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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亥俄州，威桥市
法兰克·杜根降低玛莎拉蒂跑车的车速，以免超过令人讨厌的三十五英里
时速限制。差劲的双车道，让人不敢相信从辛辛那提机场到威桥竟然得花上一小时四十五分钟。从高架桥上，他看见峭壁上有一幢维多利亚风哥特式豪宅。根据记录，莱雯·史雷德曾住过那里。说不定在前往大学之前，他应该先去探索一下那个地方。左转上一条陡峭攀升的碎石小路，驶过了一扇生锈而脱落的铁门，可豪宅的门窗都钉上了木板。他不知道疗养院关闭了。
说真的，没事跑到山上这个疯人院来做什么？说不定是直觉告诉他能从走廊和墙上加了护垫的病房里打探到消息。唉，还是先查特迭斯古的档案，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解开他的预言吧。
他倒车离开小路，内线电话响了。“喂？”
“牙医，我是铙钹。”
“这么快？我都还没离开俄亥俄呢。”
“克里特的卡戎传来消息。他说在史雷德自杀之前，曾从雅典疗养院打出电话，最后的遗言是：‘我女儿知道。’”
“知道什么？”
“卡戎听见了枪声，然后是咕噜声，史雷德的电话就挂断了。希腊警方的说法是事情发生的时间正好是17N挟持他女儿为人质的时候。”
“我现在要到大学去查特迭斯古的档案，说不定能查到莱雯知道什么。”
“祝你好运。”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他开车到校园，绕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艺术学院。运气不错，在罗登楼附近找到了停车位。楼层指南上标示着特迭斯古的办公室是132A，进去后，他看见门上贴了一张字条：
特迭斯古老师正在希腊参加古典学者年会发表论文，两周不上课，学期论文和研究报告请交给助教沙利那斯女士。
就在这时，相邻的门打开来，一个模样像学生、绑了一条辫子、穿着啦啦队裙子的女生从他面前走过，摘下了便条纸，换上另一张：
本学期的古典史及神话学停课，详情请咨询沙利那斯女士。
这么说来，特迭斯古的死讯终于在系里传开了。
“我要找特迭斯古老师的助教。”他说。
女生听见后转过身来，原来她并不是十几岁的学生，而是一名中年女子。她脸部肌肤紧绷，像是做过拉皮，反而让她的三角形头颅更像毒药瓶上的警告图案。她双眼血红，手臂交抱，像交叉的大腿骨，横在应该是胸部的地方。“我就是。有何贵干？”
“我是联邦调查局的人，沙利那斯女士，耽误你一点时间。”
“天啊，院长告诉我杰森在雅典过世了。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我想看看他的办公室。”
她东张西望，仿佛不确定是否妥当，接着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钥匙圈，找了半天，才找出了钥匙，打开了132-A的锁，挥手请他入内。
他四下扫了一圈，桌上除了一尊宙斯半身铜像之外，别无他物。右边的墙上挂了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名年长男性，头戴方帽，身穿长袍。
“这就是杰森·特迭斯古吗？”
她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镀金相框。“对。”
他走向靠墙而立的档案柜，拉拉抽屉，发现锁上了。他指着她手上的钥匙圈：“麻烦打开。”
“里头是空的。”
“为什么？”
“杰森前往希腊之前，就把所有资料和个人手稿都捐给图书馆了。”
“我想亲眼看看。”
她又找了半天，把钥匙插进锁孔，打开了所有的抽屉。她没说错，里头是空的。
“他们没说他是怎么死的？”她问。
“你跟他有多熟？”
“他在这里得到教职以后，我就跟着他一起从芝加哥大学过来了。”
“你的职责是？”
“我是他的助教，管理他所有的课程，帮忙研究，打理考卷，安排学生的课外辅导时间。”
“他有没有特别喜欢哪些学生？”
她盯着他身后：“有一个真的跟他走得很近，是史雷德医师的女儿，叫莱雯。”
“很近是多近？”
“杰森的古典学课她都上。杰森除了是导师，还在戏剧社担任指导老师。莱雯的表演我每一场都看过。”她的语气有点怪，“她真是个了不起的演员。”
“怎么个了不起？”
“她一站上舞台，就掩盖了其他人的光芒。她深入每一个角色，就像真的变成了那个人物，你会忘记她是在演戏。”
“好像很厉害。”
“就连舞台下也一样。读剧本和彩排的时候，她总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可以说是她照亮了房间。”接着她迸出一句话，“魔女。”
“当她不是众人目光焦点的时候呢？”
“退缩，有点消沉。”
“你刚才说杰森·特迭斯古教她演戏？”
她的“骷髅脸”别开来：“应该说是指导她。后来她崩溃了，她父亲帮她办了休学。”
“你亲眼所见吗？”
“对，第一次彩排《吕西斯忒拉忒》我就知道不对劲。莱雯爬上了看台第二排，号召剧中性饥渴的妇女不要让男人得到她们的身体，结果她脸色变得很苍白，虚脱了。杰森——我是说特迭斯古老师——把她带到办公室谈话。那是杰森跟我最后一次看到她，之后她父亲就调到雅典了。”
“特迭斯古老师有没有说过他为什么离开希腊？”
“他在雅典科技大学念大四的时候，军政府屠杀了他的同班同学。他也受了伤，头皮少了一块，到美国来治疗，顺便办了学生签证，免得中断学业。”
“他常旅行吗？”
“对，走遍了国内各地，演讲、造访希腊社区，他在为他要写的书《希腊人在美国》做研究。”
是啊，顺便布下暗桩。
他决定试探一下：“有件事你知道了也许会感到宽慰。他在雅典过世的时候，还有莱雯陪着他。”
她空洞的眼睛中没有什么波动：“怎么会？”
“他在做演讲的时候忽然虚脱，同事把他送进了雅典疗养院。那时莱雯也在那里，他还想勒死她。后来，他在一场恐怖攻击中遭到射杀。”
她仍不动声色，但是抱住了手臂：“他就像是受了德尔斐神谕，总把她当成最高女祭司似的。”
这次语气中的醋意十分明显。
“谢谢你，沙利那斯女士，我这就去图书馆看看他捐的资料。”
“恐怕不行，杜根探员。”
“为什么？”
“他指定我当他的遗嘱执行人，处理他的学术资料。他想要确保他的预言玄奥完整，所以我遵照他的意思，把资料全部送给雅典的希腊国家图书馆数据库了。”
“啊，我正好要去雅典，我会去看看。”
她表情一僵：“根据他的遗愿，我加上了一条附注，强调他的资料必须要封存十年，十年后唯有学者和史学家才能阅览。”
他思索着这句话，身体往档案柜上靠，把档案柜撞歪了，结果有张纸露出了一角。他把纸张捡起来，抚平起皱的地方，上面写了行标题“龙牙行动”，还有一行附注“何物”，底下是两行手写的句子，划掉了一些字，修改了几次。他大声读出来：“ 缓缓死亡的种子等在我们远处的坑道，好惩罚每一个十字军。安拉保佑……
“这是什么？”
她突然的动作引得他抬头。宙斯半身铜像被握在她高举的两手中，她的“骷髅眼”燃着怒火。杜根转身想躲开攻击，但来不及了。痛苦如爆炸一般袭来，一切变得模糊。光线变暗，接着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