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弗拉芒绘画的发展阶段

了解弗拉芒绘画的源流，有助于我们理解早期弗拉芒绘画对油画的贡献，也有助于我们探索弗拉芒绘画在意大利文艺复兴盛期辉煌光环背后的阴影中逐渐淡出历史的原因。弗拉芒绘画的成就奠定其历史地位。早期弗拉芒绘画的发展史不仅是油画的发展史，也是尼德兰地区获得独立解放的社会史。

弗拉芒绘画大致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

14世纪是佛兰德斯的英雄与悲剧共存的时代。这一时期的画家与建筑师大多没有留下名字，他们主要为宫殿、教堂、市政厅装饰墙面或为建筑设计马赛克壁画。这一时期无数无名画家活动在根特、布鲁日、布鲁塞尔、鲁汶和列日等地，勃艮第公爵的领地正好在这一区域。直到1419年，好人菲利普（Philippe le Bon）执掌政权，弗拉芒地区的社会艺术发展才迎来曙光。

第二个阶段主要是15世纪。由于社会环境的变化、经济的发展和财富的积累，宗教在个体精神的管控上有所放松。在绘画上体现为，图式开始向象征与现实生活倾斜，世俗生活开始进入绘画作品。虽然绘画艺术作品的内容仍以宗教题材为主，但画面中的生活场景变得更加贴近自然生活。由于绘画经验的积累，画家对解剖和透视的认识有了进步，并将这种认识大量呈现在画面中。通过画面中展示的宏伟建筑和精美服饰，我们可以感受到勃艮第家族拥有常人难以比拟的巨大财富。这一时期，绘画与建筑的风格主要以国际哥特式为主。反映这一时期艺术特征的主要画家有凡·爱克兄弟、韦登、康宾、胡斯、鲍茨、梅姆林、赫拉德·戴维、昆滕·马赛斯（Quinten Massys）等。他们的作品销售到意大利、法国以及西班牙等地，他们使用的油画材料和技法也传播到意大利。早期弗拉芒绘画的辉煌，在于他们开启了针对感官视觉的油画创新。这一时期的画家们开始在绘画本体语言上取得突破，从早期的坦培拉绘画过渡到油画。本书将以这一时期为重点进行研究。

第三个阶段是从15世纪末一直延续到16世纪后期。1477年，大胆者查理（Charles le Téméraire）在南锡阵亡，这标志着勃艮第家族在尼德兰的统治结束。西班牙开始实行专制统治，尼德兰地区进入了战乱的时代。从1572年开始，革命的爆发更为频繁，北方独立革命兴起，一直持续到1609年。受当时社会风气的影响，艺术普遍将传说和寓言故事与现实相结合，并受到意大利和古罗马风格的影响。扬·戈萨特（Jan Gossaert）是这一时期的第一位代表画家。随后，贝尔纳德·凡·奥利（Bernard van Orley）、兰伯特·隆巴德（Lambert Lombard）等众多画家相继涌现。尽管环境恶劣，但弗拉芒绘画对现实生活与自然的探索并未停止，一些画家更是抛弃宗教主题，回归自然传统，如老波尔伯斯（Pourbus the elder）和马尔滕·德·福斯（Maarten de Vos）。在风景画和风俗画中，画家将尼德兰真实的生活场景生动地描绘出来，如保罗·布里尔（Paul Bril），以及著名的风俗画家勃鲁盖尔。这些画家在精神追求上具有相似性，他们渴望弗拉芒绘画展现出民族性特征与精神内涵，这一点在勃鲁盖尔的作品中尤为明显。

第四个阶段是弗拉芒绘画的巅峰时期，从16世纪末至17世纪。鲁本斯是这一时期天才且传奇的人物。随着西班牙统治的结束，对铁器以及个人宗教精神的管控放松，和平与安详成为社会的主要基调，艺术开始回归生活，享乐和繁荣成为现实。鲁本斯的才华贯穿了这一时期弗拉芒绘画的始终，在他的华丽风格下，现实与理想、胜利后的愉悦等主题，在国家和民族的感召下焕发出勃勃生机。在宽松的社会环境中，更多的艺术家相互竞争订单，绘画风格的多样性开始涌现。在安特卫普有凡·戴克（van Dyck）、斯奈德斯（Snyders）等艺术家，在布鲁塞尔有米尔特（Meert），在梅希林有彼得·弗朗索瓦（Peter Franchoys），在布鲁日有凡·奥斯特（van Oosts），在根特有让·凡·克利夫（Jean van Clève），在列日有杜费（Douffet）和弗莱马勒（Flèmalle），众多艺术家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不过，经历了短暂的文艺复兴后，尼德兰再度进入混乱时期。

第五个阶段是从18世纪到19世纪初，比利时地区成为西班牙、法国、荷兰、英国、德国等国争夺的焦点，造成的破坏可想而知。最终，比利时1830年革命成功，带来了自由与独立。随后，在法国艺术的强烈影响下，弗拉芒艺术结束了它曾经的辉煌。画家古斯塔夫·瓦珀斯（Gustaaf Wappers）在安特卫普皇家艺术学院接受教育，他的作品（图1-1）明显受到法国艺术的影响，追求罗马化的风格，原有的弗拉芒绘画传统则被抛弃。然而，弗拉芒画派在油画方面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它在意大利文艺复兴之前开创了欧洲油画的先河，并在观看方式的特殊性上留下了反思的空间。

由于勃艮第家族的衰落，一部分大主教为了政治野心，改变了审美喜好，以消除勃艮第家族的声望。乔治·瓦萨里（Giorgio Vasari）在其著作《著名画家、雕塑家、建筑家传》中推崇意大利艺术，而荷兰的约翰·赫伊津哈（Johan Huizinga）在其《中世纪的衰落》一书中把勃艮第描述得衰败和呆板，从而使欧洲其他地区的艺术家对弗拉芒绘画的探讨走向了极端和偏见。美国的贝罗泽斯卡亚在《反思文艺复兴》一书中还原了许多历史事件，让我们能够重新寻求特定条件下的历史真相。进入19世纪，欧洲学者出于对学术严谨性的追求，展开了对弗拉芒绘画的研究以及对艺术家手稿的收集，重新对这段艺术史展开了梳理。

本书重点讨论弗拉芒画派的第二个阶段，即早期弗拉芒绘画的繁荣阶段。书中将从油画材料的发明谈到绘画语言，再到对观看方式和感官视觉审美的探索，分析早期弗拉芒画家的绘画风格差异，研究他们之间的相互影响，以及美学思想是如何延伸到社会思想领域的。书中还将探讨这些差异是否与地域文化以及个人主观选择有关。后文提及的“弗拉芒画派”和“弗拉芒绘画”，主要是指早期弗拉芒画派和绘画，而“弗拉芒地区”主要指今天的比利时及其周边地区。 xM0AHbv3Tt3iybzTKEIGygGoII3mXHnmZg7ZeB/2uSxFA95Nm8AID81fVNnjwjL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