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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

希腊国家图书馆演讲厅内，马丁·凯尔医师向听众挥手，听众起立为他的演说鼓掌。他轻抚下巴上的胡须，步下讲台，走向一张桌子，在新书上签名，书名是《从荣格心理学看血祭仪式》。等演讲厅的人差不多走光了，他才往椅背上一靠，松开领带。两名希腊官员跟着一位右眼戴着黑色眼罩的长者走了过来。

“凯尔医师，我是希腊警方反恐小组的海克特·埃里阿德队长。”他低沉的声音在几近全空的演讲厅里不断回响，“你的演讲真精彩，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请你回答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和杰森·特迭斯古有多熟？”

“我们都在俄亥俄州的威桥大学教书，上星期是我开车送他去医院的。有什么问题吗？”

“问话的人是我，凯尔医师。你为什么送他去雅典疗养院？”

“是他要求的，而且距离学术中心也最近。他刚讲完古希腊罗马的谜语，就突然很不舒服。他现在好多了吗？”

“他都讨论了什么希腊谜语？”

“古代的，尤其是荷马解不开捕鱼少年的谜语，因此含恨而终的故事。”

“特迭斯古是怎么说的？”

“他说荷马到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去问神谕他在哪里出生，神庙的女预言家说他母亲的家在艾俄斯岛，然后她又补充说：‘小心给你出谜语的少年。’”

“往下说，凯尔医师。”

“年老的荷马来到了艾俄斯，海滩上两个在钓鱼的少年向他走去。他问少年钓到了什么，一个少年回答：‘捉到的我们丢掉，捉不到的我们留着。’

“这时荷马想起了神谕的警告——小心给你出谜语的少年。他解不出少年的谜语，心脏病发作，就这么与世长辞了。”

“他跟听众说出谜底了吗？”

“说来也奇怪，并没有。那时他自己忽然也不舒服，倒在了讲台上。”

“你知道他和希腊的恐怖组织17N有什么关系吗？”

他重新把领带拉紧：“我并不知道他跟他们有关系。”

“你的演讲主题是血祭仪式，而他的是死亡的谜语。他生前提过17N吗？或是MEK？”

“你为什么说生前？”

“他在疗养院里被人射杀了。”

“哦，我的天！我不懂，他和17N有什么关系？”

“这也是我们要调查的。我们有理由相信在主任医师的女儿被绑架前，他曾想勒死她。”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著作的自序里说你专门研究秘密团体，而你的个人网站上说你不仅研究希腊神话和民俗，也研究阿拉伯及波斯秘密宗教仪式。”

“那是我拿来当背景资料的，并不是我的本行，我是研究荣格心理分析学的精神医师。”

“你计划在希腊停留多久？”

“我的行程安排让我还有三个星期的时间可以造访一些希腊岛屿和塞浦路斯，然后我再回到雅典跟旅行团会合，飞回俄亥俄。”

“你曾去过德黑兰或巴格达吗？”

他用手背拂过嘴唇。他目前对希腊的研究，又怎么会扯上伊朗或伊拉克呢？“过去我研究过伊斯兰的教派，可是我不认为……”

“你熟悉伊朗的穆基哈丁艾卡勒格吗？一般称他们为MEK。”

“他们的学生领袖参与占领了德黑兰的美国大使馆。”

“现在呢？他们算不算是教派？他们是不是盲目服从领袖，至死不悔？”

“那个团体中投诚的人说领导者主要是女性。已婚的妇女被迫离婚，孩子都被送走了。MEK的规矩是绝对地禁欲。他们的领袖梅丽恩·拉嘉维在自愿流亡巴黎期间被捕，几名追随者自焚。他们是反抗美国的恐怖分子，许多投诚的人说MEK是一种教派。你们为什么又对这个团体感兴趣了？”

“我们得到情报，他们可能想和希腊17N恐怖分子结盟。我们相信雅典疗养院的袭击就是序曲。”

“那杰森·特迭斯古跟他们又有什么关联？”

埃里阿德用一根手指敲着脸颊：“很久以前他参加过雅典科技大学的示威抗议，在军政府的镇压中受了重伤。我们相信他在美国布下了17N的秘密成员。”

“17N和MEK结盟的事情，对我来说实在是匪夷所思。”凯尔拿起了演讲笔记，地上还掉了好几页，他弯腰把散落的纸张捡起来，塞进公文包里，“为什么MEK会想到和17N结盟呢？”

埃里阿德耸耸肩：“这些日子以来，很多电视名嘴总是套用这么一句老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很多人并不知道这句老话其实是一句阿拉伯古谚语。”

“既然你在这方面是专家，那么在你离开希腊之前，我们可以再次利用你的专长吗？”

“当然，随时跟我联系，只要……”

埃里阿德队长带着人迈开了步子：“这段时间，请放松心情度假，不过，我建议你也要小心希腊谜语。很多希腊人解开了捕鱼少年的谜语‘捉到的我们丢掉，捉不到的我们留着’。”

“请问谜底是？”

埃里阿德头也不回，只有声音在空荡荡的演讲厅里回响：“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