瓠巴鼓琴

春秋时期还有很多古琴大家，可惜史书记载太少，只能从其他朝代的文献中找到一些线索，但其人生活的年代多无从考证。瓠巴就是其中一例，这个名字一听就像楚国人。

春秋时期有一个有趣现象，有两个国家总是被“黑”，就是宋国和楚国。成语故事也总以这两个国家的人作比，且多为反面教材，比如，守株待兔、拔苗助长、朝三暮四、尔虞我诈、宋人掘井、宋人疑邻等，是宋人所为；刻舟求剑、自相矛盾、画蛇添足等，是楚人所为。为什么呢？因为宋国是当年周公封给商纣王哥哥的领地，与卫国、晋国等相互间沾亲带故的其他诸侯国不同，没有血缘联系，被开涮不会引起国家间的纠纷；而楚国地处蛮夷之地，没有文化，虽然国君也是周室之后，但还是会被小视，被“黑”也就理所当然了，就连楚人自己也渐渐习惯了。

《史记·楚世家》记载，前706年，楚国讨伐随国。随国国君质问缘由，楚王说我是蛮夷，没文化，想打谁就打谁。后又说，帮我们办个事，办不好就打你。真是蛮夷的脾气。

瓠巴琴师就是楚人。据说他弹琴时，鸟会跳舞，鱼会浮出水面来听，很神。这一记载最早见于《列子·汤问》：“瓠巴鼓琴，而鸟舞鱼跃。”列子是战国初期道家的代表人物，承前启后，介于老子与庄子之间。他主张清静无为，归同于老庄，被道家尊为前辈，对后世哲学、美学、文学、养生、宗教等都有深远的影响。《列子·汤问》恢宏博大，包罗万象，先借由殷汤与夏革的对话，畅谈时空无尽和宇宙奥妙，尽显天地至理；再通过大禹和夏革的两段言论，说明自然界的生息变幻，人世间的祸福无常。愚公移山、夸父追日、余音绕梁、高山流水、杞人忧天、歧路亡羊、疑邻盗斧等典故皆出于此。其中有三处描述琴人的故事：一是瓠巴鼓琴，二是伯牙遇子期，三是师文学琴于师襄。

《荀子·劝学》同样提到了类似的故事，只是将“琴”改为了“瑟”。其载：“昔者瓠巴鼓瑟，而沉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说的是，瓠巴弹瑟时，鱼都从水底跑到水面上来听；伯牙弹琴时，马都不吃草了，抬起头来听。荀子是战国末期赵国人，儒家的代表人物，著名思想家、文学家、政治家。荀子继承了孔孟的儒学观点，重新整理了儒家典籍，对儒学发展贡献卓著。不过他认为人性恶，与孟子性善论正好相反。但有趣的是，荀子的两位入室弟子李斯、韩非子，都是法家代表人物。

《淮南子·说山训》的记载类似《荀子》：“昔者瓠巴鼓瑟，而流鱼出听。”高诱注：“瓠巴，楚人也。善鼓琴。”这一注释考证了瓠巴的楚人身份，以及他擅长弹琴。高诱，东汉末年士大夫、著名学者，少年时跟随同乡卢植学经，是公孙瓒和刘备的师兄弟，马融的再传弟子。他依据经学和诸子之学注释了《淮南子》《孝经》《吕氏春秋》《战国策》等书。

《论衡·感虚》的记载与《淮南子》一致。《论衡》是王充的代表作，是中国历史上一部不朽的思想著作。王充，东汉思想家，道家思想的重要传承者。他幼年丧父，后到东汉首都洛阳的太学学习，拜班彪为师。班彪学识渊博，博闻强记，深受著名琴人桓谭的学术思想影响。班彪的两儿一女班固、班超、班昭，皆史上有名，出类拔萃。

春秋时期鲁国还有一位琴家贺云。相传贺云曾遇神，传授其琴曲《风雷引》。其曲舒畅清越，往来动荡，句句风雷，甚为奇异，后成名曲，流传至今，深受琴家喜爱。

《列子·汤问》中提到的另外两位琴师是师襄、师文。《吕氏春秋·审分览》记载：“师文弹琴，废寝忘食，如醉如痴。”师文，郑国著名琴师，曾向师襄学琴。师襄，鲁国琴师，一说是卫国琴师。他琴艺高超，且擅教学，孔子也曾向他学琴。

传说师文跟着师襄学琴三年，竟弹不成一首完整的曲子，连音都调不好，师襄便对他说：“你缺乏悟性，怕是很难学会了，回家去吧。”师文听了，放下琴，叹口气，说：“先生，我不是调不好弦、定不准音，也不是不能弹奏完整的琴曲，我只是不想只关注音调与节律，还想追求琴人合一的境界。我现在还不能准确把握内心，不能与琴相呼应，所以不敢放手去弹。请老师再给我点时间，看看是否能有长进。”过了段时间，师襄问：“现在你明白了吗？”师文说：“明白了，请老师听听。”于是春天时，弹商弦召南吕（十二律吕之一，对应八月），忽然感到一阵凉风吹来，草木结了果实；秋天弹角弦召夹钟（十二律吕之一，对应二月），温暖的春风吹来，草木生长繁荣；夏天弹羽弦召黄钟（十二律吕之一，对应十一月），犹如冰霜雨雪交至；冬天弹徵弦召蕤宾（十二律吕之一，对应五月），阳光炽烈，冰雪消融。最后，乐曲将终，师文弹响了五音之首的宫弦，并与商、角、徵、羽四弦产生和鸣，似甘露从天而降，清泉于地喷涌。师襄大为赞赏：“你的演奏太美妙了！即使是晋国的师旷、齐国的邹衍，也无法与你相媲美。他们只有夹着琴、拿着箫跟在您后面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