，也从那儿溜出去。

肖雨听着就紧张，一脸迟疑，王虎激将道：“你呀，总小心翼翼的，得练练胆儿。都说结婚后得相互依靠，你这么胆小，以后怎么办？”

一番话说得肖雨很不服气，她吸了口气说：“好，我陪着你，一会儿我就按你说的做。”说完，她喊来了服务员点餐。

看着眼前处处迁就自己的妻子，王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敢告诉肖雨实话，其实上大学时，带他来这儿吃霸王餐的同学，是他的初恋女友李娜。李娜的性格跟肖雨完全相反，她自信大方，敢想敢做。两人谈恋爱后，王虎的生活费捉襟见肘，李娜不介意他没钱买礼物，也不介意跟他天天吃食堂。那天是王虎生日，李娜把他约到这家餐厅，吃了顿丰盛大餐，她凭着浮夸的演技，跟王虎上演了第一次逃单。她让王虎先撤，自己出来后竟还顺了一份糕点。王虎心有余悸，也打心底佩服她。

当初王虎和李娜交往了几个月，内心深处总有种自卑感，在自尊心的刺激下，他提出了分手，可两人真的分手后，王虎又难以释怀。直到遇见肖雨，王虎才有种踏实感，有了结婚过日子的打算。

点的菜很快上齐了，王虎一边吃一边给肖雨鼓劲儿：“老婆，你要硬气点，不管兜里有多少钱，现在咱有权利让他们提供服务，所以，尽情吃，剩下的事再说！”

两人吃饱喝足，肖雨还是不放心，她掏出手机，按桌面上的菜单偷偷算了一下账，一千六百块！肖雨吓得打了个嗝。

王虎见她又要退缩，瞪她一眼，低声说：“听我的，稳住了，赶紧走！”肖雨顺从地拿起包，畏畏缩缩地走向卫生间……

十几分钟过去了，肖雨还没有打来电话，王虎盯着手机屏幕，如坐针毡。他明明确认过，储物间的两扇门都能打开，难不成肖雨被人逮了个正着？

他按捺不住，给肖雨发去信息：“人呢？收到回复！”他又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儿，肖雨总算来了电话：“老公，我安全了，撤！”

王虎松了口气，忙站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旧手包放在餐桌上，做出随身物品还在、人只是上个厕所的假象，他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走。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嘿，王虎！”

王虎心里“咯噔”一下，忙回头一看，李娜！

他曾想象过很多次他们重逢的场景，但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他做贼心虚，底气不足地应和：“啊，娜娜……”

李娜不可思议地说：“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她又打量了王虎两眼，问：“你……怎么了？”

李娜太了解王虎了，看他一副心虚的模样，又看看他刚才坐的餐桌，立马明白咋回事。她笑了，压低声音说：“王虎，你该不是……又吃霸王餐吧？哈哈，这么多年了，你小子还没变啊！”

李娜虽然变得更成熟漂亮了，但她的活泼性格依然没变，她指着储物间的方向说：“还是那个路线？你自己不行，得找个人打配合……”

没等李娜说完，王虎指了指手机，示意自己正在打电话，李娜点点头，不说话了。那头的肖雨听到王虎跟别人攀谈的声音，但因为话筒被捂住了，听不清说什么，她急坏了，连声问：“老公，什么情况啊？”

一旁的李娜听得一清二楚，王虎十分尴尬，他赶忙应付肖雨一声，匆匆挂了电话。李娜意味深长地问：“你结婚了？带老婆来吃霸王餐？我这人啊，忌妒心强，这个游戏是我发明的，不允许你带其他女孩来玩。服务员，过来一下！”

只见一个服务员一路小跑向这边跑来，王虎急了，以李娜的个性，真能叫人抓他现行！他带肖雨来，原本只是想回味一下当年的感觉，跟初恋做个告别，这回好了，闹大了，肖雨要是知道他来这儿吃霸王餐的真正用意，蜜月还怎么继续？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他忙拉住李娜想要她“网开一面”，李娜却诡异一笑。

服务员很快来到跟前，恭敬地对李娜说：“老板，您吩咐。”王虎以为自己听错了，问李娜：“老板？她叫你老板？”

李娜不再隐瞒：“是啊，这家餐厅是我家开的啊，现在在我名下了，不然呢？你以为上学那会儿我真会逃单啊？我没告诉你，就是怕伤你自尊嘛……没想到你都结婚了，也不通知我一声——这样，你们消费多少，免单了，算我给你随礼了。”

难怪当初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是有底气啊！把自己耍了一通，她却跟没事人一样，王虎很生气，一口回绝：“不用，多少钱，我结！”人活一口气，他再穷也不差这点钱，给钱结账，从此两清，再无念想！

服务员却告诉他，账已结了。这时，肖雨跑了过来，一把将王虎护在身后，说：“你们干什么？我已经结过账了，不该这样为难人吧？”

王虎看着为他“冲锋陷阵”的肖雨，眼眶湿润了，看样子，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和李娜之前的关系。王虎忙公事公办地对李娜说：“老板，对不起，你也听到了，我们账已结，互不相欠，告辞！”说完，王虎也不管李娜欲言又止，拉起肖雨就跑了出去，一直跑到大街上，两人才停下来。

肖雨捂住心口，笑着说：“明明我们没有逃单啊，怎么还是‘偷感’十足？”

王虎问她：“不是说好要吃霸王餐吗，你为什么偷偷去结账？”肖雨低着头解释：“毕竟消费埋单是天经地义的，我不知道你上学时跟谁一起逃过单，这个时候想重温，一定是有特殊的回忆，我不想扫你的兴。不过你放心，我花的是我的嫁妆钱，咱的行程不变……”

多善解人意的妻子啊！王虎一把抱住肖雨，深情地说：“这顿饭算我欠你的。从今往后，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你好好保管，等回了家，就买你爱吃的，我给你做！”

肖雨倒不自在了，打趣道：“那以后不成我吃你的霸王餐了吗？”

王虎一愣，这才回过味儿来，肖雨真的一点儿也不想让他吃亏啊。看着眼前的妻子，他暗自发誓，以后心里只能有肖雨！

（发稿编辑：王 琦）
（题图、插图：陶 健） flwgq0KA+N3JB01hlzd9RnOQbkq8jqu5er98VqfiTCr2WQp1BVLO7ak69h10KD2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