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东躲西藏的，我无论如何
也逃不出迷宫。
沉重的肉体踏出巨响，脚步逼近。
追杀我的人不舍远路，
闯国学馆，坐电梯，上六楼，
又穿资料室、开水房、领导办公室，
冲向阅览区时，被门槛绊倒。
（门槛太高了）
酱红色的书架晃了晃，
差点把他砸在下面。
我趁机跳进一本厚书，变成了一个字。
这么多字，他哪里去找。
我听说他不爱读书，
一读书就犯困，年轻时被学习所累，
早早游走于生活的江湖，
忘了字里还有乐趣。
他知道我掉进了书袋，藏在书里，
还是没有办法找到。
他很努力，一页一页翻着，
从午后到晚上。他抽出砍刀
逼迫馆里所有的人翻动所有的书
在天亮之前找到我，
才能阻止我遁入别人的梦里。
（那样就永远找不到我了）
于是，书被翻成海浪涌动的声音，
极为刺耳，但极有煽动性。
这些声音伴随着默念的轰响，
震动着空气，仿佛此时的低频低语
能成为一种主义进入人的思想。
我被这些动作和声响吸引、感染，
差点钻了出来。
可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呢？
我又是哪个字呢？
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
我变成了标准化的形体，
终于可以放松一下，
终于可以成为我想成为的
平时看起来无意义的介词和连词。
我伸长腿，
坐在思想形成的巨大煽动力前，
被迫接受着煽动。
那些声音像是自己的，
从胸鼓浑然发出，又如牢笼把我困住。
有几次，差点睡着了。
我变换着睡姿，
享受着意义与意义的间隙。
天微微发亮，翻书的人早都困了。
追杀我的人手握书本也打起了呼噜。
我从这首诗的倒数第五行
第四个字悄悄走出。
直到他来，阳光透过书架翻开他的眼睛，
才发现我已逃走。
我庆幸自己又从名词变成动词，
从此可以在两个世界，
甚至在两种对立的思想间任意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