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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李清照《一剪梅》
云山听马童说大宋的军队不堪一击，不由得怒火中烧，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嗷”地大叫一声，朝马童扑了过去。罗裳没能拉住他。云山使出了浑身解数，和马童在地上抱成一团，你翻过来，我滚过去，衣衫撕破了，头发也打散了。
两个人在地上翻滚了半天，终究是马童占了上风，当然这次他没有占到多大便宜。两个少年最后都累得筋疲力尽，先后松开了手，坐在了地上……
“我把瓷器都还给你们了，怎么还不依不饶？你们宋国人这么不讲理吗？”马童气喘吁吁，愤怒地吼道。
“谁说我是为瓷器打你了？”云山也累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们大宋天兵威武雄壮，你凭什么说不堪一击？你们辽国都被我们灭了，你还在这里嘴硬！”
“大辽永远不会灭亡！更不会被你们宋国所灭！”
“你说谎！我在宫里画画时，亲耳听大臣们说，几年前，大宋军队连战连胜，一举收复了幽云十六州，置燕山府。当时我师傅还画了《大宋班师凯旋图》！”
“小官人，我告诉你，你上当了！”马童露出严肃的神情，不像在说谎。
云山看了罗裳一眼，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马童的话。
“那我告诉你真相吧。”马童一边把刚才散开的头发束起来，一边娓娓道来，“三年前，大辽保大二年，就是你们宋的宣和四年，我在耶律大石节度使麾下当亲兵，守卫南京——大辽的南京就是你说的幽州。当时，宋和金夹击大辽，金占了我们的西京
，宋要占我们的南京，兵临城下。我跟随耶律大石节度使出城，到白沟迎战。据说你们来了数万大军，驻扎在河对岸，旌旗飘扬，杀声震天。当时我真的很担忧，因为大辽已经被金打得不剩多少兵了。可是没想到，宋军一打就败，连战连败，连败连退，最后是大辽军队凯旋！”
虽然马童说的是亲身经历的事情，但云山仍然不相信：“我不信！如果大宋败了，那么怎么能夺取幽州？难道有神仙帮忙？”
“小官人，你说对了一半，是有人帮忙，不过不是神仙，而是金人。你们退兵不到半年又来攻打，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还攻进了城。终究不堪一击，被我们赶出城去，再也不敢出战。只可叹，后来金军从北面打了过来，攻破了城。耶律大石节度使失踪了，不知是死是活，只留给我一把匕首。我成了金军的俘虏。再后来，你们宋国花了一大笔钱，从金人手中买下了燕京，我又变成了宋的俘虏。说来真是可笑，我竟然给手下败将当了俘虏，哈哈哈！”
云山和罗裳像被兜头浇了一身冷水，在这寒冬，连骨头都是冷的。虽然嘴上还不肯承认，但云山在心里已经认输了。
“不过你们别高兴得太早。”马童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云山和罗裳都疑惑地看着他。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从幽州来到这里吗？在宋国买下幽州，将其改名为燕山府之后，有个姓林的军官见我还小，把我从俘虏里挑出来，给他当马童。后来，燕山府的官兵收到情报，北方的金军在筹措粮草马匹——这明摆着是为攻打宋国做准备，林军官被派回汴京当了教头，教禁军对付金军的骑兵，我就跟着他来了。虽然我不喜欢宋国，可我们大辽的亡国仇人不是宋国，而是金国！”
马童说到这里，竟然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亡国的滋味，真是太难受了……你们宋国没有尝过，可要好好练兵啊。”
罗裳眼睛里噙着泪水，开始劝慰马童。云山也消了气，甚至有点喜欢上了这个马童。他突然上前一步，狠狠地抱住了马童，不过不是抱起来打架，而是像朋友那般抱住马童。三个少年冰释前嫌。
哭了一番，三个人这才发现，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叫我阿辽吧，大辽的辽。”马童说。
“我叫云山。大宋名臣欧阳修有一句词‘湖边柳外楼高处，望断云山多少路’
，嘿嘿，我的名字就出自这里。”
“我叫罗裳，我的名字出自女词人李清照一首特别好听的词，我给你们唱一下吧！”没等马童和云山回话，罗裳就唱了起来：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阿辽听了，总算露出了笑容：“都说大宋的词好听，果然名不虚传！我来到汴京的时间还短，真希望天下太平，不动刀兵，这样我也能常常听到这么美的词了！”
罗裳也笑道：“这有何难？明天你就跟我们进城玩。我们去看汴河上的虹桥，看花石纲，看大相国寺的佛塔……对了，还可以去看云山画的画！他正在画一幅很大很大很长很长的《大宋江山图》呢！”
云山涨红了脸，连忙摆手道：“我还没画完呢！说实话，才画了一点点。”
阿辽的脸上却露出了伤感的表情，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昨晚听林教头说，金军已经夺取了燕山府，正在向汴京开进。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打到汴京了。你们没有见过金军吧？我在战场上见过，他们是虎狼之师！汴京就像一只精美的瓷器，面对虎狼，还能保全吗？”
“什么？”云山和罗裳都敛住了笑容——金军要打过来了？
阿辽是在万军阵中历练过的小战士，而云山和罗裳却没有经历过战争，不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但从阿辽晶莹的眼睛里，云山仿佛看见宫殿轰然倒塌，珍贵的画卷被烧成灰烬；罗裳仿佛看到瓷器被摔成碎片，为曲子词伴奏的乐器也被摧毁……
罗裳下意识地拉住了云山的手，她发觉云山的手是凉的。这时，一只粗糙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她和云山的手——这只手是暖的，是阿辽张弓搭箭、喂马劈柴的手。
三只手，六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明白彼此心中有一个共同的愿望：保卫繁华的汴京，守护世间美好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