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亥俄州,威桥市
杜根从大脑中的“刺痛之海”里游出水面,他前后摇晃。该死!这个叫沙利那斯的贱人想杀他。为什么?他勉强坐起来,倚着办公室墙壁,寻找那张纸。一定是她拿走了,是纸上的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杀机?
他闭上眼睛。感谢主,这一下并没有把他的脑袋敲傻,他还记得:
缓缓死亡的种子等在我们远处的坑道,
好惩罚每一个十字军。安拉保佑……
很可能是特迭斯古课上讲的东西。第二行的意思很清楚,是MEK对抗基督徒的圣战口号。最后那句话是他们对安拉的呼唤。
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脸颊在流,他很清楚是什么。他努力站起来,身体前后摇晃着。
他的安全局专用保密机响了,他用沾血的手接了电话:“喂。”
“换内线,牙医。”
他仍然迷迷糊糊的:“什么?”
“用你的密钥,先换内线。”
他在口袋里摸索,先摸到了车钥匙,然后才找到了密钥。他按下了安全键:“说吧。”
“我是铙钹。”
“至少你还没把我切断。什么事?”
“卡戎收到‘搭帐篷的人’传来的消息。一名MEK军官现在正在雅典,执行和17N结盟的任务。”
“时间上有什么线索吗?”
“国务院的消息来源说,布什总统会先发制人,下令对伊拉克进行攻击。‘搭帐篷的人’说万一MEK不能和17N取得共识,就会率先执行他们的恐怖袭击——目标是我们。”
“我什么时候到希腊去?”
“现在。”
“我会回辛辛那提收拾行李。”
“没时间了,威桥大学有航校和机场。”
“可能是个小机场。”
“可以容纳司运系统了。”
他摇摇头,想让脑袋清醒些。刺痛险些撂倒他。司运系统,即“司法暨外国囚犯运输系统”的简称,是联邦保安官押送囚犯和外国罪犯到不同司法辖区、犯罪矫正机构及国家的一种系统。最近,国际事务司法部更用它来引渡外国的犯罪嫌疑人。
“为什么找司运系统?”
莉姬的沉默久了一点。
他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计划变更了。上头要你秘密进入希腊,不经过他们的海关或是移民局,你不是以驻外人员的身份入境。埃里阿德队长怀疑17N的恐怖分子之所以从来不曾落网——甚至身份不曾曝光——是因为许多希腊教授、重量级的政客甚至法官,都是同情他们的。”
这倒解释了沙利那斯女士的行为。
“他已经派了一名便衣探员到学生族群里卧底了。”她说,“上头要我电汇欧元资金到雅典的奥林匹亚银行,用的是斯皮罗斯·狄奥多的名字。我会送授权文件给你,到宪法广场的美国运通办公室去拿。”
“什么授权文件?”
“证明你是雅典科技大学的研究生,那里也就是17N的发源地。”
“那……”
电话挂断了。他等待了必要的两秒钟,然后抽出了密钥。起码“骷髅脸”沙利那斯没把他的公文包也拿走。他把公文包从地板上抓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特迭斯古的办公室,沿着走廊来到停车场。他把公文包丢到副驾驶座上,小心翼翼地坐进了玛莎拉蒂跑车,油门一踩,“吱”的一声开上马路,在双车道上左右摇摆,终于抵达了大学机场,自己也很讶异竟然能一路平安。
他把车停到柏油路上的一架喷气式飞机前,下了车,某个穿着美国联邦保安官外套的人上前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往后扭,给他戴上了手铐。
“这是干什么?”
“别挣扎,这是必要措施。”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移执科班机。”
“什么意思?”
“移民暨海关执法科,标准作业程序可以甩掉可能监视你的人。抱歉委屈你了,一上机我就帮你把手铐拿掉。”
“什么狗屁标准作业程序!”
“习惯使然。我们通常都会把恐怖分子犯罪嫌疑人绑起来,在他们头上套头巾。”
“千万不要,我头上有伤,可能会昏过去。你也不用把手铐戴得那么紧啊。”
“现在就放松太可疑了。”
他注意到另一名保安官坐进他的玛莎拉蒂,把车开走了。“他要把我的车开到哪里去?”
“开到辛辛那提藏起来,藏到你回来。”一名护卫扶着他走上飞机,把他推过机舱门,“当然,你得要回得来。”
“嘿,客气一点!”
进了飞机,保安官解开手铐:“抱歉,这里是大学城,外国交换生里可能就有17N和MEK的人,我得装得像一点。”
“我今天还没吃饭呢。”杜根说。
“等我们飞升到巡航高度,我会找东西给你吃,要不要先喝点什么?”
“有没有波旁?”
“杰克·丹尼威士忌行吗?”
“双份的。”
几秒钟后,保安官带着一个酒瓶跟两只杯子从厨房出来了。“介意我陪你喝一杯吗?我不喜欢一个人喝酒。”
“这架破飞机不是由你驾驶吧?”
“不是,我负责的是押解你。”
“那好吧。”
两人碰了杯。“祝你在希腊事事顺利,不管你的任务是什么。”
“谢了。”飞机轰然起飞,机场渐渐缩小,飞机冲破云霄。
等到飞机升到巡航高度,保安官说:“把你的皮包和身上带的东西统统给我。”
他清空了口袋。
“留着你的内线电话和密钥。”保安官交给他一个旅行背包,“到厕所去换衣服。”
他低头看自己的外套、领带、长裤:“我这身衣服有什么不对?”
“在希腊,不像美国人会比较安全。”
有道理。他抓起背包挤进厕所,换上一条破旧的牛仔裤、黑色的棉T恤、沾了油污的凉鞋、脱线的毛衣、一件肘部有洞的皮外套。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猜想只需留上两天的胡子,他就可以冒充是学生了。他把换下的便服卷起来,塞进背包里。
看他出来,保安官点点头:“这样子大概可以蒙混过去了。”
“护照呢?身份证?”
保安官拆开一只牛皮纸袋。铙钹拿他的照片做了护照,名字是斯皮罗斯·狄奥多。纸袋里还有一卷欧元和希腊货币德拉克马。
“我要再来一杯波旁。”
“我料到了,在你座位上。”
他喝了一口,打开了公文包拉链,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儿子那只用纸包着的棒球。他两手拿着球转动,脑海中浮现出办公桌上的加框照片。小法兰克把球高高举在头上,他灰发的母亲站在小法兰克身边,祖孙俩得意地笑望着镜头。
他抚平包球的纸张。小法兰克写了一个谜语让他猜,关于他们早餐要在哪里碰面,庆祝儿子无安打比赛获胜。纸上斗大的字写着:“透过黑黑的玻璃,看着地球转动。”
从儿子七岁起,他就跟儿子一起猜谜。他告诉小法兰克念大学时他不参加兄弟会,反而组织了语义学会,儿子非常着迷。
上小学之后,小法兰克也想要效仿他。他带儿子去看了电影《永远的蝙蝠侠》,儿子被其中诡异的谜语人吸引,在自己的学校成立了奈格玛猜谜社。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又看了一眼儿子的谜语:“透过黑黑的玻璃,看着地球转动。”很容易解开的谜语。小法兰克跟祖母在世贸大楼的世界橱窗饭店等他来吃早餐,那天正是9月11日。可是,他没能及时赶到。
他把棒球重新包好,把小法兰克最后的谜语塞进袋子里。下一波对美国的攻击会是龙牙行动,他喝光了波旁。现在完全看他了,看他能否找到莱雯·史雷德,再查探出对于这个唤醒美国恐怖分子卧底的预言,她究竟知道多少。他按摩头上的肿块,那是沙利那斯的杰作。还好他找到了上头写了两行字的纸条。
缓缓死亡的种子等在我们远处的坑道,
好惩罚每一个十字军。安拉保佑……
要是他能找到其余的部分,解读出来,就可能会阻止一场大灾难。他得想办法进入雅典图书馆数据库,他可没办法等上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