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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场悟道

王阳明抵达龙场驿的时间是1508年春的一个早晨,太阳还未升起。虽然他早有思想准备,但当亲眼见到驿站的残破后,他的心还是瞬间冷了下来。

龙场驿所在地荒凉偏僻得很,虫多,蛇多,鼠多,奇奇怪怪的病多。森林里浓雾弥漫,植物腐烂的气味浓厚,让这里更是充满了迷幻色彩。要说这个地方不适宜人类居住吧,当地又居住了彝族、苗族等少数民族;要说这个地方是人类可以居住的吧,生活条件又跟山顶洞人时期差不多。

王阳明和随从心里的滋味无法言表,但有一个人却异常高兴,那就是现任驿丞。终于等来了接替自己的人,可以离开这里了,临别前,现任驿丞非常真诚地给了王阳明五点生活提示。

第一,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当地人语言不好懂,沟通易出问题,少打交道为妙,即使是中原人,也不要随便攀谈,谁知道对方是不是逃窜的罪犯。

第二,谨防毒气。这里的空气看上去很清新,实则不然,尤其是早上和夜晚,一不小心就会吸入森林中的有毒气体,中毒身亡。

第三,提防猛兽。这本就是野兽的家园,所以要时刻小心狼虫虎豹的攻击。

第四,学会自力更生。官府供应的粮食通常一年才能送来一次,要靠自己种植谷物才不至于饿肚子。

第五,保持乐观心态。在这里看不到一丝希望,过于悲观就容易想不开。

一开始,王阳明并没有把这些话当回事,直到有一天晚上,一只狗熊在他们熟睡时走进他们居住的山洞(王阳明有罪在身,不能住在驿站里),咬掉了一个仆人的半边脸,他才开始将那五点提示奉为圭臬,其中又以第五点贯彻得最为彻底——他会为自己和仆人们找各种乐子。

比如,他给自己居住的几个山洞和临时搭建的窝棚起了很多优美而有深意的名字,什么自己经常在里面品读《周易》的“玩易窝”啦,赞美当地少数民族依然保有孩童之心的“何陋轩”啦,四周满是竹子的“君子亭”啦,等等。

再比如,他给仆人们唱他们能听懂的民歌,跳最狂热的舞蹈,来驱散他们对现实的沮丧。

他还凭记忆诵读理学经典,把自己从现实世界中拔出来,沉到思想世界中去。

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不仅没有打垮王阳明,反而让他在心理上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坚韧。即便身处恶劣的环境,他还是没有放弃自己成为圣人的理想。他经常问自己:如果一个圣人在这样的处境下,他会做些什么呢?无论圣人多么非凡,他们也都是肉体凡胎,也许圣人的做法,能给自己一些启发和希望吧。

但遗憾的是,王明阳很快发现,他心目中的圣人,孟子也好,孔子也罢,就算是坐牢的周文王,都没有他这样倒霉,儒家圣人系统中的其他几位圣人也都没有他这样的遭遇!

找不到圣人做标杆,王阳明的心灵备受煎熬,于是,他又将目光转向朱熹理学的“格物致知”,尽管他对朱熹仍然极为不满!朱熹说要去外面世界“格”到真理,但他现在身处的外面世界有什么可以创造人生价值的真理吗?

就这样,“格物致知”和“圣人处此该如何”在王阳明的脑海里交织、碰撞,使他仿佛中了魔一样絮絮叨叨,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时而摇头。日思夜考,殚精竭虑,他的大脑再也放不下这些翻来覆去被他肯定和否定的问题。

终于有一天,这些问题冲出了他的头脑,像一幅画一样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心学横空出世了!而心学诞生那戏剧化的一幕,被后人称为“ 龙场悟道 ”。 BYxjiV0B76/PTTDWASAfUFvOxJ9T7WXJABP1gtpeZR9dUmC0i5sPrUSSpYxMd2Z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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