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老羊皮带着钳子螺丝刀来了。他站在木棚下,对着桃园拖长了声喊:“黄黄儿——,来——,来……”
来音未落,一身棕黄的家伙,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快乐地直奔老羊皮。老头子无可奈何地接受它脏乎乎的亲热。拉起狗脖子上链子看。
“谁让你又把链子弄开了,嗯?这回你小子痛快够了。噢!正寸了劲,把个铁环生掰开了。没有比这粗的链子怎么办?……鲁平,你先进屋去,我拴好它你再出来。每次一拴它,这小子就拿别人找碴儿说事儿。”
我赶忙进屋,站在窗前看。黄黄儿趴在老羊皮身上开心地乱啃。袖子衣襟上东一块、西一块湿印子。老羊皮俯身去摸地上那截链子。黄黄儿立刻明白老头子的意图,左右摇着脖子往后退。
“他妈的!挣什么?我揍你了。”
老羊皮抓住两截链子往一块儿拽。黄黄儿左顾右盼,我闪到窗角。
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它突然向墙外吼了一声,猛的一蹿,老羊皮早有准备。
“操蛋!把老子手勒得生痛。你再闹,我他妈勒死你狗日的!”
黄黄儿见此计不灵,就在他身边胡搅蛮缠,亲热无比,干扰老头子工作。它忽地滋溜一下子钻过老羊皮裤裆,绕到前边从链子下面窜过去。老羊皮的链子把自己一条腿捆住。老头儿火了!
“我操你大爷了……”
腿往外拔,黄黄儿静立不动。腿从链子里挣出来时,黄黄儿突然一蹿,老羊皮一个趔趄仍揪住链子不放手。黄黄儿连蹦带跳,死拉活拽把老头子往远里扯,让两截链子头够不上。
老羊皮蹲下拣地上那截链子,黄黄儿脖子一个猛甩,差点把老头子带一跟头。老羊皮大怒。
“我宰了你个小王八羔子!想跟我耍花屁股?你在你爹腿肚子里转筋,老子就走南闯北几十年了。哼!你刚抱来那个傻样儿,一根毛都没有的肉球儿……”
老羊皮站成弓步,提一口气,双手握紧链子往后拖。黄黄儿身子倾斜,四条腿绷直死死撑住地面。老头子全身用劲,狗爪子在地上滑动,生生把地面抠出四道沟,才被拖到木柱前。到底算计不过老头子,黄黄儿又被拴在木柱上。
我从屋里出来,老羊皮正用钳子掰弄铁链。黄黄儿抓紧时间专心和老羊皮胡乱亲热。修好链子,老羊皮赶快躲开黄黄儿,拍打身上尘土。
对于黄黄儿给予老头子拴自己的特权,我十分眼红。具有这种资格的还有“总统”和王老虎。
南小院里,几个惊魂未定的小狗围在大个儿周围。我逐个检查,发现它们身上都没有伤口。青儿的腿一两天便恢复正常。看起来,黄黄儿没想伤害它们,它的大牙虽狠,却有分寸。只不过是在宣示自己的霸权地位。我觉得黄黄儿似乎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种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