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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在褡裢镇通天河边住着一个后生叫王元，打鱼为生。
对王元来说，打着鱼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为啥呢？王元舢板船小，人只一个，他又心存善念，每次打起小鱼便放生，所以常常起早贪黑，也打不着几条鱼。
这天是五月十五，入夜后月光如昼，宽阔的天河横亘在天际。王元想趁月色，去通天河上游试试运气。不知划了多久，他见水面跃起一条通体银色的小鱼，在船头不远处活泼地跳着。王元觉得好玩，便跟着小鱼一路向前划去，穿过几丛芦苇，绕过来又绕过去，忽然，王元发现眼前豁然开阔，河面波光闪烁，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原先远在天边的月亮，一下子近在眼前，大得惊人；河面下，一块块石头银光闪闪。王元好奇，一个猛子扎到水底，拿了块石头上来。这石头通体光滑细腻，好似冰块一般清凉。水中一条鱼也没有，王元便掉转船头，划着划着，不知过了多久，王元再抬头看月亮，离自己又远了，河面的颜色也黯淡了下去。
第二天，王元拿着石头找到镇上的邬大。邬大读过书，懂些天文星象。王元见邬大紧皱眉头，便问：“邬先生在为何事发愁？”
邬大说：“昨夜我观天象，看到一颗客星在天河徘徊三四遭，又不见了。我在想客星从何而来。”
王元说：“昨天我也遇见一件奇事，还在通天河里捡到一块奇石，正要来问问先生。”接着，他把昨夜的所见所闻述说了一遍。
邬大接过石头，倒吸一口凉气，他反复摩挲，眼里露出惊喜，说：“这可不是石头，是上好的银锭呀！你从河底捡的？”
王元瞪大眼睛，说：“昨晚，河底这样的银子多得一眼望不到头！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
邬大当即跟王元去了通天河上游。到了芦苇荡，王元指着时不时出现的芦苇，说：“我昨天就这样，绕过来，再这么绕过去，就到地方了……”可无论王元怎么绕，前方的水面下，始终只有淤泥。
邬大有些失望，王元也说不清怎么回事。
从此，王元天天夜里往通天河上游走，每次都是失望而归。直到六月十五，王元按先前的路线走，终于又来到了那片布满了银锭的河道。他跳进水中，捡起两个银锭。
第二天，王元找到邬大，激动地说：“我猜测，等十五月圆时，船才能开进那段河。”
邬大看着银锭，点头道：“昨夜我又看到天河来了客星。恐怕，你就是那颗客星！你不是去了通天河上游，而是误入了天河。下个月十五，咱们不妨验证一下。”
王元不由得连连点头。
果然，七月十五那天，他俩沿着之前的路线兜兜转转，再次来到了那片银光闪耀的河面。他们抬头看天河上方，硕大的星辰浩瀚万里，皓月当空，大如拱洞，月中山峦坑洼清晰可辨。
邬大的眼里射出精光，说道：“王元，千万要保守住秘密，人人都来哄抢银子，就乱套了。”
两人回去后，王元遵守和邬大的约定，没有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又到月圆夜，这晚，王元不知道为什么，翻来覆去睡不着，盯着头顶的天河发呆。突然，他看见天河中间有一段慢慢地暗淡下去，直至没了光亮。变黑的部分蔓延开来，越变越宽、越变越长，就像天河被撕破了一个口子……王元躺不住了，他回过神来，天河变暗，一定是邬大去捞银子了。如果他把天河里的银子全部挖走，天河就会消失啊！
想到这，王元躺不住了，他划着小舢板，往通天河上游划去。此时已近黎明，他见到邬大的船队已经回来，船上蒙得严严实实，吃水很深，肯定装了不少银子。王元划过去，拦住邬大的船队，喊道：“邬先生，你回头看看，天河让你挖黑了！天河的银子要是被你捞完，天河就毁在你手里了……”
邬大“嘿嘿”一笑：“你跟踪我？来人，把他绑了。”立马跳出三四个家丁，把王元按倒，往他嘴里塞上麻布，用粗绳子把他手脚绑了个结结实实，还绑上了一块压舱石。
邬大看着王元，说：“其实，我们邬家发现天河的银锭，比你更早。现在不妨实话告诉你……”
原来，邬家祖上曾有人误入天河，捡回过一锭银子，糊里糊涂进去，糊里糊涂出来，想破脑袋不得窍门，只留下一句“天河底是银子堆砌，天河光是银子发光”，便过世了。为得到这泼天的财富，邬家后人希望有一天能发现进入天河的秘密，可始终找不到揭开谜底的钥匙。没想到，王元在小银鱼的指引下进入天河，邬大跟着王元去了一趟，就发现了关键：船得在芦苇荡里绕一个“8”字，去往天河的路自然就通了。
邬大一脚踏在王元身上，哈哈大笑：“照道理，我该感谢你，但大恩不言谢，只能让你合眼闭嘴了。”只听“咕咚”一声，王元被一脚踢进通天河，沉入水底。
邬大回来后，请人花一个月时间造出大木船十条。九月十五的夜里，邬大又带船队进入天河捞银子，把天河挖得千疮百孔，整个天河黑了大半。
后半夜，邬大正欲离开天河，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划来一条舢板船，船上站着一人，正是王元。
邬大吃了一惊：“你没死？”邬大不知道，王元被踢到河里后，眼看就要淹死，不想一条小银鱼游过来，就是那条指引王元发现天河的小银鱼，它的鳍锋利如刀，瞬间把绳子割开了。随后，王元仗着自己的好水性，悄悄潜游回家。他想，世上的老百姓离不开天河，且不说爷爷奶奶指着天河讲故事，就说那夏夜里行人辨向、牛马归家、猫狗捕猎、农民播种，哪一样都能跟天河扯上关系！王元很自责，是自己告诉了邬大天河的秘密，所以他一定要阻止邬大破坏天河。
邬大对家丁说：“抓住他呀！”
十条大船去围堵舢板，舢板却在大船间灵活地穿行，邬大的家丁手忙脚乱……等邬大发现月亮下山，东方发白，船队已经划不出天河了。王元骂道：“邬大，你贪得无厌，这次让你有来无回！”
邬大仰头大笑：“大船上备着一个月的口粮，无非等下月十五再回去。咱们看谁先饿死！”
王元平静地说：“过了九月十五，天河就要落到地平面之下，天河与通天河就对接不上了。”
邬大一听，顿时瞠目结舌，自己怎么把天河落地的时间疏忽了？王元大笑道：“如果能拖住你留在天河，给天下人保住天河，我就是死在这里也值了……”
从这天起，没有人再见到邬大，也没人再见到王元。有会观天象的人说：“打九月十五夜里起，天河界内几十颗客星追逐乱舞，后来这些客星慢慢地消失不见，天河变黑的地方，也变亮了一些。”
不过天河中央毕竟被邬大挖走过许多银锭，再也没能还回去，支离破碎的样子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发稿编辑：陶云韫）
（题图、插图：孙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