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学者根据当时各国的文化特点,把春秋战国分成了七个不同的文化圈:
(一)齐鲁文化圈:齐、鲁、宋——注重礼乐,吸收女乐;
(二)北方文化圈:燕、赵、中山——悲歌壮曲,女乐声色;
(三)中原文化圈:郑、卫、晋、成周——提倡新乐,郑卫之音;
(四)楚文化圈:楚——金石之乐、楚辞,吸收女乐;
(五)吴越文化圈:吴、越——女乐歌舞;
(六)秦文化圈:秦——吸收其他地区音乐;
(七)巴蜀文化圈:巴、蜀——巴渝战舞。
这一时期古琴艺术的发展与繁荣主要集中在齐鲁文化圈和中原文化圈,也就是在礼乐制度比较完善的地区,如齐、鲁、宋、郑、卫、晋,以及东周京畿洛阳一带。
本书前文谈到晋国著名的琴师师旷生活在春秋中后期,这一讲我们主要介绍卫国的师涓。他是春秋末期的一位琴人,生活在卫灵公时期(前534—前493年)。由于历史的原因,卫国音乐盛行,优秀琴师很多,如卫献公时期的师曹、高扬,但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师涓,也是当时推崇“靡靡之音”的代表人物。史载其琴艺非常高超,善于听音辨律,而且喜欢收集民间音乐,经常到各地采风,并以此为素材创作了大量琴曲。其中,最有名的是一组描写四季的曲子:表现春天的《离鸿》《应苹》,表现夏天的《明晨》《焦泉》《朱华》《流金》,表现秋天的《商飙》《白云》《落叶》,表现冬天的《凝河》《流阴》《沉云》。这些乐曲有的轻快活泼,有的抒情深沉,它们摆脱了雅乐的束缚,令人耳目一新。
卫灵公是卫国第二十八代国君,六岁继位,年轻有为。他在位四十二年,颇具争议。十八岁时,卫国曾发生了一场严重的叛乱,卫灵公仅用两天就平定了,之后二十九年卫国再无动乱。他重用仲叔圉、祝鮀、王孙贾三大重臣,将国家治理得井然有序,令其他诸侯国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下面与大家分享几件卫灵公的轶事,一起走近这位不同寻常的春秋君主。
南子是春秋名人,貌美如花,原是宋国公主,后嫁给卫灵公为夫人。历史上对南子评价不佳,谓其淫乱,依据就是她在婚后还与前恋人——宋国公子朝保持情人关系。史载,某夜,卫灵公正与南子闲话,门外传来了马车声,到王宫门前便没有了,过了宫门又缓缓响起。卫灵公便问南子:“你猜这是谁的马车?”南子答:“这个人行事礼数如此周全,一定是蘧伯玉。”蘧伯玉是当时卫国的重臣,德高望重,名气很大。卫灵公不相信,派人出去打探,果真是蘧伯玉,但转念一想,骗南子说:“你猜错了,不是蘧伯玉。”南子马上倒了一杯酒敬卫灵公:“祝贺君王又得一贤臣!有人与蘧伯玉一样品德高尚,您就有两个贤臣了,这是国家之福、百姓之福啊!”可见南子智慧过人。
前493年,卫灵公去世,南子遵遗嘱欲立公子郢继位。郢辞,于是改立蒯聩之子辄继位,是为卫出公。前480年,蒯聩夺君位,是为卫庄公,杀南子(《列女传》)。
鲁定公十四年(前496年),也就是卫灵公执政第三十八年,孔子带领弟子离开鲁国来到了卫国,寄宿在蘧伯玉家里。一天,南子求见,见与不见、怎么见,便成了一个敏感的道德问题,以至成了《论语》中的一篇,被认真地记录下来。《论语·雍也篇》:“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这句话一般被理解为,孔子见南子,子路不高兴,孔子便指天发誓:“我若做了不合道德礼仪的事,给天雷打死!给天雷打死!”笔者以为有欠妥之处,更赞同南怀瑾先生的释文,具体分析如下。
第一个问题,见还是不见?对朝政拥有话语权的宠妃想见名人孔子,现在看来很平常,但在古代则不然,尤其是在宠妃的名声并不好的情况下,所以,孔子一开始并没有答应。然而,南子再三邀请,屡拒就不太合适了,而且,孔子也想有所作为,不想错过这样一个自我推介的机会,何况南子的名誉也没有坏到祸国殃民的程度。所以,最终还是见了,也不得不见。
第二个问题,见面过程是怎样的?史书记载,孔子见南子时,中间挂着葛布帘,南子身穿大礼服,在帘内向孔子跪拜,非常恭敬,合乎礼仪。既如此,孔子有必要赌咒发誓吗?当然没有。所以,孔子的话应解释为:你们的看法和我的不一样,我认为不应该礼遇不值得见的人。(不值得见的人)不但我讨厌,老天也会讨厌,不宜来往。言下之意是,南子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不堪,见面没什么问题——南子并无大错,只是漂亮,令卫灵公迷恋而已。
政治上,卫国在当时还算是较清明的。孔子周游列国期间,在卫国待的时间最久。卫灵公护他,南子护他,蘧伯玉这班大臣也护他,卫国是对孔子最好的国家了。卫灵公还按照鲁国的标准给孔子俸禄六万粟,只是没让他参政。当时各国都不重用孔子,原因很复杂,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孔子学生众多,且人才济济,若都被重用,很多官员会失业,而这些人一旦有了二心,局势就会失控,对政权有着潜在的威胁。
孔子后来离开卫国,与两件事有关。《论语》记载,卫灵公曾向孔子请教兵法,孔子说:“若是宗庙祭祀这些事,我还听前辈说过;出兵打仗的事,我没有学到。”实则是政见不合——卫灵公想军事强国,孔子主张富民强国。第二件事,卫灵公某天出行,与南子同车,一宦官陪侍,安排孔子坐第二辆车,招摇过市。孔子很生气地说道:“罢了罢了!我没见过好德像好色一样的人。”
蘧伯玉生于前585年,卒于前484年,是位年逾百岁的老寿星。蘧伯玉年长孔子三十多岁,他名满天下时,孔子还是个少年,却已小有名气,很得蘧伯玉赞赏。二人亦师亦友,互敬有加,成了忘年交。蘧伯玉还让自己的外孙子贡拜孔子为师,后来成为孔子的得意门生之一。孔子去世后,子贡守孝六年,以示敬重。
前498年,孔子周游列国,蘧伯玉是主要赞助人。孔子周游列国十四年,两次住在蘧伯玉家,前后达九年,期间设帐授徒,影响很大。孔子第二次回到卫国时,卫灵公已经驾崩,其孙继位,蘧伯玉年事已高,隐退在家。孔子再次在其家设馆授课,朝夕相处,无事不谈。蘧伯玉的政治主张和品行对孔子儒家学说的形成产生了重大影响,很受后来儒家学者的尊崇。《礼记》中,孔门弟子把蘧伯玉的话奉为圣人之言,直接加以引用。孔庙的历代祭奠中,都将蘧伯玉供奉在历代先贤之首位,以示敬重。
卫灵公非常喜欢师涓及其琴曲,为什么师涓最后还是离开了呢?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卫灵公沉湎于师涓的四季新曲,常常沉浸其中,忘了政务。蘧伯玉进谏:“师涓谱写的曲子虽好,但都是让人心神迷乱的靡靡之音,与古曲有本质的区别,国君不宜听。”卫灵公接受规劝,不再听四季新曲,重新专注于国事。师涓悔恨,退隐不知去向。还有一种说法是,蘧伯玉带人去师涓住处抄家,把他赶走了,还在闹市口焚毁了其所有乐器和新曲。
笔者以为,以上两种说法都不无片面。人的欣赏习惯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化。卫灵公执政后期,因国事繁忙,客观上没有太多的时间听琴。师涓喜欢采风,对田园生活充满热爱,游历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国君召见得少了,自己也年事已高,离开繁华都市,隐居于山水间,于晚年的师涓合乎情理,再自然不过了。
师涓创作的新曲早已失传,现在只流传下来一些曲名和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