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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负担

“哦,天哪,重新背起行囊继续前行,这感觉可真难啊。”派对过后的第二天早上,梅格叹着气说道。如今假期已经结束,一周的欢乐时光让她难以轻松地重拾那份她向来不喜欢的工作。

“我真希望一直都是圣诞节或者新年。那不是很有趣吗?”乔打着哈欠,沮丧地回应道。

“那样的话,我们可享受不到现在一半的乐趣。但能有小小的晚餐聚会、花束,去参加派对,乘车回家,读书休息,不用干活,这感觉确实很棒。就像其他人一样,你知道的,我一直羡慕那些能做这些事的女孩,我太喜欢奢华的生活了。”梅格说着,试图从两件破旧的长袍中挑出那件看起来没那么破旧的。

“唉,我们没办法拥有这些,所以别抱怨了,像妈妈那样扛起我们的负担,高高兴兴地往前走吧。我敢说,马奇姑妈对我来说就像《老人与海》里的那个老水手,不过我想等我学会毫无怨言地背负她,她要么就会滚落下去,要么就会变得很轻,轻到我都不在意她了。”

这个想法逗乐了乔,让她心情变好,但梅格并没有开心起来,因为她的负担——四个被宠坏的孩子,似乎比以往更沉重了。她甚至没心情像往常一样,系上蓝色的颈带,把头发梳成最得体的样子,让自己看起来漂亮些。

“打扮得好看有什么用呢?除了那些脾气暴躁的小不点,没人会看到我,也没人在乎我漂不漂亮。”她咕哝着,猛地关上抽屉。“我这辈子都得辛苦劳作,偶尔才能有点小乐趣,然后慢慢变老,变得丑陋又乖戾,就因为我穷,没法像其他女孩那样享受生活。这太不公平了!”

于是,梅格一脸委屈地下了楼,吃早餐时心情也很不好。每个人似乎都情绪不佳,动不动就唉声叹气。

贝丝头疼,躺在沙发上,试图用猫和三只小猫来安慰自己。艾米因为功课没做完,又找不到橡胶套鞋而烦躁不安。乔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吵吵嚷嚷地准备出门。

马奇太太正忙着赶写一封信,必须马上寄出去。汉娜则因为熬夜而心情不佳。

“从没见过这么脾气暴躁的一家人!”乔发脾气了,她打翻了墨水瓶,弄断了两根鞋带,还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帽子上。

“你才是家里脾气最暴躁的人!”艾米回嘴道,一边用落在石板上的泪水洗掉算错的数字。

“贝丝,要是你不把这些讨厌的猫赶到地窖去,我就把它们淹死。”梅格生气地叫道,她正试图甩掉爬到她背上、像刺球一样牢牢黏住且够不着的小猫。

乔大笑起来,梅格骂骂咧咧,贝丝苦苦哀求,艾米则因为记不起九乘十二是多少而大哭。

“姑娘们,姑娘们,安静一分钟!我得赶在早班邮件把这封信寄出去,你们这么吵,都快把我逼疯了。”马奇太太叫道,划掉信里第三句写坏的句子。

一时间,屋里安静了片刻,接着汉娜大步走进来,把两个热酥饼放在桌上,又大步走了出去。这些酥饼是家里的惯例,女孩们管它们叫“暖手宝”,因为她们没有别的东西暖手,而且在寒冷的早晨,热馅饼能让她们的手暖和起来,感觉很舒服。

不管汉娜多忙或者心情多糟,她从不会忘记做这些酥饼,因为女孩们要走很长的路,而且路途荒凉。这些可怜的孩子中午没有别的午餐,而且很少能在两点前到家。

“抱抱你的猫,把头疼治好,贝丝。再见,妈妈。今天早上我们都像小无赖,但我们回家时一定会像天使一样乖。好了,梅格!”乔大步走了,心里觉得这些朝圣者出发的状态可不太对。

她们总是在转弯前回头看,因为妈妈总会在窗口点头微笑,向她们挥手。不知怎的,要是没有这一幕,她们似乎就过不好这一天,因为无论她们心情如何,最后一眼看到妈妈那慈爱的面容,总会像阳光一样温暖她们的心。

“要是妈妈冲我们挥拳头,而不是亲吻她的手,那也是我们活该,因为再也找不到比我们更忘恩负义的小坏蛋了。”乔说着,在雪地里艰难地走着,迎着刺骨的寒风,带着一种懊悔的满足感。

“别用这么可怕的词。”梅格从她像厌世修女一样裹着的面纱深处回应道。

“我喜欢那些有力又有意义的好词。”乔说着,一把抓住差点飞走的帽子,它刚刚从她头上跳了起来,准备彻底飞走。

“你爱怎么叫自己都行,但我既不是无赖也不是坏蛋,我可不想被你这么叫。”

“你现在心情糟透了,今天肯定是因为不能一直享受奢华的生活才这么暴躁。可怜的宝贝,等我发财了,你就可以尽情享受马车、冰淇淋、高跟鞋、花束,还有红头发的男孩陪你跳舞。”

“你真荒谬,乔!”但梅格被这些胡言乱语逗笑了,尽管她自己并不想笑,但心情还是好了一些。

“你真幸运我是这样,要是我也摆着一副沮丧的样子,像你一样闷闷不乐,我们可就有好戏看了。谢天谢地,我总能找到有趣的事情让自己振作起来。别再唉声叹气了,回家时开开心心的,亲爱的。”

乔在两人分别的那天,给了妹妹一个鼓励的拍肩。她们各自走不同的路,每人都抱着小小的热酥饼,尽管天气寒冷、工作辛苦,而且青春年少的她们对享乐的渴望得不到满足,但都努力让自己开心起来。

马奇先生为了帮助一位不幸的朋友,失去了自己的财产。两个大女儿请求至少让她们做些事情来养活自己。父母认为培养她们的活力、勤奋和独立越早越好,便同意了。于是,两个女孩都带着热忱的意愿投入工作,尽管困难重重,但最终一定会成功。

玛格丽特找了份家庭教师的工作,拿着微薄的薪水,却觉得自己很富有。正如她所说,她“喜欢奢华”,而贫穷是她最大的困扰。她觉得这比其他人更难忍受,因为她还记得曾经家里很美好,生活安逸快乐,没有任何匮乏。她努力不让自己嫉妒或不满,但年轻女孩渴望漂亮的东西、快乐的朋友、才艺和幸福的生活,这是很自然的。在金家,她每天都能看到自己渴望的一切,因为孩子们的姐姐们刚刚成年,梅格经常瞥见精致的舞会礼服和花束,听到关于剧院、音乐会、雪橇派对和各种欢乐活动的热闹闲谈,还看到人们在一些对她来说无比珍贵的小物件上挥霍金钱。可怜的梅格很少抱怨,但有时一种不公平感会让她对每个人都心怀怨恨,因为她还没学会认识到,那些能让生活真正幸福的福祉,她是多么富有。

乔碰巧很合马奇姑妈心意,姑妈腿脚不便,需要一个活跃的人来伺候她。这位没有孩子的老太太在马奇家遭遇困境时,曾提出收养其中一个女孩,却因遭到拒绝而大为光火。其他朋友告诉马奇一家,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被这位富有的老太太写进遗嘱的机会,但不世故的马奇一家只是说:

“就算给我们十几笔财富,我们也不能放弃自己的女儿。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我们都要在一起,彼此相爱,幸福生活。”

老太太有一段时间不跟他们说话,但碰巧在一位朋友家遇到了乔,乔那滑稽的脸和直率的举止引起了老太太的兴趣,她便提议让乔来做她的陪伴。这对乔来说一点都不合适,但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她还是接受了这个工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和这位脾气暴躁的亲戚相处得非常好。偶尔也会有暴风雨,有一次乔还跑回了家,宣称再也受不了了,但马奇姑妈总是很快就消气,还急切地派人来叫她回去,她实在无法拒绝,因为在内心深处,她还挺喜欢这位脾气火爆的老太太。

我猜真正吸引乔的是一个大图书馆,里面满是精美的书籍。自从马奇姑父去世后,这些书就一直被灰尘和蜘蛛光顾。乔记得那位和蔼的老先生,他曾经让她用他的大词典搭建铁路和桥梁,给她讲拉丁语书籍里奇怪图片的故事,每次在街上遇到她,还会给她买姜饼卡片。昏暗、满是灰尘的房间里,书架上的半身像向下凝视,有舒适的椅子、地球仪,最棒的是,有一片书的荒野,她可以在里面随心所欲地漫步,这让图书馆成了她的极乐世界。

马奇姑妈一午睡,或者忙着招待客人,乔就赶紧跑到这个安静的地方,蜷缩在安乐椅里,像个真正的书虫一样,如饥似渴地阅读诗歌、小说、历史、游记和画册。但就像所有的幸福一样,这种时光并不长久,因为每当她刚读到故事的核心、歌曲中最甜美的诗句,或者旅行者最惊险的冒险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就会喊道:“约瑟芬!约瑟芬!”她就得离开她的天堂,去缠毛线、给卷毛狗洗澡,或者一连几个小时读贝尔沙姆的散文集。

乔的抱负是做一番了不起的大事。具体是什么,她目前还不清楚,但她打算等时间来告诉她。与此同时,她最大的苦恼是不能随心所欲地读书、跑步和骑马。她脾气急躁,言辞尖锐,性格不安分,总是惹麻烦,她的生活充满了起起落落,既滑稽又令人同情。但在马奇姑妈家接受的训练正是她所需要的,想到自己能做些事情养活自己,尽管耳边总是回荡着“约瑟芬!”的呼喊,她还是感到很开心。

贝丝太害羞了,不敢去上学。尝试过,但她痛苦不堪,只好放弃,她和父亲在家里学习。甚至父亲离开后,母亲忙于投身士兵援助协会,贝丝依然独自忠实地坚持学习,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她是个居家的小女孩,帮助汉娜把家收拾得整洁舒适,让家人们生活得舒心,从不求任何回报,只希望被人爱。她度过漫长、安静的日子,既不孤独也不闲散,因为她的小世界里住着想象中的朋友,而且她天生就是个勤劳的小蜜蜂。每天早上,她要给六个玩偶起床穿衣,因为贝丝还是个孩子,依然像从前一样喜爱她的玩偶。这些玩偶没有一个是完整或漂亮的,在贝丝收留它们之前,它们都是被遗弃的,因为姐姐们长大后不再喜欢这些玩偶,就把它们传给了她,而艾米不会要任何旧的或丑陋的东西。正因为如此,贝丝更加温柔地呵护着它们,还为生病的玩偶设立了一家医院。她从不会用针去扎它们棉花做的身体,不会对它们说严厉的话或打骂它们,也不会忽视任何一个,哪怕是最难看的玩偶,都会给它们喂食、穿衣、照顾和爱抚,这份关爱从未间断。有一个可怜的玩偶碎片曾经属于乔,历经波折后,被扔在碎布袋里,那是个凄凉的破地方,贝丝把它救了出来,带到自己的庇护所。这个玩偶没有头,她就给它系上一顶整洁的小帽子,由于它的胳膊和腿都没了,她就用毯子把它裹起来,掩饰这些缺陷,还把自己最好的床让给这个长期生病的“病人”。要是有人知道贝丝在这个玩偶身上倾注的关爱,我想即使他们会笑,也会被感动。她给它带来一小束一小束的花,给它读书,把它藏在大衣里带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给它唱摇篮曲,每晚睡觉前都会亲吻它脏兮兮的脸,温柔地低语:“我希望你睡个好觉,我可怜的宝贝。”

贝丝也有自己的烦恼,她不是天使,只是个非常普通的小女孩,她常常像乔说的那样“悄悄哭上一小会儿”,因为她不能上音乐课,也没有一架好钢琴。她是如此热爱音乐,如此努力地学习,如此耐心地在那架叮当作响的旧钢琴上练习,似乎真的应该有人(不是暗示马奇姑妈)来帮助她。然而,没有人这么做,也没有人看到贝丝独自一人时,擦掉黄色琴键上的泪水,那些琴键总是跑调。她像只小百灵鸟一样,一边干活一边唱歌,对妈妈和姐姐们从不觉得累,日复一日,她满怀希望地对自己说:“我知道只要我乖,总有一天会拥有自己的音乐。”

世界上有很多像贝丝这样的女孩,害羞又安静,坐在角落里,直到被需要,如此快乐地为他人而活,以至于直到壁炉边的小蟋蟀停止鸣叫,那甜美的、如阳光般的存在消失,只留下寂静和阴影,人们才会看到她们的牺牲。

要是有人问艾米,她一生中最大的困扰是什么,她会立刻回答:“我的鼻子。”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乔不小心把她掉进了煤桶里,艾米坚称那次摔倒永远毁了她的鼻子。它不像可怜的“佩特丽亚”的鼻子那样又大又红,只是有点扁平,而且无论怎么捏,都捏不出一个贵族式的鼻尖。除了她自己,没人在意这个,但它已经在尽力长好了。艾米却深深感到自己缺少一个希腊式的鼻子,于是画了一整张纸的漂亮鼻子来安慰自己。

姐姐们叫她“小拉斐尔”,她确实有绘画的天赋,临摹花朵、设计仙女,或者用奇特的艺术作品为故事配图时,她是最开心的。她的老师们抱怨说,她不做算术题,却在石板上画满了动物,地图集的空白页被用来临摹地图,而且在最不凑巧的时候,她所有的书里都会飘出最滑稽可笑的漫画。她尽可能地完成功课,还通过良好的举止避免受到责备。她很受同学们的喜爱,因为她脾气好,有一种不用费力就能讨人喜欢的本事。她的小气质和优雅举止备受赞赏,她的才艺也是如此,除了绘画,她能弹十二首曲子,会钩针编织,读法语时发音错误不超过三分之二。她有一种哀怨的说话方式,“爸爸有钱的时候,我们会这样做”,非常感人,她那些冗长的词汇被女孩们认为“非常优雅”。

艾米很容易被宠坏,因为每个人都宠爱她,她那些小小的虚荣心和自私自利也在慢慢滋长。然而,有一件事多少打击了她的虚荣心。她不得不穿表姐的衣服。现在,弗洛伦斯的妈妈一点品味都没有,艾米因为不得不戴一顶红色而不是蓝色的帽子、穿不合身的礼服,还有俗气的围裙而深感痛苦。所有的东西都很好,做工精良,而且没怎么穿过,但艾米那艺术的眼光备受折磨,尤其是今年冬天,她的校服是暗紫色的,上面有黄色的圆点,没有任何装饰。

“我唯一的安慰,”她含着眼泪对梅格说,“就是妈妈不会像玛丽亚·帕克斯的妈妈那样,每当我调皮的时候就把我的裙子往上缝。亲爱的,那真的很可怕,有时候她太调皮了,裙子都短到膝盖以上,她都不能来上学了。每当我想到这种屈辱,我就觉得即使是我扁平的鼻子和带有黄色火箭图案的紫色礼服,我也能忍受。”

梅格是艾米的知己和监督者,而出于某种奇怪的异性相吸的原因,乔是温柔的贝丝的守护者。只有在乔面前,这个害羞的孩子才会说出自己的想法,而贝丝在这个大大咧咧的姐姐面前,不知不觉地比家里任何人都更有影响力。两个姐姐彼此感情深厚,但她们各自照顾一个妹妹,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她们称之为“扮演妈妈”,带着小妇人的母性本能,把妹妹们当成被丢弃的玩偶的替代品。

“有人有什么事要讲吗?今天太沉闷了,我真的很想听点趣事。”那天晚上,她们坐在一起做针线活时,梅格说道。

“今天我和姑妈度过了一段奇怪的时光,而且我还占了上风,我给你们讲讲吧。”乔开始说道,她非常喜欢讲故事。“我像往常一样读那本没完没了的贝尔沙姆的书,单调地念着,因为姑妈很快就会打瞌睡,然后我就拿出一本好看的书,拼命读,直到她醒来。我自己都读困了,在她开始点头之前,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就问我,把嘴巴张得像要把整本书都吞下去似的,是什么意思。”

“‘我真希望能把书吞下去,这样就看完了。’我说,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无礼。”

“然后她就长篇大论地数落我的罪过,让我坐着好好反省,而她自己则‘打个盹儿’。她从来都不会很快醒过来,所以她的帽子一开始像个头重脚轻的大丽花一样摇晃,我就从口袋里掏出《威克菲尔德的牧师》,一边看着书,一边留意着姑妈。我刚读到他们全都掉进水里的地方,就忘了自己在哪里,大声笑了出来。姑妈醒了,午睡之后心情好多了,她让我读一段,看看我喜欢的那些轻浮的作品,和值得一读、有教育意义的贝尔沙姆的书比起来,到底怎么样。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她还挺喜欢,尽管她只是说……”

“‘我不明白这都讲的什么。回去重新开始,孩子。’”

“我就回去了,尽量把《威克菲尔德的牧师》讲得有趣些。有一次我故意在一个危险的地方停下来,还温顺地说:‘恐怕这让您厌烦了,夫人。我现在可以停下来吗?’”

“她捡起从手中掉落的编织活儿,透过眼镜锐利地看了我一眼,简短地说:‘读完这一章,别没礼貌,小姐。’”

“她承认喜欢这本书了吗?”梅格问。

“哦,哪会呢!但她没再让我读贝尔沙姆的书了。今天下午我回去拿手套的时候,看到她正全神贯注地看《威克菲尔德的牧师》,我在大厅里因为即将到来的美好时光而手舞足蹈,她都没听到我的笑声。要是她愿意,她本可以过上多愉快的生活啊!尽管她有钱,可我并不怎么羡慕她,毕竟我觉得有钱人的烦恼和穷人差不多。”乔补充道。

“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梅格说,“我也有件事要讲。不像乔的故事那么有趣,但我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今天在金家,我发现大家都慌慌张张的,一个孩子说她大哥做了件可怕的事,她爸爸把他送走了。我听到金太太在哭,金先生大声地说着话,格蕾丝和埃伦从我身边经过时,把脸转了过去,这样我就看不到她们又红又肿的眼睛。当然,我没问什么问题,但我很同情他们,还挺庆幸自己没有任性的兄弟,不会做出什么坏事,让家里蒙羞。”

“我觉得在学校出丑可比坏男孩做的任何事都让人难受。”艾米摇着头说,仿佛她对生活有着深刻的体验。“苏西·珀金斯今天戴着一枚漂亮的红玛瑙戒指来学校。我特别想要,满心希望自己能变成她。嗯,她画了一幅戴维斯先生的画像,画里他长着个大鼻子,还有个驼背,从他嘴里冒出个气球,上面写着‘年轻小姐们,我盯着你们呢!’我们正看着这幅画哈哈大笑,突然他就看向了我们,然后命令苏西把石板拿上去。她吓得动弹不得,但还是去了。你们猜他做了什么?他揪着她的耳朵——耳朵啊!想想都可怕!——把她带到讲台前,让她在那儿站了半个小时,举着石板,好让每个人都能看到。”

“姑娘们看到那幅画没笑吗?”乔问,她对这种小插曲很感兴趣。

“笑?一个都没笑!她们像老鼠一样安静地坐着,我知道苏西哭得稀里哗啦的。从那以后我就不羡慕她了,因为我觉得就算有几百万枚红玛瑙戒指,经历了那样的事我也不会开心。我永远、永远都无法从那样痛苦的羞辱中恢复过来。”艾米说着,继续做她的活儿,心中满是道德优越感,还为自己一口气说出两个长单词而得意。

“我今天早上看到一件让我开心的事,本来打算晚饭时说的,结果忘了。”贝丝一边整理乔那乱七八糟的针线篮,一边说道。“我去给汉娜买牡蛎的时候,劳伦斯先生在鱼店,但他没看到我,因为我躲在鱼桶后面,他正和卖鱼的卡特先生忙着呢。这时一个穷苦的女人提着桶和拖把进来了,问卡特先生能不能让她打扫一下,换点鱼,因为她没东西给孩子们做晚饭,而且找了一天工作也没找到。卡特先生很着急,有点不耐烦地说‘不行’,她就准备走了,看上去又饿又难过。这时劳伦斯先生用他手杖的弯钩钩起一条大鱼递给她。她又惊又喜,直接把鱼抱在怀里,不停地道谢。他让她‘赶紧回去煮了吃’,她就高高兴兴地匆匆走了!他是不是很好啊?哦,她抱着那条又大又滑的鱼,样子可真滑稽,还祝劳伦斯先生在天堂的床‘舒舒服服’的。”

听完贝丝的故事,大家都笑了,接着她们让妈妈也讲一个。妈妈想了一会儿,然后严肃地说:“今天我在工作室裁剪蓝色法兰绒夹克的时候,心里一直很担心爸爸,想着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们会多么孤单无助。这么想其实不明智,但我就是忍不住担心,直到一个老人进来,拿着一张要做衣服的订单。他在我旁边坐下,我就开始和他聊天,因为他看起来又穷又累,还忧心忡忡的。

“‘您有儿子在军队里吗?’我问,因为他拿的便条不是给我的。”

“‘是的,夫人。我有四个儿子,但两个战死了,一个被俘了,我正要去看另一个,他在华盛顿的一家医院,病得很重。’他平静地回答道。”

“‘您为国家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先生。’我说,这时我心里满是敬佩,而不是怜悯。”

“‘我做得还远远不够,夫人。要是我能派上用场,我自己就去了。既然我不行,我就把儿子们送去,毫无保留地送他们去。’”

“他说得那么开心,看上去那么真诚,似乎很乐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这让我为自己感到羞愧。我只送了一个人去(参军),就觉得太多了,而他送了四个,却毫无怨言。我在家有女儿们安慰我,而他的小儿子可能正在几英里外等着和他告别呢!想到自己所拥有的这些福气,我觉得自己如此富有、幸福,于是给了他一个装满东西的包裹,还给他一些钱,衷心感谢他给我上的这一课。”

“妈妈,再讲一个故事吧,像这个一样有寓意的。如果故事真实又不那么说教,我喜欢事后琢磨琢磨。”沉默了一会儿,乔说道。

马奇太太笑了笑,立刻开始讲起来,因为多年来她一直给这群小听众讲故事,知道如何取悦她们。

“从前,有四个女孩,她们有吃有穿,有很多舒适的享受和乐趣,有友善的朋友,还有深爱着她们的父母,然而她们却并不满足。”(听到这儿,听众们偷偷瞥了彼此一眼,然后开始认真地做针线活。)“这些女孩渴望变好,也下了很多很好的决心,但她们没能很好地坚持下去,还总是说:‘要是我们有这个就好了’,或者‘要是我们能做那个就好了’,完全忘了自己已经拥有多少,又真正能做多少事。于是,她们去问一位老妇人,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快乐起来,老妇人说:‘当你们感到不满足的时候,想想你们所拥有的福气,要心怀感恩。’”(听到这儿,乔迅速抬起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故事还没讲完,就改变了主意。)

“这几个女孩很懂事,决定试试老妇人的建议,很快她们就惊讶地发现自己其实过得很不错。一个女孩发现,钱并不能让富人家里没有羞耻和悲伤;另一个女孩意识到,尽管自己贫穷,但她有着青春、健康和良好的精神状态,比起某个烦躁、虚弱,无法享受舒适生活的老妇人,她要快乐得多;第三个女孩明白,虽然帮忙准备晚餐很烦人,但出去乞讨更艰难;第四个女孩懂得了,即使是红玛瑙戒指,也不如良好的行为举止有价值。于是,她们决定不再抱怨,去享受已经拥有的福气,并努力让自己配得上这些福气,以免它们被完全夺走,而不是增加。我相信,她们听从了老妇人的建议,从此再也没有失望或后悔过。”

“妈妈,你可真狡猾,用我们自己的故事来教育我们,给我们讲了一堂说教的课,而不是浪漫的故事!”梅格叫道。

“我喜欢这样的说教。就像爸爸以前给我们讲的那样。”贝丝若有所思地说着,把乔垫子上的针整理好。

“我可不像其他人那样爱抱怨,现在我会比以前更小心,因为苏西的遭遇给了我警示。”艾米一本正经地说。

“我们确实需要这堂课,而且不会忘记。要是我们忘了,你就像《汤姆叔叔的小屋》里的老克洛伊那样对我们说:‘想想你们的福气,孩子们!’‘想想你们的福气!’”乔补充道,尽管她和其他人一样把这堂课记在了心里,但她还是忍不住从这小小的说教中找点乐子。 NRHzSU9l16uM6hcF9KU12AuZDnzyrGCtmO53nil3YKox4rHyVxEyR0fmLeTTdi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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