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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

壁橱门再次打开，莱雯看见桌上有一盘鱼和马铃薯，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叫了起来。阿列西仍然戴着滑雪面罩，为她拉开了一张椅子：“坐，吃。”

“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这是我的最后一餐吗？”

“那就看你表现了。”

……快弄清楚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莱雯，你不是有本事把男人玩弄在手掌心吗……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理由囚禁我，我都要让你知道我很佩服抵抗暴政的男子汉。”

“你说到我心坎里了。”

她咀嚼鱼肉，吐出鱼刺：“你还想听什么话？”

“要是我强暴你，你要怎么办？”

“在我吃得饱饱的时候？八成是吐你一身，就像你爸上次那样。”

他的笑声很浑厚。

她得继续讨好他：“你的笑声很性感，你犯不着强暴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对此怎么想？”

“要等我看见你的长相才知道。”

“等我能信任你了，就会拿掉面罩。”

“我是你的人质，还能把你怎么样？”

“别把自己当成人质，要把你自己当成一个可以帮助弱势族群的人，因为美国资本家就像吸血鬼一样，把可怜的牺牲者全身的鲜血吸干喝尽，我们国家的钱也都被他们榨干了。”

她想了一会儿：“原来你是民主主义者。”

“我们相信人民应该拥有力量，不能当富人的寄生虫，美国就是邪恶帝国。”

她发现他正仔细地端详着她。

……别跟他唱反调……

“目前，”他说，“就连我们自己的政府官员都对美国的中情局唯命是从。有很多事连你们自己的报纸都不刊登，因为报纸都被一堆专门给人洗脑的广告商控制了。”

“洗脑？再多告诉我一点。”

“你们的中情局支持那位帕帕佐普洛斯上校，他的军政府推行法西斯暴政，比纳粹还恐怖。他用铁拳钳制我们的人民，一点也不能忍受异议。1973年11月17日，他的坦克攻击了在雅典科技大学和平示威的学生。他们杀害了三十个我父亲的同班同学，包括他的情人。我父亲和他的好友，也是八百位伤者里面的两位。”

“你父亲？瘸了腿的那个？”

“他装了假肢，没受伤以前，他可是马拉松选手。都是你们国家害的。”

“我并不知道。”

“你会在这里知道真相。”

她的生死取决于她能不能了解他对美国的仇恨。“我在听。”

“上校的军政府在隔年被推翻了，我父亲跟他的好朋友杰森·特迭斯古成立了17N——为了纪念11月17日的大屠杀。”

这几个字眼。11月17日，17N。特迭斯古老师专门留了什么信息给17N和MEK听。是幻觉吗？“那又怎么会扯上我父亲？他跟政治没有关系，他是精神病医师。”

“他治疗同情美国的人和希腊人。你父亲其实是中情局的地下工作人员。”

“间谍？不可能，不然他会跟我说。他爱我。”

“真的吗？那他为什么把你关进疯人院？”

她张开嘴，可是说不出话来，只能泪眼模糊地瞪着他。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他说，轻抚她的头发，“因为美国让像他那样的人背叛自己的孩子，把儿女送去与世界劳工对抗、白白送死。等你看穿了资本家的谎言，你就会得到重生。”

……顺着他说……

“告诉我。”

他放柔了声音：“你不但美丽，莱雯，也很聪明。”他扯下了面罩。她看见一张英俊的脸，皮肤坑坑洼洼的，眉毛又浓又黑，双眼炯炯有神。让她看见他的真面目，就表示他不在乎身份会曝光了。这是缓刑还是死刑？

“你要杀了我吗？”

“不。”

他能听见她的心脏在怦怦地跳动吗？“那你是要强暴我喽？”

“不。我要撕开蒙住你心智的那块布，让你清楚自己一直活在谎言里。”

“证明给我看。”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她站起来，朝壁橱走。

他拦下了她：“有个空房间可以让你睡，房间里有扇小窗。我会拿床垫来，让你睡得舒服点。”

她轻抚他的手：“谢谢你这么好心。”

他离开厨房，她考虑要不要试试前门。最好不要，他一定会听到她转门把手的声音。她得让他渴望她。为了让他高兴，她收拾了餐桌，洗了碗盘。

他拿着床垫回来，看见她站在水槽前，于是露出了笑容。

“你有工作吗？”她问。

“我是导游。我带笨蛋游客在废墟里穿梭，跟他们讲解我们的黄金时代。”

“你说你在美国学的英语，怎么回事？”

“我到底特律当了三年的交换生。”

“既然来自不同国家的年轻人都会想到美国去念书，那美国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了。”

他把床垫摔在地上：“白痴！美国那么做是想欺骗全世界，隐藏他们真正的用心——让他们堕落的想法到处扩散，好实现他们操控全世界的野心。”他攫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回壁橱里。

“你不是说要让我睡在有窗的房间里吗？”

“那要等你准备好迎接光明才行。”

简直是胡说八道，不过现在可不是刺激他的时候。“对不起，我说那句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再给我一次机会嘛。”

他关上门，上了锁：“再说吧。”

要想活下去，她得让阿列西多想她、少想政治，她得让阿列西渴望她。明天早晨她会再来一遍。在皮肤上刻下明天。她在手臂上划下第七道痕，咬住舌头以免痛得哭出来。感谢主给她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