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生意

■ [比利时]弗兰克·罗杰

斯坦利开了一家小超市，生意不太景气。有人说这是互联网害的，现在的年轻人啥都在网上买。斯坦利很发愁，如果再这样下去，小店就只能关门大吉。

这天，超市里一共只来了三个顾客。傍晚闭店后，斯坦利来到超市后边的小院，想抽根烟透透气。突然，小院尽头的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奇异的东西——看起来像个传送门，形状椭圆，约有一人多高，边缘闪闪发光。

斯坦利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啥时候出现的。他干瞪着眼看了几秒，随后拾起一块鹅卵石，从边沿扔进椭圆的内部。石头没从另一边出来，这说明它落到了其他地方。

斯坦利想了想，折下一根树枝，拿着一端捅进传送门，等上几秒，又抽回来。树枝完好无损，这说明传送门的传输也许是安全的。

斯坦利心里涌起一股冲动。他走到门边，鼓起勇气，抬腿迈了进去。其实他心里压根没底，只是觉得日子过成这样，不如赌上这一把。

门的那边，另一个世界出现在斯坦利的眼前——只见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地势连绵起伏，植被漫山遍野，枝叶郁郁葱葱。没有人类居住的痕迹，也不见动物出没，天上没有一只鸟，就连虫鸣也听不到。

斯坦利暗自赞叹：好一派优美风光，简直如天堂一般！不过，完美的表象之下也可能潜伏着危机。斯坦利仔细地环顾四周，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走近一看，发现是几颗拳头大小的圆形物体，在地上十分显眼。它们表面光滑，颜色浅淡，顶端泛着温暖的光芒。

斯坦利犹豫片刻，捡起一颗。它轻得不可思议，貌似实心，无法判断是石头还是别的什么材质。或许是一枚蛋？斯坦利试着砸它，没碎；晃它，里面也没东西滚来滚去。斯坦利凑近闻了闻，这东西散发出一股提神醒脑的芳香，有点像薄荷味。这些小东西真漂亮！斯坦利选了三枚不同颜色的圆形物体，再次跨过传送门，果真回到了原地，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斯坦利把这三颗圆形物体摆放在了超市的收银台上。它们相当完美地融入了周遭环境，简直就像是精心设计的装饰品。斯坦利想，说不定顾客们会喜欢这个，然后顺便在店里转转，运气再好点，有人顺手买点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第一位顾客是个女孩，她买了一罐可乐。当她走向收银台付款时，瞅见了这三个东西，便指指它们，问道：“这是什么？”

斯坦利一下愣住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提前准备个说法，眼下他只好即兴发挥，赶紧现编。

“这叫‘发光石’。”斯坦利说，“会让你周围充满正能量，是冥想、放松、调整状态的绝佳伴侣，在如今这个快节奏的社会可少不了它。它还有装饰价值呢，买一个放卧室里肯定好看，瞧瞧这光。”

女孩拿起一个闻了闻，又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抚摸。她问：“在哪儿装电池？”

斯坦利说：“不用电池。它们自带能源，环保得很。”

女孩点点头，问：“多少钱？”

斯坦利说：“二十五美元。”

“买了。”女孩爽快地付完钱，带着商品离开了。

斯坦利喜出望外，他原本压根没想过这东西能卖出去。

另两块“发光石”也先后在中午前卖掉了。斯坦利在零投资的情况下赚了七十五美元。他喜滋滋地想：这可真是救命的及时雨啊！

闭店后，斯坦利急匆匆地赶往后院，一头扎进传送门，大把大把地抓起那种东西往怀里塞，直到拿不下才返回。他将这批新到货的“发光石”在柜台上一字排开，心想：等着看明天什么样吧，要是真能大卖，就得保证有稳定的供货来源，那就只能祈祷传送门一直开着了……

接下来几天，斯坦利手上的好几十颗“发光石”全卖光了。他一天进出传送门几个来回，却惊讶地发现，“发光石”的数量似乎越来越多，像是有人在他回去的时候补过货似的。不过，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东西卖出去了，生意做起来了，他的嘴也要咧上天了。店里的顾客越来越多，显然是靠口耳相传。人们向朋友展示买到的“发光石”，告诉他们去哪儿买，没准他们还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石头的照片呢。

问题还是出现了。这天闭店时，斯坦利发现店里只剩四颗“发光石”，就决定搞一批新货再回家。他来到后院却大失所望：传送门居然消失了。他环顾四周，希望它只是挪了位置，却一无所获。

斯坦利只得安慰自己：也许明天传送门就回来了。他无法接受它就这么消失的事实，那扇通往天堂般世界的门就这么关了？他的新财路就这么断了？生意好不容易才兴隆起来，就来了这么一道晴天霹雳，还有没有天理了！

斯坦利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斯坦利踏入店门，立即觉得不对劲。那四颗仅剩的“发光石”不再发光，好闻的薄荷味也消失了。他走向柜台，惊恐地发现“发光石”全都爆开了，破碎的外壳里爆出一大团纠缠在一起的藤蔓，向四面八方竭力生长着。每一缕根须都充满活力，覆盖、吸收着周遭的一切。

斯坦利恍然大悟：这压根不是什么石头，而是种子一类的东西，发光和飘香不过是让它们更吸引人的手段！现在，这些外星侵略者正以可怕的速度占领、吞吃他的小店。要是每个买了“发光石”的人现在都遇到这么个情况，他就完了。追根溯源，最后铁定查到他头上，警察来逮捕他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斯坦利昏头昏脑地逃出超市，他有太多疑问：传送门关闭，是因为它已经完成了任务吗？“发光石”和传送门有直接关系？它们是不是被精心布置在那里，耐心等候来自传送门另一侧毫不设防的访客，把自己带到另一个世界去？打开连接新地盘的通道，吞噬一个又一个世界，这就是它们繁衍的手段吗？

斯坦利正想得出神，一声巨响把他拉回现实，他转头一看，只见小超市的残骸坍塌下来，整个小店已经彻底被贪婪的藤蔓吞噬了。老天啊，看来它们饿惨了，这一吃，八成是停不下来了！斯坦利决定逃跑，他冲向自己的车，却注意到已经有三两根藤蔓的卷须缠上了汽车前轮。他只得硬生生地停住脚步，看来现在只能迈开腿逃了！

斯坦利不知道这一切会怎么收场——这场侵略正在步步升级。兴许地球也会变成那样天堂般的地方，繁茂到可怕的枝叶充塞天地，但再无其他生命的痕迹，包括人类。等到整个星球都在其包裹之下，会不会有一扇新的传送门打开，又有访客到来，带走呈现在他面前的种子？

斯坦利暗想，总会知道的，而且要不了多久了。

（译者：邢艺绮；推荐者：从 容）
（发稿编辑：吕 佳）
（题图、插图：孙小片）

2025 年 6 月（下）动感地带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