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谷四煌是杭州人，开了家制衣厂。厂里有个工人叫卢传庚，三十来岁，来自湖南，老实忠厚，吃苦耐劳。半年前，卢传庚常常感到浑身无力，四肢疼痛，有次忽然昏厥在地。谷四煌急忙把他送去医院，人抢救过来了，但病情严重，要住院治疗。卢传庚心疼钱，决定回老家吃点草药。因为厂里资金困难，谷四煌和工人们约定好，每月只发基本工资，绩效奖金等到年底再结算。尽管如此，谷四煌还是给卢传庚预支了一万元。
到了腊月二十四，厂里放假，谷四煌联系卢传庚结清工资，可对方已停机。谷四煌估计他手机欠费了，便给他充话费，谁知充不进。难道卢传庚换了手机卡？谷四煌知道卢传庚家里贫困，治病要钱，过年要钱，现在怎么办？电话打不通，人联系不上，自己也不能擅自给他转钱呀！谷四煌左思右想，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上卢家去送钱。卢传庚进厂时留了身份证复印件，他家在湘西的一个小山村。
老婆慧霞立马反对：“厂里虽然放假了，可还有一堆事，你能走得开？再说去湖南哪有那么容易？说不定连过年也赶不回来，到时耽误了儿子的终身大事怎么办？”
慧霞说得有道理。此去湘西，千里迢迢，又是年底，归期难料。更重要的是，儿子和女友相恋多年，女方父母觉得谷家条件一般，一直不答应。现在好不容易松了口，说腊月二十九这天到谷家来看看。在这关键时候，如果男方一家之主不在家，后果不堪设想。
谷四煌却实在放不下，问道：“那怎么办？小卢情况不明，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过了年再说！到时候也许小卢就回来上班了，你再给他。”
“那要是他没回来呢？”
“没回来，你再去也不迟。”
“如果小卢明年去其他地方打工了呢，我岂不白跑一趟？再说现在小卢肯定急需用钱，不去弄清情况，不把钱给他，我心里不安啊！”
慧霞瞪了谷四煌一眼：“我就知道说不过你，你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腊月二十九前你一定要赶回家，否则我跟你没完！”
慧霞刀子嘴豆腐心，谷四煌笑了，这一关算是过了。他想着自己一个人开车过去吃不消，决定坐火车。还好买到了第二天去的车票，但返程票没有了。谷四煌心想，活人还能给尿憋死？到时再说吧！
卢家太远了，谷四煌乘火车、坐汽车，几经周折，终于来到了镇上。一打听，去卢家坳还有三十里地，谷四煌便又打了辆摩的，直奔卢家坳。山道崎岖，寒风肆虐，谷四煌冻得直缩脖子。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已是傍晚。村口有家小卖部，谷四煌进去问路。老板叹了口气，说卢传庚两个月前已经病死了。谷四煌一惊，难怪联系不上，原来人已经不在了。
这时，卢传庚的二叔正好进来买烟，谷四煌就跟着卢叔去了。路上，卢叔告诉谷四煌，卢传庚父亲早已去世，平时他跟老母亲相依为命。他回家后，没去大医院治病，只是在诊所打针吃药，后来病情恶化，年纪轻轻就走了。
卢家简陋，老人瘦弱。谷四煌看着卢传庚的遗像，心中一阵酸楚。这趟来对了，否则得内疚一辈子！卢母得知谷老板专门来看儿子，激动地拉着他的手，哭着说：“传庚常说，你是大好人。多亏你帮他，否则他就死在外面了！”
谷四煌安慰卢母一番后说：“我这次特地来给传庚送工资。他这几个月工资一共两万多元，除去回家时预支的，还有一万多元。”
卢母惊奇地问：“传庚跟我说，他没什么工资了……”原来，卢传庚回家后，说自己在医院抢救是老板垫付了费用，回家时还预支了工资，估计没剩啥了。所以卢传庚死后，家人压根儿没想到还有工资这事，把他的手机停了，导致谷四煌一直联系不上。谷四煌动情地说：“传庚是我的工人，治病的钱应该由我来出，这钱不能抵消。”
谷四煌有情有义，一旁的卢叔赞叹：“传庚遇上了你这样的好老板，是他的福气，他会瞑目的！”
出门带现金不方便，谷四煌想把钱转给卢母，但是卢母没有智能手机，谷四煌就说转到卢叔微信里。他伸手去掏手机，忽然惊道：“手机呢？我的手机不见了！”
卢叔问：“别急，好好想想，最后一次用手机是什么时候？”
谷四煌说自己坐摩的前特地看了一下手机，当时电量不足了，想着到了村里要马上充电，然后就把手机塞进了口袋。因为身上带了少量现金，付摩的费时也没用手机，估计是坐摩的时太颠簸，手机掉在路上了。
谷四煌让卢叔拨打自己的手机，可手机已经关机了。卢叔说：“别急，明早我叫人去找找！”
谷四煌哪有时间耗在这里？他苦笑着对卢叔说：“算啦！手机不值钱。你的手机给我，我叫我老婆把钱打过来。”说完，他用卢叔的手机给慧霞打了电话，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很快，微信加了，钱转过来了，但慧霞也气冲冲地发出了最后通牒：今天是腊月二十七，明天赶不回家，就别回来了！
大事办妥，谷四煌松了口气。不过现在新问题来了，手机没了，身上钱又不多，怎么回家？要不先去县城，看能不能拼个车往杭州方向去，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时间紧迫，谷四煌起身告辞，卢母和卢叔极力挽留他住一晚。谷四煌如实告知自家情况，说自己非走不可。卢叔说：“现在这么晚了，你人生地不熟的，到了县城也不一定能拼上车。不如明早我让人送你去，保证不耽误。”盛情难却，谷四煌只好答应。
卢叔把谷四煌带到自己家，安排了丰盛的晚餐，还叫来了很多村民作陪。村民知道情况后更加热情，把谷四煌当作最尊贵的客人。谷四煌很快就醉了，早早上了床，可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想，手机虽然不值钱，但里面有很多生意上的信息，丢失了非常麻烦；一会儿又想，但愿明天能顺利拼上车，如期回家，不误大事……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外面不时有人进出。一次起夜时，客厅里还灯火通明，卢叔和一些人都还没睡。
第二天，谷四煌起来后，卢叔笑着把一部手机拿到他跟前。谷四煌一看，竟是自己的手机，还充满了电！谷四煌惊喜万分，忙问是怎么找回来的。卢叔说，昨天晚饭后，全村人聚在一起，商量两件大事：联系车辆，找回手机。目的只有一个，不能让好人带着遗憾离开。
第一个问题，大家说火车票买不到，打的又花钱，最好的办法是看看明天有没有去杭州的私家车，顺路把谷四煌送回去。村民纷纷行动，有的联系亲朋好友，有的发朋友圈，有的发“抖音”视频。为了落实这事，好些村民一夜未眠。在大家的努力下，凌晨终于传来好消息：县里有几个素不相识的热心人回复说，明天正好去杭州，愿意把人送回去。其中有个人还说自己离卢家坳不远，明早直接到村里来接人……
第二个问题是找手机。大家分析，山里天寒地冻，行人也少，估计手机还在原地，于是村里的年轻人都骑车沿途去找。为了提高效率，大家分好工，每人负责搜寻一段路。有的点燃火把，有的带了强光手电筒，有的戴上矿灯帽，一时间，漆黑山道里星光点点。人多力量大，终于找到了手机。
一觉醒来，愿望都实现了！看着满脸憔悴的卢叔，想着淳朴善良的村民，谷四煌热泪盈眶。
朝发夕至，一路顺风。腊月二十八深夜，谷四煌出现在家门口。慧霞惊喜交加，不敢相信是真的。
未来的亲家听说了这事，大为感动，当场同意了婚事。第二年，制衣厂的生意大好，很多订单都来自湖南……当然，这是后话。
（发稿编辑：曹晴雯）
（题图、插图：陆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