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内传

吴国为什么被称作“人”呢？这是把它当作夷狄来看待。那么伍子胥为中原国家担忧又是怎么回事呢？伍子胥的父亲在楚国被杀害，伍子胥带着弓箭，亲自求见吴王阖庐。阖庐说：“你太勇敢了，太有勇气了。”打算为他报仇。伍子胥说：“不可以，诸侯不会为了一个普通人去报仇。我听说侍奉君主就如同侍奉父亲一样，损害君主的品行，来报父亲的仇，这是不可以的。”于是阖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蔡昭公向南朝拜楚国，穿着羔羊皮做的皮衣，楚国的囊瓦向他索要，蔡昭公不给。囊瓦就把蔡昭公拘留在楚国的郢都，三年之后才放他回去。蔡昭公离开楚国，到了河边，发誓说：“天下有谁能够讨伐楚国呢？我愿意做先锋！”楚国听说了这件事，派囊瓦发兵攻打蔡国。蔡昭公听说伍子胥在吴国，就请求吴国救援蔡国。伍子胥于是对阖庐说：“蔡昭公向南朝拜楚国，穿着羔羊皮做的皮衣，囊瓦向他索要，蔡昭公不给，囊瓦就把蔡昭公拘禁了三年，然后才放他回去。蔡昭公到了河边，说：‘天下有谁能够讨伐楚国呢？我愿意做先锋。’楚国听说后，派囊瓦发兵攻打蔡国。蔡国没有罪过，楚国的行为是不讲道义的。您如果有忧虑中原国家事情的心意，现在时机到了。”阖庐于是派伍子胥发兵，救援蔡国并攻打楚国。楚平王已经死了，伍子胥率领六千士兵，拿着鞭子抽打楚平王的坟墓，说：“从前我的先父没有罪过，你却杀了他，如今这就是我对你的报复！”吴军的将领住进楚王的宫殿，大夫们住进楚国大夫的房子，甚至还有人娶了楚王的母亲。

囊瓦是什么人呢？他是楚国的相国。郢又是什么呢？是楚王处理政务的地方。吴国的军队为什么被称作“人”呢？吴国本来是夷狄之国，却救援了中原国家，称它为“人”，是贬低它的意思。

越王勾践想要攻打吴王阖庐，范蠡劝谏说：“不可以。我听说，上天贵在保持盈满的状态，所谓保持盈满，是说不违背阴阳、日月、星辰的规律。大地贵在平定倾斜，所谓平定倾斜，是说大地能使万物长久生长，丘陵高低平均，没有不合适的地方。所以说大地贵在平定倾斜。人贵在节制行事，所谓节制行事，是说从帝王以下，到公卿大夫，应当调和阴阳，使天下和顺。事情来了就应对它，事物出现了就了解它，让天下人没有不尽其忠信，服从国家的政治教化，这就叫做节制行事。节制行事，是最重要的事情的关键。天道是盈满而不溢出，强盛而不骄傲，是说上天生育万物，来养活天下的人。那些飞虫爬虫，各自得到它们的本性。春天生长夏天成长，秋天收获冬天贮藏，不失去正常的规律。所以说天道是盈满而不溢出，强盛而不骄傲。地道是施予而不自以为有恩德，辛劳而不夸耀自己的功劳，是说大地生长五谷，养育万物，功劳盈满，德行广博，这就是施予而不自以为有恩德，辛劳而不夸耀自己的功劳。这是说天地的施予，广大而不居功。人道是不违背四季的变化，是说从帝王以下，到普通百姓，都应当调和阴阳四季的变化，顺应的人就会有福，违背的人就会遭殃。所以说人道就是不违背四季的变化。根据昏乱的情况观察动向，是说存亡吉凶的应验，善恶的排列，必定是有一个渐进的过程。天道的变化还没有出现，就不要先去主动进攻别国。”

范蠡认为当时吴国在伍子胥的教化下，天下人都顺从它，没有出现衰败灭亡的迹象，所以说天道的变化还没有出现，就不要先去主动进攻别国。这里说的“客”，是指离开自己的国家，进入别人的国家。大地的征兆还没有出现，就不要先发动民众，是说从帝王以下，到普通百姓，如果不是暮春到中夏的时候，不可以种植五谷、从事土地开发，国家没有出现衰败灭亡的迹象，就不可以去讨伐。所以说大地的征兆还没有出现，就不要先发动民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吴国人在槜李被打败，槜李是吴国的作战之地。说“败”，是说越国讨伐吴国，还没有交战，吴王阖庐就死了，吴军战败退去。“卒”，就是阖庐死了的意思。天子死叫“崩”，诸侯死叫“薨”，大夫死叫“卒”，士死叫“不禄”。阖庐是诸侯，不称“薨”而称“卒”，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在那个时候，上没有圣明的天子，下没有贤能的诸侯之长，诸侯们用武力来处理政事，强大的就做君主。南方的夷族和北方的狄族相互争斗，中原国家的局势岌岌可危，就像一根线一样快要断绝了。臣子杀死君主，儿子杀死父亲，天下没有人能够禁止。于是孔子创作《春秋》，以鲁国为中心来确立王道。所以诸侯死了都称“卒”，不称“薨”，是为了避开鲁国君主死后谥号的称呼。

晋公子重耳那个时候，天子势力微弱，诸侯们用武力处理政事，强大的就做君主。晋文公受到侵犯迫害，失去了国家，逃奔到翟国。三个月后得以返回国家处理政事，他尊敬贤能，严明法度，率领诸侯朝拜天子，于是诸侯们都听从他，天子的地位才得到尊崇。这就是所说的晋公子重耳返回国家平定天下。

齐公子小白，也是返回齐国后匡正天下的人。齐国的大夫无知，杀死了他的君主齐襄公诸儿。齐襄公的两个儿子出逃。公子纠逃奔到鲁国。鲁国是公子纠母亲的国家。小白逃奔到莒国，莒国是小白母亲的国家。齐国的大臣鲍叔牙为了报仇，杀死了无知，于是发兵到鲁国，聘请公子纠回国做君主。鲁庄公不答应。鲁庄公是鲁国的君主，他说：“如果齐国把国家大事托付给鲁国，我就给你们君主。不把国家大事托付给鲁国，我就不给你们君主。”于是鲍叔牙带兵返回莒国，接回小白，立他为齐国君主。小白返回国家后，任用管仲，多次会盟诸侯，匡正天下，所以被称为齐桓公。说的就是这件事。

尧有不慈爱的名声。尧的太子丹朱傲慢骄横，怀有禽兽一样的心肠，尧知道他不能任用，就废黜了丹朱，把天下传给了舜。这就是所说的尧有不慈爱的名声。

舜有不孝顺的行为。舜的亲生父亲和继母，继母常常想杀死舜。舜离开家，到历山耕种。三年后获得大丰收，他自己在外面供养父母，而父母却都在挨饿。舜的父亲愚顽，母亲愚蠢而凶悍，哥哥狂妄，弟弟傲慢。舜想让他们改变心意。舜是瞽瞍的儿子，瞽瞍想杀死舜，却从来没有得逞。呼唤舜让他做事，舜从来没有不在身边的时候。这就是舜有不孝顺的行为。舜任用他的仇人却能称王天下，是说舜的父亲瞽瞍，听后妻的话，常常想杀死舜，舜却没有失去孝顺的品行，天下人都称赞他。尧听说他贤能，就把天下传给了他。这就是称王天下。这里的仇人，指的是舜的后母。

齐桓公召见他的仇人却能称霸诸侯，管仲曾是齐桓公哥哥公子纠的臣子，公子纠和桓公争夺君位，管仲拉开弓射桓公，射中了他的衣带钩，桓公接受了他，赦免了他的大罪，让他做齐国的相国。天下人没有不向往归服、仰慕他的道义的。这就是所说的召见他的仇人而称霸诸侯。

夏启向伯益进献祭祀用的牺牲。启是禹的儿子。伯益和禹都曾是舜的臣子，舜把天下传给了禹，禹推荐伯益并封给他百里之地。禹去世后，启即位，他通晓帝王的事务，明白君臣之间的道义。伯益死后，启每年都用好的牺牲来祭祀他。经书上说：“夏启向伯益进献好的牺牲。”说的就是这件事。

商汤向荆州的首领进献牛。“之伯”就是荆州的君主。商汤推行仁义，敬重鬼神，天下人都一心归附他。在那个时候，荆州的首领还没有顺从，商汤于是就装饰了祭祀用的牛来侍奉他。荆州的首领于是惭愧地说：“我没有尽到对圣人应有的礼节。”于是就献出了他的诚心。这就是所说的商汤向荆州的首领进献牛。

越王勾践返回越国六年，得到了士人和百姓的拥护，就想攻打吴国。于是就派人整治兵器甲胄。“维甲”，就是修理铠甲，把断了的甲片系好。“修内矛赤鸡稽繇”，越国人把它叫做“人铩”。“方舟航买仪尘”，是说越国人航行到江边。“治须虑”，越国人把船叫做“须虑”。“亟怒纷纷”，是发怒的样子，非常愤怒。“士击高文”，是指勇猛的战士。在海上训练他们。“夷”就是海。让他们在野外住宿。“莱”就是野外。把他们集中在壁垒。“单”就是壁垒。

舜的时候，鲧不听从命令。尧在帝喾之后遭遇混乱，洪水滔天，尧派鲧去治理洪水，九年都没有治理好。尧在位七十年的时候得到了舜，舜深知人情事理，了解地形，知道鲧不能治理好洪水，多次劝谏尧不撤换鲧，尧就把鲧流放到羽山。这就是所说的舜的时候，鲧不听从命令。

商汤遭遇夏桀的无道统治，夏桀残害天下百姓，于是商汤任用伊尹，怀着极其圣明的心意。看到夏桀的无道和暴虐行为，所以讨伐夏朝，放逐了夏桀，王道因此兴盛起来。革除混乱，弥补弊端，改变风气和习俗，改革制度，创立新的规则，天下都来进贡，天下人都接受了他的教化。商汤凭借文德圣明，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周文王致力于争取民心，商纣王统治天下，残害百姓，奢侈放纵，不顾国家政事。周文王的领地只有百里，他看到商纣王无道，诛杀没有法度，赏赐不当，周文王以圣明的行为侍奉商纣王，天下人都诚心诚意地知道他贤能圣明，都跟随他。这就是所说的周文王致力于争取民心。商纣王用残酷的刑罚来治理，周文王推行极其圣明的政策，用仁义来争取民心，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周武王凭借礼义和诚信。周文王死后九年，天下八百诸侯，在某一天都一同会集在孟津之上。没有商议却说出同样的话，没有召唤却自己前来，都知道周武王忠信，想跟随周武王，和他一起讨伐商纣王。在那个时候，比干、箕子、微子还在，周武王认为他们贤能，不敢讨伐商纣王，就让诸侯们回去了。回去两年后，商纣王杀害了比干，囚禁了箕子，微子离开了他。商纣王还剖开孕妇的肚子，残害早晨过河的人。周武王看到贤臣已经不在了，于是就昭告天下，发兵讨伐商纣王，杀死了他。周武王还没有下车，就去为比干的坟墓培土，打开太仓的粮食，来赈济天下百姓，把微子封在宋国。这就是周武王凭借礼义和诚信。

周公凭借高尚的品德。周武王封周公，让他辅佐周成王。周成王年少，周公以臣子的身份侍奉他。在那个时候，赏赐不给予没有功劳的人，刑罚不施加在没有罪过的人身上。天下家家富足，人人充足，禾苗和麦子长得茂盛美好。使用民力按照一定的时节，用礼义来劝说百姓。对上顺应天地，恩泽惠及夷狄。于是管叔、蔡叔不了解周公而在周成王面前进谗言。周公于是辞去职位，离开京城，到边境巡视了一年。天上刮起了暴风雨，日夜不停，五谷不生长，树木都被吹倒。周成王非常恐惧，于是打开金縢之柜，察看周公的册书，知道周公有高尚的品德。成王于是在夜里迎接周公，流着眼泪前往。周公返回国家，上天降下福运。五谷都生长起来，树木都重新挺立，天下都丰收富足。这就是周公的高尚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