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2025年是我以双翅目为笔名写作的第十年。十年间，我有幸出版了四本书，其中两本出版于疫情期间，一本写作于疫情期间。都说世道改变，素材增加，这似乎是真的。我并不因此感到快乐。我会想念没心没肺，天然相信人性不坏，人类总在进步的时光。《星际迷航》说宇宙是人类最后的边疆，我们总有勇气踏足前人未至之地。如今，我知道，勇气需要付出代价，创作总隐含不利于自己的东西，时代精神并不普世，令人兴奋的开拓者的边疆也并非触手可及。

不过，中庸地说，事情总有两面性。我的作品常被评价为过于复杂。过去，我自忖这是个问题，现在，我认为这算优点。我尚不能做到深入浅出，我拥有足够空间；但我不能削减复杂度，短注意力与浅内容的流量正在冲垮人类精神的一些核心支柱。我仍然相信，复杂性能包容求同存异的共识，否则我们将陷于无穷尽的极化纷争。

《水星逆行》必然不是“容易”读的书，我希望它可以成为有一定“耐读性”的书。它仍然不是一部“好”书。它仍不成熟。一些没有完全想通的问题被放入叙事。艺术的探索性总先于理论。不完美或许不是坏事，而是常态。文学总能以某种方式承担对人性与宇宙的严肃剖析。它的有趣之处在于作品内部的封闭与自足，传播时又可能穿透差异，形成共识。它能给予作者以精神领地，又帮助作者打开其他世界的大门。《水星逆行》是疫情期间我的思考、寄托与尝试，它仍然私人，它的某种复杂度也希望寻求差异化的共鸣。

小说集中的大多数作品已发表于期刊。南京师范大学的何平老师，以及吴莹莹、侯擎昊等译林社的编辑老师们对我的创作十分支持。我也十分感谢亲人、友人与同人的鼓励。《公鸡王子》出版前，编辑不知知老师建议我为每篇小说写一段后记，帮助读者理解内容。《水星逆行》出版之际，我变得“厚颜无耻”起来，将阅读与剖析的重担交给了多年来支持我的人。私下里，这就是“偷懒”。官方层面，我自知作品会让作者画地为牢，老师们和友人们的视角或许能帮读者发现新的阅读方式。他们已帮我发现了新东西。可惜的是，因为版面限制，书中所印的单篇推荐语不是全本，完整版见诸网络。也因为版面等限制，全书的推荐语将收录于这篇《自序》之后。

面对老师们和友人们的真切支持，感激之情难以言表，我想，我只有继续写作以为谢。

双翅目的作品，无论科技的逻辑，还是哲学的思辨，抑或文体的创造，乃至想象的飞扬，都让人深受震动而大为顿悟，她开辟了科幻的一个独特而瑰魅的天地，也为科幻成为文学正典作出了有力证明。

——韩松
著名作家

双翅目在语言的层面创造奇迹，打开新巴洛克风格层层绽放的诗意空间。她写的科幻是小说艺术超越模仿律令的2.0版本，万物始于悬想，世界生于文本，不是艺术模仿现实，现实是语言的虚拟。双翅目的每一篇小说，都闪动着思维的光芒、诗意的色彩，在词与物的缝隙中扰动世界与文学之间的关系。

——宋明炜
韦尔斯利学院东亚系讲座教授，美国科幻研究协会年度图书奖获得者

这是一部充满思想与诗意的科幻选集，每一篇作品都在感官和认知的边缘冒险，将平凡的日常向无限的可能打开，把历史与当下延展为不断分叉的未来。

——严锋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科幻文学研究者

双翅目的新作再次以“推想”刺透类型文学的边界，我们需要悬置的不仅仅是对“真实感”的怀疑，也包括挑战先验知识与逻辑观念的“去二项性”，所有语言的诗意与哲思都在创造一种超越康德主义的崇高，在她的宇宙里，内心与宇宙是一体的，而主体与客体互相渗透，映射出因陀罗网般往复递归的美的深渊。

——陈楸帆
科幻作家，著有《荒潮》《AI未来进行式》

没有人比双翅目在更严肃地思考未来。她的小说从人类所有可能的经验和知识中获取凝望未来的灵感。阅读双翅目的作品，必须有充分的文化底蕴，还需要自带想象力。她的语言是冷静的，近乎论文体，但内容覆盖的界外知识跟我们的已知的部分平分秋色。《水星逆行》是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中国科幻未来主义创作，作家对即将到来的三十到五十年的人类生活所进行的写实描写，将成为明日学校的历史读本。

——吴岩
科幻作家，南方科技大学科学与人类想象力研究中心主任

在《水星逆行》中，我们会读到新生代科幻作家的很多特质：厚实的知识基础，充沛的想象力，以及贯穿始终的人类关怀。这是一部值得阅读的作品。

——杨庆祥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鲁迅文学奖得主

作为视野开阔的青年学者，双翅目的作品一贯呈现出一种当代中文写作乃至世界文学中罕见的复杂炫目，复杂性是追求也是结果，更是我们所处的巨大现实。面对具有前所未有的复杂性的时代，在小说中以智识对抗庸俗，以深度思考对抗快餐化的努力艰难而珍贵，但倘若我们还有一点以文学重建整体的野心，这可能是我们必须要踏上的旅程。《水星逆行》正是怀有这种信念的先行之作，彰显一位青年女性知识分子不被定义也毫不妥协的勇气、智性和激情。

——慕明
作者，著有小说集《宛转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