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端午节,苏南的梅雨季也来了。在昆山开公司的邵伟仰靠在老板椅上,盘算着端午回老家的事。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总是到了四时八节的前几天,老家楼房屋顶的天沟就漏水了?老家房子怎么老是漏水啊?
想什么来什么,邵伟的老娘杨菊芬此时打来电话:“阿伟,天气预报说,明后天又有大暴雨。咱家的前阳台天沟肯定要漏水,赶紧打电话叫娘舅来补个漏吧!”
这个娘舅叫杨建文,专门做屋面、天沟补漏活儿的。他不是邵伟的嫡亲娘舅,是老娘杨菊芬的堂弟。杨菊芬娘家的父辈只有兄弟两人,都只生育了一个,杨菊芬和杨建文这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堂姐弟格外亲近。
邵伟却不喜欢这个娘舅,这娘舅贪酒,每喝必醉。邵伟最讨厌酒鬼,何况他不是老娘的亲弟弟,这么频繁地出入自己家,邵伟很反感。前几年,邵伟甚至对喝醉的娘舅甩过狠话,说他是“讨人嫌的酒腻子”。想到这里,邵伟劝道:“老娘啊,近几年,请娘舅补了好几次漏,总也补不好。这一次,请别人来补吧?”杨菊芬却说:“阿伟,你爸早就不在了,我现在是独居老人,喊陌生人来家里补漏,我不放心,还是打电话叫娘舅来好!他帮我们家补漏又不收钱,你回来时带点酒,我买点菜招待一下,就好了。”
一听又要请娘舅吃饭,邵伟怒气冲冲:“他虽然不收钱,但手艺太差,一补就漏。我看这个娘舅就是草包,他就是故意来我们家蹭吃蹭喝。每次来蹭饭,咱家花的钱够修几十回屋顶了!”
不管邵伟怎么说,杨菊芬执意要请娘舅。邵伟拗不过老娘,只得同意了。
邵伟到家这天,杨建文也来了。他和邵伟背着补漏材料,攀上屋顶。杨建文带着邵伟查找天沟渗水的位置,邵伟却无意中发现,南侧有一处槽口,似乎有用硬物故意凿过的痕迹。
邵伟不露声色,帮着娘舅打下手,一起做完了补漏的活儿。做完活儿,家里照例招待了娘舅一顿好酒。
时间飞快,一晃到了中秋。邵伟正酝酿着放假安排,杨菊芬打电话给邵伟:“你几号回家啊?对了,八月初一那场台风和大暴雨,屋顶天沟又漏了。”
邵伟颇为生气:“那个草包娘舅怎么老是补不好啊?难不成他故意的?”
杨菊芬说:“不要瞎想,娘舅不是那种人。”
邵伟不耐烦地说:“那你打电话给娘舅吧,我周末回来。”邵伟挂断电话,陷入了沉思。
到了周末,邵伟带妻儿回到老家。这次,杨建文没等外甥回来帮忙,已经把补漏工作做完了。邵伟看到娘舅,故意说:“娘舅,辛苦你了,多少钱?我给你。”
杨建文摆摆手:“自家人,要啥钱?吃晚饭了,喝酒!”说完,他大大咧咧地坐到八仙桌的朝南位子上,等候杨菊芬奉上酒水碗筷。
杨建文的缺点就是贪酒,这不,又贪上了。邵伟陪着喝酒,忍不住问:“为什么我家的天沟总是补不好呢?”杨建文喝了一口酒,尴尬地眯起眼睛:“放心,这次补漏,包你十年不漏水。”邵伟嘲讽地说:“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邵伟和老娘一起陪娘舅喝酒,到半夜才散。
第二天,邵伟趁老娘不注意,偷偷地攀上了屋顶,在内脊支柱上安装了远程监控。打开手机,一切都在视频监控之中。
转眼到了年底腊月,邵伟正计划着春节放假安排,突然,手机提示音“叮咚”一声,他打开手机一看,是老家的监控发来了警示音。他点开视频,看到的画面让他惊掉了下巴,他赶紧把这段视频保存了下来。
过了几天,老娘打电话给邵伟,说屋顶又漏水了。邵伟不动声色,像以前一样,邀请娘舅来补漏。
腊月二十日,邵伟回到了老家,娘舅又来补漏了。晚饭时,邵伟说:“娘舅,上次你说的,今后保证不漏水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杨建文搪塞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邵伟说:“你不知道,我可知道!”说着,邵伟打开手机视频展示给老娘和娘舅一起看:画面里,杨菊芬爬上屋顶,拿着小铁铲,正在费力地凿着天沟的防漏油毡布!邵伟困惑地说道:“娘舅技术是高,可架不住有人搞破坏!”他又盯着杨菊芬,问:“老娘!你这是在干什么?”
杨菊芬看到“证据”,老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阿伟,我娘家只有我们堂姐弟两人是最亲的。你娘舅他孤身一人,自尊心又强,你老早和娘舅吵架,说他讨人嫌,我再喊他来吃饭,他不愿来了。我、我只有用‘补漏’当借口的办法,他才肯过来一起吃个饭。”
杨建文听了,眼里涌起一些泪花,说:“屋顶老漏水,真不是我技术不行,我早就发现屋顶上的秘密了,只是我不晓得搞破坏的人是你!我故意装没看见,就是想逢年过节,有个正当的理由来‘混’顿酒喝,不想讨我外甥的嫌!我们家老人都过世了,现在这世上,我就你这一个堂姐,相当于亲阿姐,只有在你家喝酒,我才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知道了实情,邵伟也有所触动:“老娘,你不用再这么吃力地搞破坏了。娘舅,今后你随时来喝酒,我们是一家人……”
过了几天,正是除夕,邵伟拿起车钥匙对母亲说:“老娘,我现在去接娘舅来吃年夜饭。”杨菊芬看着驶去的轿车,心里头很欢喜,她知道,自己终于不用找补漏的借口了。
(发稿编辑:陶云韫)
(题图:陶 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