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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传说

摘蜂窠

■ 胡斯庆

这天清晨,一辆面包车驶进了云茅山麓深处,车门打开后,从车上下来四个人。

走在头里的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叫大林,是司机,也是这群人的组织者。他从包里掏出四只对讲机,人手一只,手机在深山里信号太弱,用不上。跟在他后面的瘦高个儿叫四溜,三十几岁的年纪。紧跟在四溜身后的,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后生娃,皮肤黝黑、个子瘦小的叫小松,身子滚圆、脸上肥嘟嘟的叫二胖。

下车后,这一行人手上拿着钓竿,肩上背着背包,继续向着云茅山深处攀行。其实,他们并不是为垂钓而来,而是为摘蜂窠而来。

云茅山地区方圆百里都是莽莽的茅草丛,那里活跃着一种被称为“牤见愁”的毒蜂。这种蜂性情暴烈,毒性极强,三口就能蜇死一头千斤大牤牛,人要被蜇上一口,一小时内得不到救治,可能性命不保。可就是这令人畜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毒蜂,它的蜂窠竟有极高的药用价值,近年来价格不断上涨,引来一些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摘。

四人沿着山路攀行了两个多小时,又顺着一条两岸长着茅草的小溪攀爬了一阵。突然,大林指着一处茅草蓬示意道:“来活!”其余三人顺着大林的指点看去,果然见斜上方挂着一个好大的蜂窠。

这个蜂窠挂在溪坑边一蓬两米多高的冬茅上,大小形状跟灯笼似的,三五成群的毒蜂在巢穴边进进出出。二胖和小松是初次入伙,二人见蜂窠周围全是一人多高的茅草,没有下脚处,再看那些毒蜂身上的花纹状如斑斓猛虎,腿肚子打起抖来,二胖问:“这咋整?”

大林瞅着蜂窠下方的溪坑答道:“还能咋整?脱衣,下水!”

稍做准备后,四人穿着短裤便下到没膝深的溪水里。在水里刚站好,却听到小溪上游转弯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林摸上前扒开茅草一瞅,赶紧退回:“花脖子来了,先避避!”

花脖子是这一带特有的野牛,脖子上有圈花色斑驳的毛。它一身蛮力,人根本没办法与它硬碰硬,更何况它还是保护动物,遇上它,主动退避是不二选择。四人见上岸已经来不及,只得趴在水里耐着性子等。那头花脖子一边用舌头卷着溪边的草叶,一边慢悠悠地顺着溪坑而下,足足磨蹭了两小时。见花脖子走了,四人这才敢爬出水面。

接着,大林和二胖一组,四溜和小松一组,两组相距丈远,在溪水里相对而立。二胖和小松手里各拿一根钓竿,大林和四溜从溪坑里仰头察看斜上方的蜂窠,只见三三两两的“牤见愁”进进出出,优哉游哉。大林示意四溜和小松先在水里藏好,又让二胖把身子蹲伏成马步,他从背后站到了二胖的肩上。二胖随后站起身,把手中的竿子递给大林,大林伸长竿子,小心地探向蜂群,直到刚好可以够着蜂窠。忽然,他对着蜂窠迅疾地一捅。

这下可不得了了,只听“嗡”的一声,平静的蜂窠仿佛炸了锅,一股黑云顺着钓竿的方向倾泻而下。二胖急忙弯腰,肩上的大林倏地往水里一纵,待蜂群气势汹汹地扑到水面后,二人已先后没入水中。蜂群在水面上气急败坏地飞旋了好一阵,却找不到报复的对象,便悻悻地离开水面……

大林示意对面的四溜和小松如法炮制。四溜站在小松肩上对着蜂窠使劲一捅,蜂群遭到第二次袭扰,火气更大了,扑向水面的气势比刚才更大更猛,恨不得将袭扰者生吞了才解气。等蜂群消停了,四人先后把脑袋探出水面,大林见四溜额头上有红色的血水渗出,担心地问:“四溜,你不要紧吧?”

“没事,只是破了点皮,”四溜笑道,“刚才跳得猛了点,撞到一块小石头上了。”

大林让小松去岸边的包里找来创可贴,四溜拿来贴到额头上,行动继续。四人还分两组,在水里继续轮番袭扰,蜂群数次报复落空,不堪疲累,反扑的速度明显下降,到最后,只有三两只蜂象征性地往来袭的方向巡逻了一下……

“可以收割了。”大林说完,便和四溜各自在钓竿顶端绑了把弯刀,分别站到二胖和小松的肩膀上,一左一右,将弯刀的刀口同时挥向了支撑蜂窠的苇秆,一割一勾,硕大的蜂窠就掉落下来。刚落到水面,二胖不顾有几只蜂跟在蜂窠边飞鸣,从水里一跃而出,扯过一只大口袋,连蜂带蜂窠地套了进去,迅疾往水里一按,紧接着四溜抓住袋口边沿一收,在水里扎紧袋口。然后一人拖着口袋,其余三人跟在后面,潜到下游安全的地方上了岸。

随后,他们只发现了几个拳头大的蜂窠,再没大的收获。四溜提议:“大家聚在一起效率低,还是分头找吧。大林,你带上二胖,我和小松一路,自己能拾弄的小窠就自己拾弄,遇上大的拾弄不了,就呼叫另一组来支援。晚上再会合,找个地儿吃东西睡觉,怎么样?”

“行是行,可别离太远,确保对讲机联络得上,天快擦黑时就回下边那块空地搭帐篷过夜。”大林叮嘱道,“千万注意安全,被蜂蜇到可不好玩!”说完,他们就两两分开,沿着两条山坳分头行动。

大林和二胖发现一个有半个脸盆大的蜂窠,因为位置好,两人就能摘下,便没呼叫四溜和小松帮忙。弄下这个蜂窠后,太阳已经落山了,于是他们呼叫四溜和小松收工,可四溜的对讲机处于开机状态,却无应答,小松的对讲机则干脆处于死机状态,大林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二胖安慰道:“四溜哥是老手了,应该不会有事,要不咱先回下边那块空地等他们?”

大林无奈地答道:“好吧。”

快要到空地时,两人忽听头顶上方传来“啊”的一声惨叫,一回头,见从山崖上滚落下一个人。大林和二胖本能地伸手去接,不料冲击力太大,他们都被砸倒了,于是三人在灌木丛里滚作一团……

那个滚落下来的人竟是小松,而且浑身是血!大林不顾疼痛,抱住小松问:“这是怎么回事?”

小松勉强睁开眼,指了指上方,惊恐地答道:“花、花……”

大林明白了:小松遭到了花脖子的攻击。花脖子一旦受到袭扰,报复性极强,眼下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躲。见位于崖壁一米多高的地方有个可以容身的石缝,大林当机立断,先和二胖合力把受伤的小松顶了上去,然后二人攀住石头往上爬。大林很快爬了上去,二胖由于身形肥胖,双手抓住石缝边沿,双脚乱踢一气,一时攀不上去。此时一团黑影气势汹汹地冲到崖底,见到二胖就是一通乱顶,二胖的脚被顶到了,痛得大叫,大林抓住二胖一只手,奋力把他拽了上来,二胖的一只脚已被顶得血肉模糊……

大林给小松灌了几口水,小松渐渐苏醒过来。大林问:“花脖子不轻易伤人,更不会对人穷追不舍,你们怎么惹上这个凶神的?”

小松强忍疼痛,心有余悸地答道:“我们不、不是有意的……”

原来,分开后,四溜和小松攀行了大半天,收获却不大。即将返程时,他们发现草丛里挂着个比拳头稍大的蜂窠,位置不高,周边也比较平整。二人正准备动手,却听近旁传来一阵窸窣声,拨开草叶一看,竟是一头比膝盖略高的小花脖子在悠闲地吃草。眼看天快黑了,二人急于下山,没等那头小花脖子离开,就动手摘起蜂窠来。愤怒的“牤见愁”找不到袭扰它们的人,就把怒火发泄到那头小花脖子身上,小花脖子没提防,被“牤见愁”蜇了一口,发出一声声惨叫,往丛林里跑了。没一会儿,旁边草丛里传来一声怒吼,一头成年的花脖子朝两人扑过来,它的两只牛角轻而易举就把四溜挑了起来,小松见了,慌乱中操起手里的钓竿就去驱赶。那头花脖子见状,挑起四溜往旁边悬崖下一甩,狂怒地朝小松冲了过来,小松吓得魂不附体,钓竿、背包全丢了,没命地往山下跑。那头花脖子穷追不舍,小松慌不择路,从崖壁上滚落而下……

眼下四溜是死是活不得而知,那头花脖子却在崖壁边“守株待兔”。现在该怎么对付一头上千斤的野牛呢?大林苦思良久,对二胖说道:“把你的褂子脱下来。”

二胖听了,把身上的无袖短褂脱下递给大林,大林把褂子的领口系在钓竿的一端,然后用钓竿挑着慢慢送到悬崖边的空地上,来回晃动着,可晃了许久,悬崖边毫无动静。大林问二胖:“你的对讲机还有电吗?”

“还有。”

接着,大林将钓竿收回,把自己的对讲机塞进挂在钓竿上的褂子兜里,又把钓竿伸到悬崖边的空地上。大林双手握着钓竿,让二胖掏出自己的对讲机,对着褂子里大林的对讲机不停地呼叫,褂子里的对讲机随即不停地响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黑影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借着月光,可以认出就是刚刚那头花脖子,此刻它正气势汹汹地扑向晃动着的褂子。大林继续晃动钓竿,做出种种挑衅的动作,花脖子狂怒起来,它对着褂子不停地扑腾,终于,它一头顶到了褂子上,大林顺势一个拉拽,花脖子的两只角正好套进了褂子的两个袖洞里。花脖子的眼睛被褂子罩住了,一时无法甩脱,只能在原地乱转,对人已构不成威胁。

大林松了口气,扔下钓竿,从藏身的崖缝里爬出来。他找到自己落下的背包,拿出急救药,对二人进行施救。二人伤得都不太重,简单包扎后,勉强可以自由行动。

在小松的指引下,三人在一片乱草丛中找到了四溜,此时的他仅剩一丝气息。他们再也顾不上蜂窠,架着四溜艰难地回到停车处,连夜出山。

到了有手机信号的地方,大林让二胖给野生动物保护部门打了电话——花脖子十分珍贵,如果得不到及时救助,这头被蒙住眼睛的野牛可能会遭遇不测……

“那花脖子得让它活下来!”大林感慨着说道,“我们这趟,没被毒蜂蜇,却被野牛顶,虽说摘蜂窠是风险自担,但进了大自然真的要万事小心,否则就像今天,意外地被花脖子上了一课……”

(发稿编辑:曹晴雯)
(题图、插图:陆小弟) 9NS0C/vMXCZQB+4r+7DF500LkSsL4Walb5vIIhj2vnK1/eljVJ5s67fpbVhxCAV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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