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我的人都知道,任何事都能让我想起某个故事。岁月流逝,年华渐老,越来越多的学生、同事或朋友建议我把自己的故事写下来。坦率地讲,我从未想过这样做。但后来兰迪给我提了个有趣的建议。
兰迪多年来一直和我保持联系,如同许多我以前的学生一样。他也是杜克大学的铁杆篮球迷,在2018-2019赛季,他曾访问杜克大学,我们还一起观看了一场比赛。一如往昔,在赛前的餐桌上,我又给他讲了故事。
“鲍勃
,”他说,“我有个主意,你考虑一下。你只管讲你的故事,我来记录,然后你来修订,怎么样?”兰迪用了畅销书《别逗了,费曼先生》(
Surely You’re Joking, Mr. Feynman!
)作为例子,那本书就是由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理查德·费曼(Richard Feynman)口述、他的朋友拉尔夫·莱顿(Ralph Leighton)记录完成的。写书的想法就这样诞生了。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我们平均每周聊一两个小时,我大致按时间顺序讲述我的故事,从20世纪四五十年代在纽约布朗克斯区成长的早期岁月开始,一直讲到现在。
虽然在整个讲述中,我对自己从事的科学研究有所提及,但它绝不是一本传统意义上的科学自传。我在书中对科学研究的描述更像是为叙述搭建了一个脚手架,好让我的冒险故事有所附丽,更复杂的科学材料和相关文献则放在了注释中,以免干扰主体叙事。这些故事的讲述有赖兰迪和我的合作,有时完全是我的“声音”,有时更像是我俩的“二重唱”。然而,所有的故事都代表了我对发生事件的美好回忆。我充分意识到人类的记忆如此易错且可塑,我可以预料,在我所述事件中的一些人与我的回忆会略有不同,如有任何偏差,由我一人负责。在描述我与患者的互动情况时,为保护患者隐私,我们也更改或省略了可识别的细节。
我不想显得太啰唆,但这本书中会反复出现一个主题,那就是我热爱听故事与讲故事。事实上,直到我开始写这本书,我才意识到听故事和讲故事对我的事业和生活是多么重要。年轻时,我贪婪地阅读,甚至不惜装病躲在家里看书,而现在:
·作为一名医生,我学会了如何详细了解患者的病史,从中引出一个个故事,使患者得到最确切的诊断。
·作为一名科学家,我了解到数据本身并无意义,除非我们以数据为基础,创造性地构建叙事,从而得出某种结论或发现。
·作为一名导师,我总是对学员的生活故事颇感兴趣,并经常通过讲故事的方式来阐明科学的或哲学的要点。
我很幸运,能过着一种充实而有成就感的生活。向学生谈及我的职业时,我有时会使用“双重使命”一词,用以指代我先后的职业——首先是医生,其次是研究者。我经历的每件事都像是命中注定要发生的,畅行在这两个独特世界的交叉领域,我乐在其中,希望这本书可以清楚地表达这一点。尽管这些故事听上去大多轻松幽默,但其中也有严肃的暗流,包括我与冠状动脉疾病几十年的斗争,这是我的家族遗传病。我希望大多数读者能从我在“医生-患者”的二元身份中获得的教训和经验,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我想象不出,有什么比成为一名临床科学家更有成就感的职业了——有机会帮助患者,同时也能在实验室中发现新的治疗方法。
希望从前言这短短几页里,你能读出我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