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月的论文:《“堂名”忆旧:苏州地区十番锣鼓生存现象探微——以常熟辛庄“春和堂”为个例》
,作为地道的苏州人,选题开始即以当地民间音乐作为主要视角,十番锣鼓恰好正是这个地方重要的器乐乐种,因而,很快她就投入到实地考察之中。首先,她在苏州地区遇到了一位非常重要的老人,苏州昆曲博物馆的开创者顾笃璜先生,由他引荐常熟地区著名的民间艺术家吴锦亚先生。这是一位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已经有过到高校传承教授锣鼓,也曾经被音乐学家袁静芳先生采访过的八十多岁的老“堂名”。对于以“堂名”身份留存的最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民间艺人,如何在他已步入晚年时,回忆自己的往事并回答一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出生的学生,这着实是一个困难的问题。在先后多次的采访过程中,
不仅让李明月同学对中国传统音乐的认知,同时也为我和我的多位研究生带来了强烈的震撼。堂名的生存与他们历经半个世纪的十番锣鼓为伴,在失去乐音与礼俗原有的功能时,生活的艰辛与鼓乐的碎片,几乎无法连接成一个成型的环境。在文章大量的历史文献梳理中,昔日“红楼梦”“镜花缘”中的“打十番”景象在当下破碎一片。吴老先生浓重的、断断续续的吴语,家中墙面上唯一挂着的他父亲的照片,还有一大布袋包裹着他一生心血的手抄锣鼓谱,杂放在空荡的房屋中。李明月同学在多次的与他的接触中,将他熟稔的“十番”自身形态的曲牌进行逐一求证,其中包括昆曲曲牌、昆曲锣鼓曲牌、民间锣鼓牌子、丝竹曲调、演奏技法、音响音色等,并比对和考证了十番锣鼓以及昆曲共用曲牌的现象说。比如,《下西风》一曲中引用了昆曲《占花魁·受吐》一折之【双蝴蝶】曲牌,十番锣鼓曲《十八拍》中【二】段的锣鼓系出于昆剧《千金记·追信》一折之【番鼓儿】“干牌子”,由此可以看出,江南“十番”与昆曲之间深厚的关联。以往,我们也常常谈到它们之间是有一定关系的,而在几十首锣鼓曲牌中,真正通过一二首能够寻找到彼此是怎样借用、互用甚至通用是这篇论文发现的学术亮点。
然而在关注内在体系音乐本质的同时,对于外在体系的存在,对奏乐人的身份角色、音乐功能、传承方式、演奏场合与“十番”自身的音乐变化的关联,似乎无法回避。将置于江南农耕民俗文化的大背景下,认识音乐外在的传统民俗文化的生存,又是一个大的学术问题。文中涉及十番锣鼓演奏艺人的身份,在苏州、常熟一带主要由三类群体构成:一是职业或半职业性的堂名艺人;其次为“吹鼓手”,他们主要在红白喜事中演奏吹打曲牌;再则是民间道士中的一部分,他们既服务于斋醮科仪音乐,也在民间丧葬或一些自娱性的民俗节令中演奏,部分成员有时也演奏十番锣鼓。在以上三类群体中,昆曲堂名艺人是最主要的构成人员,除了文中的吴锦亚,还有哪些在这个区域中担当和传承着十番锣鼓的堂名?这或许是又一重要的学术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