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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用耳朵去看

因为住在爸爸工作的学校,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听到琅琅的读书声。课间休息的时候,孩子们会来找我一起玩。他们带我去捉蚂蚁、捉蜻蜓。有一次我还跟着小朋友们一起在大街上玩,带回了一只流浪猫。我也会听见孩子们随着钢琴伴奏唱歌的声音。不记得当时我都学会了哪些歌曲,但我依稀记得就是从那时起,我喜欢上了音乐。我会一边哼唱旋律,一边用手摸索身边的事物。除耳朵之外,双手是我探索世界的另一把钥匙。

我喜欢触摸柔软的东西,例如毛毯、被子、玩具小熊等,把它们拿在手里我感到心安;抱着它们放在怀里、贴在脸上,我感到温暖。妈妈拿着我的手,让我知道小熊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在哪里。过了一段时间,妈妈又会拿给我毛绒玩具的小狗和小猫,教会我不同动物的区别和特点。我常常摸不出来小狗和小猫有什么不同,还有我不明白妈妈跟我说的黄色和白色到底是什么意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不明白颜色是什么,有时候我以为红色就是毛衣,黑色就是鞋子,白色就是帽子。

去爷爷奶奶家吃饭的时候,我就会开心地摸着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跟奶奶说,红色的毛衣。奶奶轻轻地对我说:“晶晶真乖,知道自己穿的是一件毛衣了,但奶奶告诉你,你的毛衣是白色的。”我十分不解地拉着妈妈的手问:“妈妈,你不是说我穿的是红色毛衣吗?”后来我才知道一切事物都是有颜色的,同一件事物也会有不同的颜色;慢慢地我才理解,颜色要用眼睛才能看到,而我看不见,只能通过他人的描述才会知道周围的一切是什么颜色。

直到长大后,我才渐渐学会,许多颜色是可以通过心理感受来了解的,比如说,温暖的太阳是红色的,鼻子里可以嗅到清香的草是绿色的,音乐中可以听到的伤感的旋律是灰色的……

我们对门邻居家的兄妹俩是我儿时最好的朋友。

我在家睡觉的时候常常会做噩梦。虽然我看不到周围的世界,但我会恐惧、会害怕、会担心找不到身边的家人和朋友。醒来后,我就手舞足蹈地喊叫大哭,这时候,小兵哥哥总像天使般地突然来到我的身边。只要我想去操场跑步、翻跟头、跳沙坑,无论我想做什么,小兵哥哥都会陪伴在我左右。他拉着我的手,教会我如何转呼啦圈,告诉我如何倒立,在我不小心摔倒的时候,他会抱起我、安慰我,带我去买我最喜欢的小浣熊干脆面。

我喜欢在家打开电视,听电视里的节目。那时候有一档很有名的儿童节目叫《大风车》,小晖姐姐经常陪在我身边,拿着我的手和电视里的孩子们一起触摸自己的眼睛、鼻子和耳朵。她教会了我跟着节奏跳动,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小晖姐姐向我描述电视节目里的猫头鹰、米老鼠和小青蛙,有时候她还会带我去玩具店里触摸各种动物模型,找到适合我的玩具。我记得那时候热播的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小晖姐姐和我一起看的时候,用手和语言向我解释白娘子在做法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们一起吃包子,小晖姐姐常常把包子皮剥开,把里面最好吃的肉馅给我吃。小兵哥哥和小晖姐姐用声音、用爱心、用陪伴让我了解这个世界,让我的童年生活有伙伴,不孤单。

我五岁的时候,爸爸妈妈送我去了一间托儿所。在那里我认识了很多小朋友,还有保育员马奶奶。他们带我一起玩,和我一起做游戏。虽然我经常闹出笑话,可是我从不感到羞愧。

有一天下午,妈妈照常把我送去了托儿所,我跟马奶奶说,我想看动画片。马奶奶似乎有些为难地对我说:“孩子,可是你看不见啊?”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奶奶,爸爸妈妈说,耳朵也能看见的。我可以用耳朵去看。”

周围的孩子们都笑了起来,只有马奶奶摸着我的头轻声地叹息。

也许就是那样一个信念,我开始用耳朵来“看”这个世界。我怀念托儿所的那段时光,无忧无虑的孩子们一起唱歌跳舞,我也跟着他们一起唱一起跳。最让我怀念的还是马奶奶的歌声和笑声。虽然她离开我们已经很多年了,可是她在我的生命乐章中奏出了无人能够填补的音符。

那天在马奶奶的灵前我给她唱了她最喜欢的儿歌。她走了,可是她教会了我那些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歌谣。我相信今天马奶奶仍然能够听见我在为她歌唱。

痛苦和欢乐往往是并存的,在微笑欢乐背后总是会藏着痛苦和泪水。在我居住的那个小城镇,很多人还是不能接受盲人、一个身体不健全的孩子。

在我身边,也经常会有人欺负我、笑话我、捉弄我。我不得不承认,那时候我真的很想狠狠地揍他们一顿。可是我看不见他们逃走的方向,根本无法抓住他们。

和小伙伴们一起踢足球的时候,因为好几次我挡不住对方踢来的球,他们再也不愿意把球传给我。无论我怎样叫喊,那只足球永远也不会到我的脚下。孩子们开始玩捉虫子的游戏,游戏结束的时候,他们都会拿着自己捉来的小虫子炫耀,而我只能站在一边,两手空空地被他们笑话。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我和小伙伴们一起出去玩,有一个小孩指引着我往一个小巷子里走去,他让我一直往前走然后左拐。我照着他的话做了,结果我跌进了一条小水沟。

矮小的我在水沟里挣扎了好半天才爬了上来。我浑身污泥、水淋淋地跑回家里。妈妈看到这情形无奈地流下了眼泪,她哭了很久很久,我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妈妈曾跟我说很多人都让她把我送进福利院,他们都说我长大了还是会成为家里的累赘和负担,不会有所作为。我开始害怕了,我求着父母别把我送走。一家人抱在一起,能为我们诉说痛苦的只有那无尽的泪水。自己的孩子就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父母怎么也不可能把我送进福利院的。

在计划生育的政策下,如果夫妻有一个残疾孩子,他们可以要求再生一个孩子。不过我的父母决定只要我这一个孩子,并把我抚养成才。爸爸在新闻里看到,美国有一种先进的仪器,盲人戴上它可以看到事物的轮廓,于是他告诉我,希望我以后读最好的学校,然后出国留学,使双目复明。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夏天的夜晚,妈妈抱着我来到小河边。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听到妈妈不停的抽泣声。她对我说:“孩子,我们走吧,永远地离开这里,好吗?”我不解地问道:“妈妈,你们不是说我还可以用耳朵来看这个世界的吗?”

那时的我还不能理解妈妈的辛酸和那泪水背后的痛苦。别人家的孩子都能蹦蹦跳跳地上学去,而我因为看不见只能被普通学校拒之门外,无论父母怎样恳求学校都无济于事。跟我一般年纪的孩子都去上学了,只有我还坐在那棵树上梦想着我的未来。

家人们都开始为我的学习担忧。大家都没有培养盲人孩子的经历,只能不知所措地坐下来商量,可是每次商量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爷爷说,他可以在家里教我读书写字。很快,我学会了背诵唐诗宋词和乘法口诀。可是,我仍然不会写字。 oXKuEJuxgtSSm0SE6gUZgPJVej0NLvKqCDIRFlopdqTd1IL1JY9+i+9JNJLXS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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