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结自己七十年的行医历程,提出“持中央、运四旁、怡情志、调升降、顾润燥、纳化常”调理脾胃的学术思想,现在将风湿病中的治疗思路及经验奉献给大家。
“中央”者,乃脾胃也,为后天之本。中医历史悠久,其理论博大精深,而著述亦汗牛充栋。若只遵循一家之言,则很难窥得中医全貌而得其精髓,致临证运用时亦往往多感不足,故宜博采众长而后可。自《黄帝内经》重视胃气的作用,提出脉以胃气为本的思想,汉代张仲景遵之而以“保卫气,存津液”贯穿《伤寒论》之终始,迨东垣立升阳益胃、补中益气、升阳泻火等法,补前贤之未备,立调理脾胃之规矩,然其立法处方却详于脾而略于胃,至叶氏“太阴湿土,得阳始运;阳明燥土,得阴自安”和“脾喜刚燥,胃喜柔润”之论,又补充东垣之不足,所列甘平、甘凉濡养胃阴之法,实开后世之先河。故吾于临证时无论内伤、外感,均终始调养后天之本。
其性属阴,为阴中之至阴。张志聪曰:“脾为阴脏,位处中焦,以太阴居阴,故谓阴中之至阴。”罗东逸认为:“至阴者,中土坤德,以顺天承,而不以阳居也。”说明脾其性属阴其用为阳,脾在胃的作用下,才能成为冲和之土,生化之源。
(1)脾主生津散津:
脾主运化水谷精气。《素问·经脉别论》曰:“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由于胃是脾之腑,水谷经过消化、吸收的过程,转化为气血津液,以灌溉脏腑经络,营养四肢百骸,主要是依靠脾的输布作用。所以我认为脾气散精即升清之意,游溢精气即运化水谷精气之意。《素问·太阴阳明论》曰:“四肢皆禀气于胃,而不得至经,必因于脾,乃得禀也。”这都说明胃腐熟水谷产生的精气需要通过脾的运化传输才能通达四肢、濡养全身。
(2)脾生血统血:
其次脾可生血、统血,为后天之本,生化之源。《灵枢·本神》曰“脾藏营”。《灵枢·营卫生会》说“营出于中焦”。《难经·四十二难》曰:“脾……主裹血,温五脏。”就是脾统血之意。《济阴纲目·论心脾为经血主统》中云:“血生于脾土,故云脾统血。”《灵枢·决气》指出:“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是谓血。”就是脾生血之意。因此,我认为凡血虚、出血或失血都应从脾论治。
胃可受纳水谷。胃主受纳,是指胃在消化道中具有接受和容纳饮食物的作用。饮食物的摄入,经消化道进入胃中。胃的纳,不仅是容纳,它还有主动摄取之意,故亦称为“摄纳”。胃之所以能主动摄纳,是依赖于胃气的作用,胃气主通降,使饮食下行,食下则胃空,胃空则能受饮食,故使人产生食欲。饮食入口,经过食道,容纳于胃,故称胃为“水谷之海”“太仓”“仓廪之官”。《灵枢·玉版》说:“人之所受气者,谷也。谷之所注者,胃也。胃者,水谷气血之海也。”均说明胃可受纳水谷,但如果饮食过剩,过食肥甘则最容易损伤胃的受纳功能。此外,胃主腐熟消磨水谷,是指胃对饮食物进行初步消化,形成“食糜”的作用过程。《灵枢·营卫生会》云“中焦如沤”。“沤”更形象地描绘了胃中腐熟水谷之状。《难经·三十一难》说:“中焦者,在胃中脘,不上不下,主腐熟水谷。”食糜传入小肠后,在脾的运化作用下,精微物质被吸收,化生气血,营养全身。故称胃为“水谷气血之海”。胃阳是消磨腐熟水谷的动力,若胃火过盛或不足都可以使胃腐熟异常。
脾胃一脏一腑,五行皆属于土,脾为阴土,胃为阳土。二者通过经络相互络属,互相作用,同称为“后天之本”。《素问·太阴阳明论》曰:“脾与胃以膜相连耳。”《难经》曰:“胃者脾之府。”脾与胃,两者在生理结构上通过经络相互络属,从功能上一主阳一主阴,生理功能上相互作用共同维持人体的健康状态;病理上相互影响,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故李东垣曰:“脾者,阴土也,至阴之气,主静而不动;胃者,阳土也,主动而不息。”我在临证中,尤其重视脾胃作为人体后天之本的重要作用,重视《脾胃论》中:“……元气之充足,皆由脾胃之气无所伤,而后能滋养元气。”正如《素问·灵兰秘典论》《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指出的“脾胃者,仓廪之官,五味出焉”“谷气通于脾”。脾胃者,一脏一腑,共同完成饮食水谷的受纳和运化,化生气血津液,濡养四肢九窍、五官百骸,皮肉筋骨,无所不达,无器不养,是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重要器官。明代王纶在《明医杂著》中曰:“胃阳主气,脾阴主血,胃司受纳,脾司运化,一运一纳,化生精气,津液上升,糟粕下降,斯无病矣。”《素问·平人气象论》曰:“人以水谷为本,故人绝水谷则死。”皆指出了脾胃主运化的重要地位和作用。
另外人体的四肢功能、肌肉活动是否正常都与脾胃有很大关系。《素问·太阴阳明论》曰:“四肢皆禀气于胃,而不得至经,必因于脾,乃得禀也。”《素问·玉机真脏论》曰:“脾为孤脏,中央土以灌四旁。”《素问·痿论》曰:“脾主身之肌肉。”《素问·平人气象论》曰:“藏真濡于脾,脾藏肌肉之气也。”皆指出了脾脏对于四肢、关节、肌肉的重要作用。这在对于痹病的临床辨证论治中,起到重要的指导作用。
历代医家对于痹病的论述很多,我认为痹病是人体内部正气亏虚,营卫失调,进而感受风寒湿三气,合而发病,或日久正虚,内生痰浊、瘀血、毒热,正邪相搏,使经络、肌肤、血脉、筋骨,甚则脏腑的气血痹阻,失于濡养,而出现肢体疼痛、肿胀、酸楚、麻木、重着、变形、僵直及活动受限等症状,甚则累及脏腑的一类疾病的总称。
(1)痹病正虚为本:
我认为人体内部正气虚衰是痹病发生的内在因素。《素问·刺法论》曰:“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素问·评热病论》曰:“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灵枢·百病始生》曰:“风雨寒热,不得虚,邪不能独伤人,卒然逢疾风暴雨而不病者,盖无虚,故邪不能独伤人,此必因虚邪之风,与其身形,两虚相得,乃客其形。”可见,正气虚衰是痹病发生的先决条件。正气不足是痹病发生的内在因素,而正气就是指脾胃化生的人体必需的营卫、气血、津液、精气等。
(2)营卫与痹病:
通过临床发现,痹病的发生与营卫失和有很大的关系。《素问·痹论》曰:“荣者,水谷之精气也,和调于五脏,洒陈于六腑,乃能入于脉也,故循脉上下,贯五脏,络六腑也。卫者,水谷之悍气也,其气慓疾滑利,不能入于脉也,故循皮肤之中,分肉之间,熏于肓膜,散于胸腹,逆其气则病,从其气则愈,不与风寒湿气合,故不为痹。”可见营卫之气调和与否,是痹病发生的重要因素之一。若机体先天禀赋不足或后天失于调养,出现脾胃功能失调,不能化生水谷精气,营气不能正常入于脉内,以调和濡养五脏六腑,乃至周身关节肌肉筋骨皆失濡养,因此出现疼痛、肿胀、活动不利等;此外卫气失营气之濡养,卫气不足,则与营气不相和谐,以致营卫不和,腠理疏松,藩篱不固,卫气失其正常卫外防御功能,即所谓“逆其气”之意。此时生活起居稍有不慎,则风寒湿热即可乘虚侵袭,邪阻脉络,凝滞气血,从而成痹。
(3)气血不足乃成痹:
气血不足也是痹病发生的重要因素。如果人体气血不足,不但有表卫不固,风寒湿热燥等邪气容易侵犯人体,而且会有经络不通,筋脉失养,肢体酸痛,活动不利等。《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脉证并治第五》曰:“少阴脉浮而弱,弱则血不足,浮则为风,风血相搏,即疼痛如掣。”《医学入门·痹风》曰:“痹属风寒湿三气侵入而成,然外邪非气血虚则不入。”《圣济总录·历节风》曰:“历节风者,由血气衰弱,为风寒所侵……”从上述可见,气血不足在痹病发病中的内因作用。气血不足则表卫不固,腠理疏松。若起居不慎,调摄不当,风寒湿邪易于乘虚侵袭,或留着肌肤,或阻滞经络,或流注关节,闭阻血脉而成痹。
(4)健脾除痹:
然而何以会有气血不足,乃则责之于脾胃也。脾胃者,后天之本,气血化生之源,人之所赖以生也。只有从根本调理好脾胃功能,才能使气血充足,才能提高人体的抵抗力、防御力,从而能提高对外界环境的适应能力。此外调理好脾胃功能,对于患者用药也是必要的基础。因为治疗痹病时常选用活血化瘀等力量较强的药物,此类药物一般活血通络祛瘀作用愈强,其对脾胃伤害愈大,所以选用此类药物需要保护脾胃的功能不受损伤。所以对于脾胃受损严重的患者,我在治疗时常常以调理脾胃扶助正气为主,待脾胃功能恢复,气机条畅,气血充足,再治疗标症。
通过长期临床,我发现用药物祛除病邪乃是下策,通过药物调整人体脏腑功能出现的偏差、阴阳不调、气机不畅,使脏腑自身功能重新恢复,待五脏真精气血充足,营卫调和,正气存内,自然排出外邪,此乃为上策,亦为长久万全之法,乃医之正道也。
对于正气虚衰,脾胃虚弱的病人,在临床中我常用补益脾胃法,即用具有补益脾胃作用的方药,扶助正气,强壮身体,以治疗痹病后期,脾胃虚弱,中气不足的证候。“痿痹更以通补阳明为要”(吴鞠通),因为阳明主束骨而利机关,“通补阳明”既可益气血生化之源,又能使脾健以助药运。凡罹患痹病脾虚气弱,肢体麻木者,即应辅以本法,着痹患者,也应适当配合本法以治其本。代表方剂,偏脾胃气虚用六君子汤加味,偏脾胃阴虚者用养胃汤加味。常用药如党参、白术、薏苡仁、沙参、石斛、黄精。
(5)健脾临证:
现略分析临床中气血两虚、荣卫不和等辨证治疗。
1)气血两虚证:
对于治疗痹病日久,正虚邪恋之痹病气血两虚证,常见到肌肉关节酸痛无力,时轻时重,活动后加重,或者筋惕肉动,肢体麻木,或关节变形,肌肉萎缩,面黄无华,心悸,气短,乏力,易出汗,纳少,便溏,舌淡苔薄白,脉象沉细弱。气血两虚之痹病,多由于素体脾胃虚弱,气血亏虚,遂腠理空虚,或者大病之后,后天之本失养,导致风寒湿热邪气乘虚侵入人体,流注于筋骨血脉,搏结于关节而成。痹病日久,损伤正气,脾胃乏养,气血衰少,正虚邪恋,肌肤失养,而至肌肉关节酸痛无力,筋惕肉动,关节变形,肌肉萎缩,筋挛骨弱。脾胃弱则气血虚,气虚遂气短,乏力,汗出,食少,便溏;血虚则面黄少华;舌淡苔薄白,脉象沉细弱,皆是气血虚弱之象。气血两虚证在临床痹病之中,多见于脾痹、历节、皮痹、脉痹等,尤其是痹病日久,更易见到。在临床中,我最常用的是黄芪桂枝五物汤加当归、八珍汤等。《时方妙用》称黄芪桂枝五物汤为治疗虚痹之总方。方用黄芪补气固表;桂枝通阳活络,兼以祛除风寒,配以芍药调和营卫,但是芍药性偏寒凉,略有清热凉血之妙用,唯其性守而不走,配伍当归之辛温,既养血活血,又走而不守,辛开酸合,走守相配,并有治风先治血之妙,以待气血旺盛,痹证自除。其次,如八珍汤也是常用方剂。八珍汤是由四君子汤和四物汤组成。盖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补气的方剂常配以补血药,补血的方剂,也常配以补气药,这就是以阳生阴长、阴生阳长为指导的。本方就是以补气药与补血药相配合的气血双补之药。方中人参、熟地黄为君药,以甘温益气养血;辅助以白术苦温,以健脾燥湿,茯苓甘淡,以健脾利湿,二者相合,协助人参补脾肺之气,以助气血生化之源;当归辛苦温,白芍酸苦微寒,二者养血和营,协助熟地黄,以益心生血,调和肝脾,炙甘草和中益气,调理中焦,川芎活血行气,此四药相合,共为佐使药。全方共奏气血双补之功。
2)荣卫不和证:
对于荣卫不和证,临床常见肌肉关节疼痛,肌肤麻木不仁,恶风,汗出,头痛,项背不舒,身热或恶寒,舌质淡红,苔薄白,脉浮滑。荣卫不和则卫阳不固,腠理空疏,风寒湿三气乘机侵袭肌表而为痹。卫受邪,失其卫外开合的作用,因而阴不能内守而恶风汗自出;汗出则营弱,肌腠疏松,营阴不足,故脉浮而缓;太阳藩篱之经受邪,营卫不和,表虚汗出,筋脉失养,故头痛,项背不舒;营卫之行涩,经络失疏,故肌肉关节疼痛;皮肤不营,故为麻木不仁。荣卫不和证在临床痹病之中,多见于行痹,湿痹,皮痹等。我在临床中常用桂枝汤、玉屏风散等治疗。桂枝汤方中,桂枝辛甘而温通卫阳,芍药苦酸而和营敛阴,两药相合,在发表中寓有敛汗之意,和营中有调卫之功。生姜佐桂枝而发表,大枣佐芍药以和营,甘草取其调和诸药。是知桂枝汤治疗太阳中风,并不是取其直接解表的作用,而是在于调和营卫,营卫和则汗自出,肌肉腠理之邪自然随之而解。项背不舒加葛根以生津解肌,润养肌肉筋骨。若见到痹病日久气虚者,加党参以扶正祛邪、黄芪以益气固表,使以防风以祛余邪;痹痛甚者倍桂枝,加细辛、威灵仙以通痹除痛。在玉屏风散中,黄芪益气固表为主药;白术健脾扶正,协助黄芪以固表止汗,为辅助药物,且芪术合用,补中焦脾胃以资气血之源,使脾胃健旺,肌表充实,则邪不易侵,汗不易泄;防风走表而祛风邪,并助黄芪以益气御风邪,为佐使药。因本方证,腠理疏当固卫,故黄芪得防风则固表而不留邪,防风得黄芪则驱邪而不伤正,起到反佐的作用,配伍白术之健脾守中,且以实肌腠,三药合用,实属于补中焦兼疏之剂,既可用于卫气不固的自汗,也可用于实表而御风寒。服本方后卫气振奋,腠理致密,自汗与恶风皆当痊愈。如果肌肤麻木不仁,机体疼痛可加芍药、桂枝、当归增强解肌敛阴、调和营卫之功。
总之对于脾胃虚弱,正气不足的患者,皆以“持中央”为治疗出发点,从健脾益胃入手,扶助正气,增强体质,提高机体能力,从而祛除病邪,恢复健康。
中央者,脾胃也;四旁者,狭则心、肺、肝、肾,泛则五官九窍、筋骨皮肉、四肢百骸无所不含也。《素问·玉机真脏论》中曰:“脾脉者土也,孤脏,以灌四傍者也。”五脏之中,脾为孤脏,位中央属土,以灌四旁。言“运四旁”自然以脾土为主,余四脏为辅。此《内经》中所说“灌四旁”与“运四旁”有异曲同工之妙。
人体脏腑于五行各有所属,五行之间相互生化、制约,脏腑之间也存在着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密切关系。而其中尤其是气机的升降,是人体诸脏腑共同参与完成的协调运动。脾胃作为气机升降的枢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其枢纽作用也需要其他四旁各脏的相互配合。所以对于脾胃气机失调的证候,也可以通过对其余四脏的调理来斡旋中州,以恢复气机之常,达到调理脾胃的目的。《医学求是·血证求原论》曰:“土位于中,而火上、水下、左木、右金。左主乎升,右主乎降。五行之升降,以气不以质也,而升降之权,又在中气,中气在脾土之上,胃之下,左木、右金之际。水火之上下交济者,升则赖脾气之左旋,降则赖胃土之右旋也。故中气旺,则脾升胃降,四象得以轮旋。”说明脾胃升降在五脏中的重要作用。
李东垣在《脾胃论》中说,脾胃居中属土,与其余四脏密切联系,无论何脏受伤均可伤及脾胃,而反之临床中亦可通过调理脾胃,来治疗脏腑疾病。脾胃位居中焦,可交通上下左右而统摄四旁,能化生气血津液而滋养诸脏,脾胃运化正常则生机不尽,四脏皆得安和。若脾胃失运,则气机不畅,气血不荣,脏腑失养而患病。
四脏之中,心、肺同居上焦。心主血脉,营血在心气的推动作用下在脉管内正常运行。脉道通利与否全赖于心气的推动。“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是为血”,营血的生成亦离不开心阳的作用。脉道不畅,血虚、血瘀皆可致痹。临证过程中,我常用桂枝等以温通经脉,和血脉。肺主宣发肃降,对于全身气机的畅达而发挥重要作用。肺气助君主之官以主血脉,在全身水液代谢过程中亦为水之上源。“上焦开发,宣五谷味,熏肤,充身,泽毛,若雾露之溉”。将气血津液布达全身,营卫和谐,藩篱固护,抵御外邪,气血条达周流,无不通之理。例如临证常用紫苏子、紫苏叶、杏仁以宣畅上焦气机疗痹。
肝肾同属下焦。其中血生于脾而藏于肝,肝为罢极之本,亦主筋,肝主疏泄,体阴而用阳,与气血关系极密。全身气机调畅有赖于肝脏的疏泄作用。气滞、气郁、气闭多从肝论治。其疏泄失职有太过与不及之分,无论太过与不及皆影响“运四旁”,导致气机郁滞不行或妄行失司,皆可致痹。肾主藏精,主骨生髓,元阴元阳寄于肾,肾所藏之精能化生气血,肾阳有温煦推动之用,为釜底之火,上而温运脾土,助脾化运。肾阴滋养脏腑,肾水上生肝木,肾中阴精化生气血,谓之“精血同源”,共同濡养筋骨。脾之于肾,先后二天互养,二者不养,常成虚痹。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脾生肉,肉生肺。”肺属金,脾属土,按照五行生克关系来说,土生金,脾生肺,脾为肺之母,肺为脾之子。唐容川曰:“土之生金,全在津液以滋之。”肺主一身之气,而脾为全身气血生化之源。由于肺与宗气的生成关系密切,而宗气又是肺吸入之清气与脾胃运化的水谷精气相互结合而成的,因此,肺主一身之气是以脾为气血生化之源作为前提基础的,临床常用的补脾气以生肺气的补土生金法治痹。
肺脏居于膈上,肺经环循胃口,功能主一身之气,可宣发肃降,故能够有与胃相助为用。何梦瑶在《医碥》中说:“饮食入胃,脾为运行其精英之气,虽曰周布诸脏,实先上输于肺,肺先受其益,是为脾土生肺金,肺受脾之益,则气愈旺,化水下降,泽及百体。”借其通降之性,故有调肺降胃之法。叶天士在临证中发现“上焦不行则下脘不通”的情况,所以其治疗胃气郁结,升降不行的病变,常以轻清宣上或者苦降肺气之药而取效。肺气降则结气可开,逆气降则胃气自和,故五脏痹与六腑非仅表里尔。
肺朝百脉,故可助脾散精;肺之宣降,还可助脾运化水湿;肺又为水之上源,能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所以临床上常用宣肺利水和宣肺利湿诸法除痹。
《内经》云:“心生血,血生脾。”心属火,脾属土,因此心为脾之母,脾为心之子。《灵枢·决气》曰:“壅遏营气,令无所避,是谓脉。”脾生血,为气血生化之源,并且脾统血,心主血脉,如此二者共同完成了血液之运行,脾气充足而健运,血之生化有源,则心主之血自然充盈。血液运行在经脉之中,依赖心气之推动,然也必须有脾气的统摄,方能维持其正常之运行。故何梦瑶在《医碥》中曰:“脾之所以能运化饮食者,气也。气寒则凝滞而不行,得心火以温之,乃健运而不息,是为心火生脾土。”气虚血不能动,血虚脉涩皆可成痹。
《素问·宝命全形论》曰:“土得木而达。”肝属木,脾属土,木疏土,相辅相成,构成了正常的生理关系。罗东逸在《内经博议》中曰:“土生万物……苟非风木和柔之气,内居其间,何以使土脉和动,故土旺长夏,而木正向荣。”所以看出,脾赖风木的帮助,才能发挥生养万物之能。
并且脾主运化,主升清,胃主降浊,脾胃为脏腑升降之枢纽;而肝主疏泄,又是人体气机条畅的关键所在。脾胃的升降、运化,有赖于肝气的疏泄,若肝的功能正常,疏泄条畅,则脾胃升降适度,运化健全。若肝失疏泄,则会影响脾胃升降、运化,从而形成“肝胃不和”或者“肝脾不和”的证候。反之,若脾病亦可及于肝,如水湿内停,日久蕴热,湿热郁蒸,可使肝胆疏泄不利,而为黄疸,或为湿热之痹。
此外,肝藏血,心主血,脾统血,脾又为人体气血生化之源,肝、脾和心三脏协调,对于血的生产、运行起着重要作用。临床中的血证,当从此三脏入手,尤以血脉痹病为多见。
脾属土,肾属水,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肾受五脏六腑之精气而藏之,为藏元阴元阳之府。脾与肾,二者关系密切。脾主运化水谷精微,必须借助于肾中阳气的温煦,而肾中所藏精气,有赖于脾气运化之水谷精微的不断补充和化生。故赵献可在《医贯》中说:“饮食入胃,犹水谷在釜中,非火不熟,脾能化食,全借少阳相火之无形者,在下焦蒸腐,始能运化也。”
脾胃的正常运化,有赖于肾阳的温煦、生发,若肾阳虚衰,命门火不足,则脾失温煦,升运不健。又因为肾为胃之官,主司二便,肾阳衰惫,固摄无权,则大便稀溏,甚或五更作泻。倘若但治其脾,若釜底无薪,清阳难升,必以补火生土,两补脾肾,方能复脾运化之常。再如,反胃之症,朝食暮吐,食久反出,多以虚寒论治。《圣济总录》说:“食久反出是无火也。”说明此症虽然属于胃气上逆,但实缘于脾肾之阳失于升运,寒滞中焦,浊邪难降所致,治当以温升之剂,待清阳温升,阴浊自降,无事止呕而呕自止也,均属于补火生土,温肾以运转脾胃升降之机枢的典范,治六腑痹而求于脏,此法常见。
另外,脾主运化水湿,肾主水,二者及肺、三焦、膀胱,共同完成了水液的代谢。若一脏生变,他脏株连,则使水液代谢异常。李士材在《医宗必读》中说:“脾土主运行,肺金主气化,肾水主五液,凡五气所化之液,悉属于肾,五液所化之气,悉属于肺,转二脏以制水生金者,悉属于脾。”所以临床中,对于水症,常用补土制水之法,以助其所不胜,可治着痹。
李东垣认为:“胃气一虚,耳、目、口、鼻俱为之病。”《类经·脾不主时》中强调:“脾胃为脏腑之本,故上至头,下至足,无所不及”所以全身各部痹病都可以通过调理脾胃来治疗。
我认为十二经脉清阳之气皆上注于头,如一经气衰,皆可影响清阳之气对五官四肢等之温煦、滋养,尤其是足太阴脾经和足阳明胃经是产生清阳之气的源泉,关系巨大。所以说,脾胃为水谷之海、气血生化之源、后天之本、升降之枢纽。若脾胃健运,纳化正常,则水谷精微得以输布,清阳之气得以上升,浊阴之气得以下降,从而使脑聪目明,筋骨坚强,轻劲有力,四肢百骸,五脏皆有所主。倘劳倦过度,脾胃损伤,则纳运失职,升降悖逆,不仅清气不能上升,元神之府失养,且湿阻中州,浊气上蒙清空,出现胸闷腹胀,头晕目眩、耳鸣耳聋等症。此即《素问·玉机真脏论》中论述脾运太过、不及为病时所说的“其不及,则令人九窍不通”之义也。所以在临床中,要常用调理中焦脾胃的方法治疗头晕、恶心、耳鸣、耳聋、口腔溃疡、失眠等各种杂病,在痹病不为乏见。
(1)五体痹:
在机体中,五脏六腑和经络共同组成一个完整的系统,气血在其中运行,周流不息,经络系统加强了皮、肌、筋、骨、脉、孔窍等与脏腑之间的联系,痹病的诸多肢体、关节、筋骨、肌肉、皮肤的表现与经络系统是不能分开的,从痹病的发病来讲,十二经中气血的多寡不同,运行亦不同,气血衰少之经,气血亏虚之处则更容易感受外界的邪气,使气血痹阻而成痹病。所以在临床中,由于个人体质差异,气血盛衰不同,感受外邪而形成中医五体痹之说,即皮痹、肌痹、筋痹、脉痹、骨痹。《素问·痹论》曰:“以冬遇此者为骨痹,以春遇此者为筋痹,以夏遇此者为脉痹,以至阴遇此者为肌痹,以秋遇此者为皮痹。”故在治痹的学术思想中强调“运四旁”。
1)皮痹:
皮痹是由于在秋季感受外邪,风寒湿痹阻于皮肤腠理,表现出皮肤麻木不仁,如有虫行,或者皮肤生出瘾疹风疮,搔之不痛为特征的痹病。因为肺主皮毛,为宗气所藏,所谓宗气者为水谷之气加肺之清气而成,脾胃功能正常,宗气盈盛,肺宣发肃降功能正常,皮毛才能润泽。秋季为肺金当令,肺又主皮毛,感受外邪,肺金受损,血燥风胜,留于皮肤腠理,痹阻气血运行,皮毛失于濡养,所以有麻木不仁、虫行皮内,四肢痿软无力、皮疹瘙痒、搔之不仁等症,若邪入于肺,日久则有胸闷气短,恶寒发热等症出现。
2)肌痹:
肌痹乃夏秋至阴之节感受风寒湿邪,痹阻肌肉,失于濡养,出现肌肉沉重疼痛,麻木不仁,肢体倦怠困重,四肢痿软,或者恶风头痛,多汗呕吐等。此证是夏秋至阴之时发病,正是暑湿当令,脾属至阴,主肌肉和四肢。暑湿之邪阻于肌腠,肌肉失养,所以肌肤尽痛,肿胀酸重,麻木不仁;脾虚湿困,不主四肢肌肉,所以出现四肢痿软等症。
3)脉痹:
脉痹多发于夏季,此时感受外邪,留滞血脉,血流凝涩,痹阻脉道,出现肢体疼痛,皮肤不仁,皮色暗紫或者萎黄,脉搏减弱,甚至无脉,或者发热肌热,心悸气短等。夏季是心火当令,心主血脉,心为火,脾为土,火生土,心脾互为母子,心的血脉调达来自脉内营血充盈,脉外营气盛壮,则血脉可通,四肢得养。脾胃失运,气虚不能统血,瘀血而生,血少涩于脉中,死血而凝,则四肢百骸失于濡养而发脉痹。而且,夏季感受暑湿或风寒湿之邪气,留滞于经脉,凝涩不通,血脉瘀阻,出现肢体疼痛、皮肤不仁、皮肤暗紫等症。
4)筋痹:
多为春季感受外邪,留于筋脉,痹阻于筋而成。可见筋屈伸不利、痉挛、关节痛等表现。春季乃肝木当令之时,其性生发,不能受阻。且筋者,乃肝所主,肝血充足,筋得濡养,才能活动自如,屈伸正常。若感受外界邪气,则阻滞气机正常生发调达,气血不能运送至筋骨关节,筋骨失养故见肢体疼痛,不得屈伸,步履艰难。
5)骨痹:
骨痹多为冬季感受风寒湿邪,邪气深侵入骨,痹阻于骨,出现了关节疼痛,四肢拘急,活动受限,恶寒怕冷,骨重不举,肌肉痿软无力,腰膝酸软,足冷耳鸣,小便频数等症,脉象沉紧或沉细。冬季寒水当令,肾主用事,寒邪深侵入骨,损伤肾气,骨失所养,故关节疼痛,四肢拘挛,腰膝酸软,骨重不举,活动不利,肌肉痿软;肾阳不足,失于温煦,则恶寒喜热,足冷耳鸣,小便数;且脉象沉紧或沉细,乃肾阳不足,寒凝血脉之象。
(2)五脏痹:
如果五体痹不能得到及时治疗,人体正气日衰,脏腑日损,重新感受外部邪气,内舍于脏腑,就会出现五脏痹。《素问·痹论》曰:“帝曰:内舍五脏六腑,何气使然?岐伯曰:五脏皆有合,病久而不去者,内舍于其合也。故骨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肾。筋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肝。脉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心。肌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脾。皮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肺。所谓痹者,各以其时重感于风寒湿之气也。”
1)肝痹:
《素问·痹论》曰:“肝痹者,夜卧则惊,多饮数小便,上为引如怀。”肝痹多为筋痹不已,内舍于肝,加之肝体不足,复感邪气,所以可见筋脉拘挛,关节疼痛,屈伸不利,胸胁胀满,卧则多惊,阴囊缩小,脉弦细等症状。由于肝主筋,筋痹不已,肝血不足,复感于邪,内舍于肝脏。故肝脉痹阻,肝气则失于疏泄,气机不能条畅,则胸胁胀满;气血不通,血不养筋,筋骨屈伸不利;邪留肝胆,睡卧多惊,且木郁克土,阻碍脾胃生化,气血更虚;肝脉绕阴器,寒凝滞肝脉,则阴囊缩小,脉弦细亦为肝血不足之象。
2)心痹:
《素问·痹论》曰:“心痹者,脉不通,烦则心下鼓,暴上气而喘,嗌干善噫,厥气上则恐。”心痹是由于脉痹不已,复感邪气,内舍于心,导致血脉瘀滞不通,出现肢体疼痛,皮肤紫黯,皮肤不仁,身热,肌肉热极,关节红肿,心下鼓痛,暴上气而喘,厥气上则恐,心悸惊恐,胸中烦闷,气短喘促,夜卧不安,甚至精神恍惚,四肢不利。脉痹不已,则心血亏虚,心阴暗耗,复感于邪,痹阻血脉,内舍于心,血流受阻,气机逆乱,则心下鼓胀痛痞,气短喘促,胸中烦闷;脉道受阻,则出现心悸惊恐,夜卧不安,心之气血两伤之象。
3)脾痹:
《素问·痹论》曰:“脾痹者,四肢解堕,发咳呕汁,上为大塞。”脾痹多为肌痹未愈,加之脾气虚弱,复感外邪,内舍于脾,使脾气更虚,出现肌肤尽痛,麻木不仁,脘腹胀满,四肢倦怠,食则欲呕,饮食乏味,肌肉萎缩,或发热,或下利等。本病是由于脾主肌肉,肌痹未愈而进一步损伤脾气,又感受外邪,内舍于脾,脾失健运,所以脘腹胀满,食则欲呕,饮食乏味,时自下利;脾气虚弱,不养四肢,则四肢倦怠,肌肉萎缩,甚至邪热留于肌肤,出现肌肉发热等。
4)肺痹:
《素问·痹论》曰:“肺痹者,烦满喘而呕。”肺痹多是皮痹不已,加之肺气虚弱,复感邪气,内舍于肺,肺气闭塞,出现皮肤麻木不仁,无所知觉,如有虫行,烦满胸闷,呕喘,咳逆上气,卧则喘急,脉涩或脉浮等。皮痹不已,肺气亏虚,复感外邪,肺失宣降,气机郁闷,呼吸不利,则胸闷喘满,咳逆上气,卧则喘急;肺主皮毛,热壅于肺,熏于皮毛,则皮肤闭热;肺失肃降,胃气上逆,则见痞塞呕吐等症。
5)肾痹:
《素问·痹论》曰:“肾痹者,善胀,尻以代踵,脊以代头。”肾痹多由于骨痹不已,加之肾气亏虚,复感邪气,内舍于肾所导致的。所以临床多见关节疼痛,四肢拘挛,骨重不举,腰背酸痛,偻屈不伸,坐卧难支,步履艰难,甚至“尻以代踵,脊以代头”严重损伤。肾主骨,骨痹不已,久致肾亏,复感外邪,内舍于肾。肾阳虚衰,不能温煦筋骨,肾阴亏少,筋骨失于气血濡养,加之脾胃虚弱,气血不足,正气内虚,寒湿之邪内侵,留滞筋骨,气血痹阻,出现关节疼痛,四肢拘挛,骨重不举,督脉阳亏,偻屈不伸,步履艰难等。
情志是中医学对于情绪的特有称谓,是包括中医所讲“七情”在内的所有情志的通称。中医认为的“七情”包括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情志。《灵枢·本神》篇认为:“肝藏血,血舍魂,肝气虚则恐,实则怒。脾藏营,营舍意,脾气虚则四肢不用,五藏不安,实则腹胀经溲不利。心藏脉,脉舍神,心气虚则悲,实则笑不休。肺藏气,气舍魄,肺气虚则鼻塞不利少气,实则喘喝胸盈仰息。肾藏精,精舍志,肾气虚则厥,实则胀,五藏不安。必审五藏之病形,以知其气之虚实,谨而调之也。”又曰:“天之在我者德也,地之在我者气也,德流气薄而生者也。故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者谓之魂,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所以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因志而存变谓之思,因思而远慕谓之虑,因虑而处物谓之智。”所以人体的情志活动,是以脏腑中的气血为物质基础的。
情志即为“五脏之精气”在精神情感方面的表达。适度的情志活动是人体的生理需要,如《灵枢·本脏》曰:“志意者,所以御精神,收魂魄,适寒温,和喜怒者也。是故血和则经脉流行,营复阴阳,筋骨劲强,关节清利矣。卫气和则分肉解利,皮肤调柔,腠理致密矣。志意和则精神专直,魂魄不散,悔怒不起,五藏不受邪矣。”人体的正常心理变化和精神活动有利于脏腑的功能活动,对于防御疾病、保持健康是有益处的。
《灵枢悬解》曰:“肝藏血,血舍魂……魂者,血中之温气所化,神之母也。肝木主怒,生于肾水,肾水主恐,肝气虚则生意不遂,陷于肾水而为恐,实则生气勃发而为怒。怒者,生气虽旺而未能茂长也。心藏脉,脉舍神,脉中之阳灵,魂之子也。肺金主悲,克于心火,心火主笑,心气虚则长令不遂,侮于肺金而为悲,实则长令畅茂而笑不休,笑者,阳气升达而心神酣适也。脾藏营,营舍意,营血虽藏于肝,而实化于脾。肾水温升……故脾主藏营……神藏于心,志藏于肾,意者,神志之中气也。以水火交济,全赖二土,水升火降,会于中宫,神志相感,则化而为意。脾主四肢,四肢之动转者,意使之也,脾气虚则中气不运,四肢失秉,故废而不用。土者,四维之母,母病子馁,故五脏不安。脾为太阴湿土,实则湿旺土郁而腹胀。肝为风木,主疏泄水道,土湿木遏,升气不达,则疏泄失政,故泾溲不利。肺藏气,气舍魄,魄者,气中之清汁所结,精之父也。肺窍于鼻,宗气统焉,肺气虚则鼻塞不利而少气,实则宗气郁满,喘喝不宁,胸盈而仰息。肾藏精,精舍志,志者,精中之阴灵,魄之子也。肾主蛰藏,肾气虚则阳根升泄,寒水上逆而为厥……实则水旺土湿,腹满作胀,寒水侮土,四维皆病,故五脏不安。五脏虚实,化生诸病,必审五脏之病形,以知其气之虚实,谨而调剂之也。”五脏精神情志的正常活动,是以脏腑功能正常为前提的,且正常的情志也是脏腑气血充盈、功能正常的表现。所以我在临证中调理情志疾病,常从脾胃入手,既可调整中焦气机之枢纽,使全身脏腑气机升降恢复正常,又可补中健脾,使中气得运,化生气血,安养五脏,则精神自安。
《素问·天元纪大论》曰:“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思忧恐。”其中脾主运化,藏意,在志为思。唐容川认为:“意藏于脾,按脾主守中能记忆也,又主运用能思虑也,脾之藏意如此。脾阳不足,则思虑短少,脾阴不足,则记忆多虑。”所以说人体的情志活动,是需要气血作为基础的,只有脾胃健旺,气血生化正常,才能保证精神情志思虑正常进行。
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中说“脾主意,脾脏者,意之舍,意者存忆之志也。为谏论大夫,并四脏之所受。”“平人则不然,胃满则肠虚,肠满则胃虚,更满更虚。气得上下,五脏安定,血脉和利,精神乃居,故神者水谷精气也。五脏不足调于胃”。脾主运化,化生水谷精气,是气血生化之源泉。水谷精气与神有着密切的关系,神由先天之精生成,必依赖后天水谷之精以滋养。正常的精神情志活动,是以充足的气血、水谷精气作为物质基础的,所以我在临证中,对于情志病的治疗,常常兼顾脾胃功能的调理,只有脾气健旺,水谷之精才能充足,则自然神旺。所以“故神者,水谷之精气”《灵枢·平人绝谷论》即指此也。
《灵枢·本神论》曰“脾藏营,营舍意”,“意”包含意识的意思,脾“在志为思”,“思”包含了思考、思虑等意思。《灵枢·本神论》曰:“因志而存变谓之思,因思而远慕谓之虑。”《类经·藏象类》注释说:“因志而存变,谓意志虽定,而复有反复计度者,曰思。”因此,思是正常思维活动,但是思虑过度,所思不遂,就可影响气机的升降出入,而导致气结为痹病。《素问·举痛论》曰:“思则心有所存,神有所归,正气留而不行,故气结矣。”《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思伤脾。”所以脾及其化生的水谷精气,是产生思想情志的生理及病理基础。李东垣在《脾胃论》中亦以“内伤脾胃,百病由生”立论,认为情志不和,内伤脾胃是导致疾病发生的重要病因。指出“内伤病的发生,皆先由喜怒悲忧恐,为五贼所伤,而后胃气不行,劳逸饮食不节继之,则元气乃伤”。情志内伤脾胃的病机是“此因喜怒忧恐,损耗元气,资助心火。火与元气不两立,火胜则乘其土位,此所以病也”。他在论述“阴火”产生病机之时,强调情志因素,指出“夫阴火之炽盛,由心生凝滞,七情不安故也”。
随着现在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的生活、工作、学习压力也普遍增大,很多人存在着“过思伤脾”的情况,由于日久思虑过度,脾失健运,气机郁结而致病。《望诊遵经》中说“思则气结于脾”,《医述》中说:“思则气结,结于心而伤于脾也。”《医学衷中参西录》中说:“心为神明之府,有时心有隐曲,思想不得自遂,则心神怫郁,心血亦遂不能濡润脾土,以成过思伤脾之病。”《琉球百问》曰:“思虑过多,脾血必耗。”明代张景岳认为:“思生于心,脾必应之,故思之不已,则劳伤在脾。”所以在临床中要重视,精神活动的正常,与脾胃的滋养关系至为重要。
在情志所伤的病证中,以脾、心、肝三脏及气血失调为多见。因为心主血藏神,肝藏血主疏泄,脾主运化,主思,位居中焦,是气机升降的枢纽,气血生化之源。所以情志病的病证在临床中,尤以心、脾、肝三脏关系最大。所以在临床中辨治复杂的情志疾病,常从人体中气出发,调理中焦脾胃,把持中央以运四维,五脏气血充足,神志自可安处。
情志活动的产生以脏腑精气为物质基础,所以情志过激必然也会引起情志所主脏腑的功能异常。如《灵枢·百病始生》:“喜怒不节,则伤藏,藏伤则病起于阴也。”情志内伤从体内发病,脏腑的损伤也包含着五行的特征。中医中认为五志五脏相互对应,肝心脾肺肾对应怒喜思悲恐。故过怒伤肝,过喜伤心,过思伤脾,过悲伤肺,过恐伤肾。而心为五脏六腑之大主,精神之舍,七情之损伤皆可伤及心神。张景岳在《类经》中说:“是情志之伤,虽五脏各有所属,然求其所由,则无不从心而发。”故《本神》篇曰:“心怵惕思虑则伤神,神伤则恐惧自失。”《邪气脏腑病形》篇曰:“忧愁恐惧则伤心。”《口问》篇曰:“悲哀忧愁则心动,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可见心为五脏六腑之大主,而总统魂魄,兼该志意。故忧动于心则肺应,思动于心则脾应,怒动于心则肝应,恐动于心则肾应,此所以五志惟心所使也。……志意和,精神定,悔怒不起,魂魄不散,五脏俱安。”所以情志的损伤对于脏腑气血变化有重要影响,而情志变化中尤其以心为主导位置,所谓“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即指此也。
而七情内伤,又首先影响脏腑气机,使气机升降出入运动失常。《素问·举痛论》曰:“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寒则气收,炅则气泄,惊则气乱,劳则气耗,思则气结。”气为血帅,气行则血行,如果气机逆乱,必然影响到血的正常运行。所以情志病又以气血失调为多见。如思虑劳神过度,常常损伤心脾,导致心脾气血两虚,出现神志异常和脾失健运的症状。此外,情志影响气机还可导致湿、痰、食等诸郁为病。所以气机的正常与否在情志病中起到重要作用,而且始终贯穿情志疾病整个过程。
怒则气上:
《素问·举痛论》中曰:“怒则气逆,甚则呕血及飧泄,故气上矣。”怒可使气机逆乱,气血上行。肝为厥阴风木之脏,既可藏有形之血,又可疏无形之气。若大怒不止,就会肝气疏泄太过,导致肝气上逆,甚至血随气逆,气血冲逆于上,损敝神明。过于愤怒使肝气逆乱,长期郁闷不解则又使肝气难以疏泄。《灵枢·邪气脏腑病形》中曰:“若有所大怒,气上而不下,积于胁下,则伤肝。”《素问·生气通天论》中曰:“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大怒则肝气上逆,气血俱逆,甚则呕血,肝木乘脾,则为泄泻,故怒可伤肝。
喜则气缓:
《素问·举痛论》中曰:“喜则气和志达,荣卫通利,故气缓矣。”心在志为喜,正常喜悦心情对于心神是有利的,喜可缓解紧张情绪,使心情舒畅,气血调和,营卫通利。而过喜则伤心,使心气涣散不收敛,气机弛缓。故《灵枢·本神》中曰:“喜乐无极则伤魄,魄伤则狂。”“喜乐者,神惮散而不藏……”
悲则气消:
《素问·举痛论》中曰:“悲则心系急,肺布叶举,而上焦不通,荣卫不散,热气在中,故气消矣。”悲为肺之志,过度悲哀忧伤则伤肺,导致肺气耗伤。正如《素问·痿论》中曰:“悲哀太甚,则胞络绝,胞络绝,则阳气内动……”由于过度悲哀则可使心脏的络脉发生急迫,导致热郁胸中,灼消肺气,所谓“悲则气消”,所以《灵枢·本神》中曰:“悲哀动中则伤魂,魂伤则狂妄不精,不精则不正,当人阴缩而挛筋。”
恐则气下:
恐为肾之志,突受恐吓,或长期恐惧胆怯而伤肾,气泄于下,导致肾气失于固摄,精气下陷耗泄的病变。临床中多有腰膝酸软无力,二便失禁,滑精等。故《灵枢·本神》曰:“恐惧而不解则伤精,精伤则骨痠痿厥,精时自下。”
惊则气乱:
“惊则气乱”则是指突然受惊,导致心气紊乱,气血失和,心神失常的病变。临床多见心悸不安,惊慌失措,目瞪口呆,甚至神志错乱等,所以《素问·举痛论》中曰:“惊则心无所倚,神无所归,虑无所定,故气乱矣。”
思则气结:
《灵枢·本神》曰:“因志而存变谓之思。”脾在志为思,思虑过度则神聚志凝,气机不畅。气机郁结导致中焦脾胃气机被郁,使之升降不及,运化失常,纳运不健。《灵枢·本神》曰“愁忧者,气闭塞而不行”“脾愁忧而不解则伤意,意伤则悗乱,四肢不举”,即指思虑过度损伤脾气,运化失职,出现胸脘痞塞,纳呆腹胀便溏等,久之因气血生化不足而出现神疲乏力,四肢不用,健忘失眠等。
由于痹病是一种慢性疾病,容易复发,缠绵难愈,各种疾病的症状常常影响正常的生活、学习和工作。而其病程日久,邪气乘虚入侵人体内部脏腑,造成气血紊乱,进而影响情志变化。《素问·痹论》曰:“凡痹之客五藏者,肺痹者,烦满喘而呕;心痹者,脉不通,烦则心下鼓,暴上气而喘,嗌干善噫,厥气上则恐;肝痹者,夜卧则惊,多饮数小便,上为引如怀;肾痹者,善胀,尻以代踵,脊以代头;脾痹者,四支解堕,发咳呕汁,上为大塞。”且“阴气者,静则神藏,躁则消亡”,所以五脏精气充足,神志得以安处,而五脏之痹,则神志不安,出现“烦、噫、恐、惊”等情志疾病。
此外临床中,痹病病程日久,有很多患者尤其是中年女性常常会表现出焦虑、抑郁、烦躁甚至偏执等,此外还有失眠、胸闷、气短、乏力等,女性则多伴有月经不调、少腹坠痛、经色紫黯有块等。痹病久病患者多为情志郁结,木郁克土之候。盖土虚则升降失司,健运失度,痰湿内生,以致脏腑经络、肌肉四肢不得水谷之精而养之,遂成痹证。经络气血空虚,肝气夹痰湿乘虚而袭之,留滞经络,日久则化热,怪症丛生,故见关节肿痛。且肝气郁滞,固有情致不畅,烦躁易怒,胸闷气短。肝为女子先天,与冲任二脉相连,主月事、胎孕,肝郁气滞,月事岂能按时而下?所以常见乳胀、腹痛、经色紫黯有块等证候也。
所以在临床中,治疗痹病时,不但扶脾胃,祛邪气,还注意调整患者情志变化,这也是上工治神的具体表现。
气机在人体中运动有升、降、出、入形式,气在机体中无处不在,并处于不断运动的状态。气机的上升主要与肝、胆、脾、肺有关,肝属木,木曰条达,其性主升主动,为阴中之阳,全身气机的条达在于肝脏的疏泄作用,条达之性被抑,气机郁滞。胆属少阳,少阳主春升之气,少阳春升之气被郁,势必会引起气机的抑郁、横逆为乱。脾主升清,将水谷精微运输至肺金乃至全身,升清失常,清气下行,则生飧泄。肺主宣发,呼出体内浊气,辅助神明之主将气血宣发布散,正所谓:“上焦开发,宣五谷味,熏肤、充身、泽毛,若雾露之溉。”宣发失常,气血运行滞涩,气填于膺以生胸满。气机的下降与肺、胃、肾有关,肺主宣发,亦主肃降,具备从革之性。胃腑以和降为顺,以通为用,主降浊,腑气不通,浊气居中,则腹生胀闷,口臭,苔厚,头晕,卧不安眠,甚至上扰神明乃生狂躁之症。肾为气之根,维持呼吸深度。
升降与出入运动不能割裂开来,两种运动相互促进,亦可以相互为病。各脏腑之间调节气机的升降并不是孤立为用,而是相互配合、密切联系的。在完整的机体中,肝主左升,肺主右降,气机升降有序,相反相成,环周不息,而脾胃为其枢机。脾胃同属中焦,为上下二焦之枢机,多种疑难杂病久治不愈多从脾胃入手,中焦枢机一转,人身之气化恢复正常。中焦的枢机运转亦有气机的升降,脾主升,胃主降,脾脏升清,精微抟输上焦,若雾露之溉。胃腑降浊,胃腑以降为顺,受纳腐熟水谷下达肠腑。后有小肠分清泌浊,再有下焦之气化津液。中焦脾胃气机升降有序,相反相成。然脾不升清,胃不降浊,以成上下不通之势。是故有上有头昏,耳目不清,口不知味、口臭、胸闷;中有腹胀、满闷、痞满、纳谷不馨;下有魄门不通或泄泻,小便不利或频多;气机运行失畅,手足厥冷或燥热,痹可兼见。
《格致余论》曰:“脾具坤静之德,而有乾健之运。故能使心肺之阳降,肾肝之阴升,而成天地交之泰,是为无病之人。”脾胃者,位居中央,是人体气机升降之根本。脾气上升为顺,脾气升清,则人体气机随之上行,故肝肾之气亦可条畅顺达;胃气以降浊为顺,浊阴降,则带动肺金得以收敛,肾水得以生化正常,所以脾胃之气,一升一降,互为作用,成为调动人体全身气机升降运动的枢纽。东垣指出:“盖胃为水谷之海,饮食入胃,而精气先输脾归肺,上行春夏之令,以滋养周身,乃清气为天者也;升已而下输膀胱,行秋冬之令,为传化糟粕,转味而出,乃浊阴为地者也。”脾胃升降自如,清浊自分,而气机自然条畅。气机升降,无器不有,肝之生发疏泄;肺之宣发肃降,一升一降,升降互济,能调节周身气机,气血畅流痹安从生?
黄元御云:“祖气之内,含抱阴阳,阴阳之间,是为中气,中者土也。”且“脾主消化,中气旺则胃降而善纳,脾升而善磨,水谷腐熟,精气滋生,所以无病。脾升则肝肾亦生,故水木不郁,胃降则心肺亦降,故金火不滞。火降则水不下寒,水升则火不上热,平人下温而上清者,以中气之善运也”,故“阴阳升降之枢轴,所谓土也”。所以脾主升清,胃主和降,脾主运化,胃主受纳,肝主疏泄,肺主肃降,肾主关约,而脾胃之升降为气机运化之关键,只有脾胃升降有序,才能使肝之疏泄畅通,肺之肃降下行,肾之纳气自利。脾具土德,位居中央,交通上下左右,与心肾相交、肝肺协调有密切联系。《医述》引《证治汇补》言曰:“五脏之精华,悉运乎脾,脾旺则心肾相交。”心火自升,得肾水乃降;肾水主降,得心火乃能升,心肾相交,水火既济,能平衡周身阴阳。但肝肺之间、心肾之间,气机的互相作用配合,皆赖中焦脾胃的升降为枢纽的。
所以脾气升清,上达心肺,然后升已而降;胃气降浊,下行大肠与膀胱,降已而升。故脾胃升清降浊是一身气机升降出入之枢纽所在。脾胃升降正常,则周身升降皆顺;脾胃升降受阻,则上下左右皆不通也。故凡欲调理气机者,当先察脾胃升降如何。若脾胃升降无差,则视病之所在调之即可,若兼顾脾胃升降不顺者,先调理其脾胃气机,则周身无所不调,可因为一拨中州而皆应手而调也。
脾为阳土,胃为阴土,脾主升清,胃主降浊,亦相互为用,相反相成。《灵枢·经脉》曰“肺手太阴之脉,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膈属肺”,肺胃在经络上密切联系,肺金下行助于胃气和降为顺,胃气和降亦有助于肺金下行,下行不及则生咳嗽、气喘、呕吐等,且症状多相互伴发,咳嗽容易引发呕吐,气逆于上之喘满之三子养亲汤不仅有紫苏子降肺气下行,还有莱菔子通降胃气。太阳病,喘家用桂枝加厚朴杏子汤,亦有厚朴通降阳明之气以下行。《灵枢·经脉》又云“肝足厥阴之脉……其支者,复从肝别贯膈,上注肺”。肝气疏泄有度有助于肺金的宣发肃降,同时肺金的阴阳调和亦不致肝木疏泄太过而致气逆于上,肝气疏泄太过,肝气(火)犯肺,木气太过导致肺金肃降不及而生咳嗽、喘满。肺金肃降不及可致木火侮金气逆于上。肝气的条达有助于脾土的运化,谓之“木能疏土”,肝气抑郁,失其条达之性,横逆犯脾,谓之“木郁克土”,则生腹胀、胁肋胀痛、大便溏稀不调等。横逆犯胃,则易有呕吐、泛酸、嗝气等气机上逆之症。脾胃同属中焦,将水谷化生之清者上输心肺,将水谷化生之浊下输于肾,中焦脾胃一体与上下二焦有升清降浊之气机升降的关系。同时脾主升清,胃主降浊,在二者之间亦有气机的升降,《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䐜胀。此阴阳反作,病之逆从也”。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根,肾主纳气,维持呼吸的深度,肾之收纳失常,则肺气肃降不及,则生气短、喘满。所以在临证过程中欲要调节气机的升降,不能顾此失彼,着眼于单一证候,务必要着眼于整个气机的运动,如《素问·至真要大论》所言:“谨守病机,各司其属,有者求之,无者求之,盛者责之,虚者责之,必先五胜,疏其血气,令其调达,而致和平,此之谓也。”
在四时中,各有其主时之脏,肝主春,通于春气;心主夏,通于夏气;肺主秋,通于秋气;肾主冬,通于冬气;脾主四时,通于土气。春夏季节气机向上、向外,此时要顺应气机的运动之势,春日“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升发少阳春升之气,务使抑郁,即养生之道,亦不能生发太过,以致气逆于上,生头目之疾,此谓“春气在头”。夏日“使志无怒,使华英成秀,使气得泄,若所爱在外,此夏气之应”,夏季要使阳气布散于外,使毛窍、肌腠理疏松,玄府开放,卫气宣泄,即养长之道,亦不能开泄太过,以致中焦阳气不足,饮食稍有生冷即会染疾,内生洞泄。秋冬季节气机向下向内,秋日“收敛神气,使秋气平,无外其志,使肺气清,此秋气之应”,此时机体应顺应自然的肃杀之令,渐渐收敛阳气,养收之道,否则肺金之令不行,则生咳嗽、喘痿。冬日“去寒就温,无泄皮肤,使气亟夺,此冬气之应”,务必使阳气闭藏不泄漏,此养藏之道。脾主四时,四时为病皆应固护脾胃。天地气机升降运动与人的气机升降运动是保持一致的,此为天人相应,若不能相应,则为病,所以在临证过程中必须有中医的整体观念,把人视为一个统一的整体,把人与自然视为一个统一的整体,不失偏颇,面面俱应,才能对气机有更精准的把握,才能更好地认识并治疗疾病。
《素问·六微旨大论》:“亢则害,承乃制,制则生化。”气机的升降有序、有度才能阴阳调和,气升太过,降不及,气逆为患;气升不及,降太过,气陷为病。《素问·六微旨大论》:“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百病生于气,治病则首要调气,凡气调则血顺,则津化。气之生在于生生不息,气之动在于升降出入。痹病亦常生于气机升降出入的失常,调升降之义不言自彰。
在临证调理脾胃时,治法应取仲景、东垣、叶桂诸家之长,重在升降,顾其润燥。常常以羌活、防风、升麻、柴胡、荷叶、荷梗、葛根合健脾益气之品以升脾阳,而用杏仁、枇杷叶、竹茹、紫苏子、紫苏梗合清养胃阴之味以降胃气。藿香有芳香化湿、悦脾和胃、升清降浊之功,亦常选用;并酌加少量大黄、冀其腑气一通,胃气自降。若脾阳不足,又兼胃阴亦虚,则既不可过于温燥,复劫胃液,亦不可过于凉润,重伤脾阳。如是调理脾胃,重升降,顾润燥,庶几可求得临床疗效。
我认为痹病的产生、发展及预后等各方面都与脾胃有着密切的关系。脾主四肢,在体为肉。四肢肌肉、筋骨、关节的正常功能都需要脾胃生成气血的濡养。《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清阳实四肢”,《素问·太阴阳明论》曰:“四肢皆禀气于胃,而不得至经,必因于脾,乃得禀也。今脾病不能为胃行其津液,四肢不得禀水谷气,气日以衰,脉道不利,筋骨肌肉,皆无气以生,故不用焉。”所以脾的升清和运化水谷精微以营养周身筋骨关节,是四肢功能活动的重要保障。
气血不足、营卫失和、内伤脾胃是痹病发生的内在因素,而外感邪气是痹病发生的外在因素。六淫中,湿邪最为多见,缠绵难愈。湿为阴邪,重浊黏腻,阻碍气机升降,且弥漫无形,外至肌肤,内至脏腑,无所不至。既有内湿、外湿之分,又可内外合而为患。外湿入侵,使气机升降失调,清气不升,浊气不降,困阻脾胃而生内湿,湿邪内蕴,脾胃虚弱,又易感受外湿。故湿痹除以肢体关节疼痛重着,屈伸不利,肌肤麻木,手足沉重为主要特点外,多兼脘痞,腹胀,纳呆,大便黏滞不爽,苔腻,脉濡缓等症。湿痹与风痹、寒痹不同,正如《医碥》所云湿痹“不如风胜者之流走,但著而不移;亦不如寒胜之痛甚,但略痛,或麻木不仁;盖湿如水而寒如冰,腠理松滑与紧涩有异”。
湿邪可单独伤人致病,也可与其他外邪同时侵犯人体而致病。如风湿痹证,湿邪与风邪同时侵犯人体筋脉关节,可见发热恶风,四肢酸楚,关节肿痛困重,屈伸不利。湿邪与寒邪同时直中脏腑而导致脘腹冷痛,呕吐清水,泻下清谷,肠鸣水声。暑湿伤人,可见身热不扬,午后为甚,胸闷呕恶,食少倦怠,大便溏稀,小便短赤。湿邪与热邪同时伤人而为湿热证,可见发热心烦,胸满,口渴而不思饮食或关节肿痛。若湿热下注大肠,可见腹痛,便泻不爽或下痢脓血,里急后重,肛门灼热。
同时在湿病过程中,在一定条件下,湿与其他邪气可以相互转化。如体质阴盛之人,感受湿邪之后,湿邪易于寒化,而成寒湿证;素体阳盛之人,感受湿邪后,易于热化,而成湿热证。暑湿证,治疗不当,日久可伤阴化燥生火。湿证,日久不愈,湿蕴化热,或过用热药,亦可转成湿热证;或过用寒凉药,亦可转成寒湿证,湿热久郁亦可伤阴化燥生风。
脾胃的升清降浊正常,才能使脾气升清、胃气降浊,湿邪得运,气血津液得以正常运化,周身之气血运行有序,四肢关节得到濡养,痹病自除。
李东垣的脾胃学说对后世影响甚广,但是《脾胃论》偏于升阳治脾,重视温补脾胃,尚有不足之处;后清代叶天士提出胃阴之说,强调养胃育阴之法,弥补东垣之不足。叶天士从《内经》中关于脾胃的基本观点出发,博采众家之长,结合临床实践,首次提出“胃为阳明之土,非阴柔不肯协和”“胃易燥”等论点。
脾为湿土,胃为燥土,“太阴湿土,得阳始运;阳明燥土,得阴自安”“脾喜刚燥,胃喜柔润”。燥和湿是脾胃发病的一个重要因素,燥和湿在临床中指导着脾胃病的治疗思路。如由于脾多湿病,所以治脾多用温燥之药,胃多燥病,治胃多用柔润之药。
叶天士认为“阳土喜柔,偏恶刚燥,若四君、异功等,竟是治脾之药,腑宜通即是补”,突出强调,对脾胃二者应该加以区别。脾胃属性不同,胃属戊土,脾属己土,戊为阳而己为阴。且脾胃功用亦不同,脏宜藏,腑宜通,胃主纳食,脾主运化,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治法上亦不同,东垣大补阳气,其治在脾,仲景急下存阴,其治在胃。脾阳不足,胃有寒湿,脏腑皆应温燥升运者,当遵循东垣之治法;而脾阳不虚,胃有燥火,当使用养胃阴之法。
叶天士对于脾胃的观点,尤其是提出了胃阴宜养的学说,给后世医家很大的启迪,至今临床中还有重要意义。但是我在长期临证中发现,脾阳虚患者非常多见,但是脾阴虚的患者亦不乏其例。在临床中,本证多表现为食少纳呆,或者食后腹胀,烦满,手足心热,口干不欲饮,舌淡红少津,脉濡而微数。凡饮食偏嗜或积滞生热,劳倦忧思耗伤气血,郁闷灼伤津液,暑、燥、火邪耗损津液,五脏及胃肠气血津液不足,以及吐泻太甚,过用发汗药、利湿药等,均可导致脾阴的虚损。明清医家对于脾阴认识尤甚,如缪仲淳体会到脾脏阴阳不可偏废,指出“胃气弱则不能纳,脾阴亏则不能消,世人徒知香燥温补为治脾虚之法,而不知甘凉滋润益阴之有益于脾也”。唐容川形象地说:“脾阳不足,水谷固不化,脾阴不足,水谷仍不化也。譬如釜中煮饭,釜底无火固不熟,釜中无水亦不熟也。”诸多名家对脾阴虚都有详细论述。
脾位中焦,主运化,输布水谷精微,为气血生化之源。脾之功能,主要通过脾阳的升运而体现的。脾阳升运阳气,则生机自然,但人身不离阴阳。脾阴为脾阳功能的物质基础,在运化过程中,起到了辅助脾阳的作用。脾阴濡润,方能津血充盈,脏腑机体得到滋养。脾阴不足,失于濡运,则食少纳呆,或食后腹胀,生化乏源,精微不布,倦怠无力,形体消瘦,营阴不足,虚热内生,则烦躁不安,手足烦热,口干不欲饮,舌淡红少津。所以,没有脾阴的协调,脾阳是不能单独完成脾脏生理功能的。因此,脾脏的虚证,除了阳虚,还有阴虚之证。而脾阴与胃阴概念也不相同,两者并非一体。因此养胃阴也与养脾阴不同,治疗胃阴虚不能代替治疗脾阴虚。临床中治疗脾阴虚之证使用养脾阴之法疗效显著,而胃阴虚单用补脾阴的方法则缓不济急。证属脾阴虚纯治以滋养胃阴,则可腻滞脾运。所以临床中,脾脏阴阳偏颇,既有阳虚又有阴虚或阴阳俱虚,也有胃阴虚等各种证候,应详细鉴别。
我曾在《路志正医林集腋》中对脾阴虚做了明确的描述:“脾主运化,喜燥恶湿,以升为贵;胃主受纳,喜润恶燥,以降为和,故临床中多以脾喜刚燥、胃喜柔润论治,而对脾阴虚则易被忽视。然有关这方面的论述,早在《素问·平人气象论》中即有:‘脏真濡于脾’之记载。清代吴澄明确指出:古方里脾健胃,多偏胃中之阳,而不及脾中之阴,然虚损之人,多为阴火所灼,津液不足而百病丛生矣。”
暂以泄泻为例,来说明阳虚泄泻与阴虚泄泻之不同:“脾阴虚之泄,泻虽频而无腹中冷痛之感,却兼以溲频、腹胀不在食后,而更见烦满,且有唇干口燥、消瘦乏力、五心烦热等阴虚之候,以‘脾藏营’,营虚津液不布,反下趋故也。正如吴鞠通所说:泄而腹满甚,脾阴病重也。而脾阳虚之泄泻,多见腹中冷痛、便下稀溏、完谷不化、腹胀尤重于食后等虚寒证候,足可鉴别。”
而对于脾阴虚的治疗,前贤有不少阐发,自明朝缪仲淳在《先醒斋医学广笔记》中提出脾阴以来,代有发展,如吴澄之“中和理阴汤”、胡慎柔之“慎柔养真汤”以及“滋生丸”等均有启迪作用,余如叶氏《临证指南医案·泄泻门》中之酸甘化阴法等,亦可参考选用。
归纳脾阴虚的治疗,大抵有三:一为甘淡实脾之法,二为芳香甘平法,三为甘寒滋阴法。
甘淡实脾法为胡慎柔所倡导并誉为“养脾阴之秘法”。但其本意只是强调服用需淡,即“煎去头煎不用,止服第二煎、第三煎”;唐容川曰:“取燥气尽去,遂成甘淡之味,盖土本无味,无味即为淡,淡即土之正味也。此方取淡以养脾,深得其旨。”这是从同气相求角度而言。淡之本味,滋养而不厚腻。因此此类药物多为性甘淡平和,既无育阴助湿碍脾之忧,又无温补助火劫津之弊端,为补阴选方多所尊崇。
而芳香甘平之法,乃清代吴澄所倡导,即在甘淡平和的基础上加上芳香醒脾的药物,其原则为“芳香甘平之品,培补中宫而不燥其津液”。吴氏自己认为“新定补脾一法”实为“补前人未尽之余蕴也”。他自制“中和理阴汤”,确是补脾阴的有效方剂。但考其组方之药,多为甘淡性平之品,吴之临床实践正进一步验证甘淡实脾为滋养脾阴之大法。清代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中选用了不少轻清芳香醒脾之品如荷花、玫瑰花、淡豆豉、陈皮等,为“芳香”的理论补充了实际内容。对于脾阴虚夹杂脾胃湿浊之证,芳香甘平尤为适宜。
甘寒滋阴法为缪仲淳所提倡,“阴虚火旺之证,当滋养阴血,扶持脾土,脾阴血渐生,虚火下降”。临床中,甘寒之法对胃阴不足或阴虚火旺,或脾胃阴虚俱见的证型,均适合使用,但是对于脾阴虚不足的主证,甘寒性偏滋腻,尚感不尽适宜。缪仲淳对脾阴虚的治疗主要贡献还在于创立了承先启后的资生丸。方中以山药、芡实、莲子、扁豆、薏苡仁、茯苓等甘淡滋脾,以人参、白术、甘草甘温益气,并且以陈皮、神曲、麦芽、砂仁、豆蔻、桔梗、藿香等调理脾胃,黄连清理脾胃并苦以健胃,补通得当,于脾脏气阴两伤兼顾脾胃气滞之证,效果很好,后世影响深远。
总之,治疗大法当宗“欲令实脾……宜甘宜淡”之旨,尤以痹病而不宜专事辛香燥烈,以免再劫脾阴胃津。因津能化气,气能生津,两者互为因果,若能务求适中,做到补而不燥,滋而不腻,始能收到较好效果。
(1)湿痹:
在痹病中,湿与燥是两个重要的致病因素。《素问·痹论》曰:“湿气胜者为着痹也。”着痹是机体感受湿邪,留滞机体、关节、肌肉,引起关节肿胀、重着、疼痛、晨僵为特征的病症。此外还常见痛处固定,麻木不仁,行动不灵活,而且伴有周身困重,胸闷纳呆等,舌淡苔白腻。我认为湿痹乃是由于机体腠理空虚,或者脾失健运,内生湿浊之邪,复感外来之邪。湿性重浊,湿胜则肿,故表现为关节肌肉肿胀疼痛、重着,疼痛部位较固定;湿邪困脾,气机不畅,气血不能正常输送营养四肢关节,所以常有麻木不仁;由于湿邪属于阴邪,重浊黏腻,所以损伤阳气,常有喜暖畏寒症状,且得热之后,阳气得以宣通,所以疼痛麻木可以暂时缓解;湿性黏腻,一旦发病,往往病程持久,反复难愈。所以“土往则湿去”,湿多关乎脾,脾胃虚弱,外湿易侵,脾虚失运,水湿内生,所以多兼有胸闷、食少、纳呆、脘腹胀满、大便稀溏、舌苔白腻等湿盛之象。但是在临床中,湿邪往往不会单独发病,常常伴有他邪一起侵犯人体。所以在临证中治疗湿邪造成的痹病也是辨证施治,按证处方。常用的有除湿蠲痹法、祛风散寒利湿法、散寒除湿法、祛风化湿法、祛湿清热法、淡渗利湿法等。
除湿蠲痹法:
对于湿邪为主的着痹,常选用具有祛湿作用的方药。代表方剂有薏苡仁汤、麻杏苡甘汤。常用药如薏苡仁、防己、苍术、威灵仙、萆薢、蚕砂、木瓜、独活等。
祛风散寒利湿法:
即用具有祛风、散寒、利湿作用的方药治疗因风寒湿邪侵袭,留滞关节,阻滞经络,而致痹病的证候,代表方剂为五痹汤、蠲痹汤等,常用药如羌活、独活、桂枝、秦艽、防风等。
散寒除湿法:
使用具有散寒除湿、发汗解表的方药,治疗表实无汗之痹病寒湿痹阻证,代表方剂有麻黄加术汤。常用药物如麻黄、桂枝、白术等。
祛风化湿法:
对于风湿阻滞经脉所导致的痹病风湿痹阻证,选用具有疏散风邪和化湿作用的方药,代表方剂有七圣散、蠲痹汤。常用药物如羌活、独活、秦艽、海风藤等。
祛湿清热法:
即具有祛风清热作用的方药,治疗因湿热流注关节经络,阻滞气血,病势缠绵的痹病湿热痹阻证。代表方剂有宣痹汤、加味二妙散。常用药物如防己、薏苡仁、蚕砂、秦艽、萆薢等。
淡渗利湿法:
因为湿邪黏滞重浊,易夹他邪为患,因而用淡渗利湿法与多种治痹方法配伍应用,以治疗各种痹病而湿邪偏重者。“治湿不利小便非其治也”,只有小便畅通,湿邪得有出路,痹结才能消除。代表方剂有茵陈五苓散。常用药物如茵陈、茯苓、泽泻、猪苓等。
总之,我认为治疗湿痹之要诀在于行气,行气则必先宣肺,肺主一身之气,气化则湿亦化。药用杏仁、桔梗、牛蒡子、藿梗、紫苏梗、荷梗等,次如佛手、木香、厚朴等流动之品,也是常用的行气除湿常用药物。治疗湿痹不能操之过急,贵在守方,因为湿邪重浊黏腻,难以速去故也。还应在守方的基础上灵活化裁,随证加减,以“湿为土气,兼夹最多”故也。
(2)燥痹:
我认为燥痹的成因有三:一者运气太过,燥气横逆,感而受之,燥痹乃成;二者患寒湿痹证而过用大热辛燥之品,耗伤津液,使筋脉失濡;三者素体肝肾亏虚,阴津不足,筋脉关节失于濡养,不荣而痛也。我通过临床发现燥痹的主要病机是阴血亏虚,津枯液涸。其临床表现为:肢体关节隐隐作痛,不红不肿,伸屈不利,口舌干燥,肌肤干涩,燥渴欲饮。燥痹一病,是根据本病的病因病机、结合多年的临床经验而提出的。我曾在主编的《痹病论治学·干燥综合征》中阐述,原发性干燥综合征以其中医病因病机和临床特点属于中医“燥痹”病名范畴。引起燥痹的病因关系非常复杂,既有外部原因,又有内部因素,但总体可分为内燥和外燥两大部分。
外燥:
外燥是指人体由于调护不当,感受外界邪气,损伤人体阴液,津液血脉干涩,气血痹阻,导致机体孔窍失于濡养干枯,关节肌肉肿痛,产生燥痹,外燥既是自然气候又是对人体产生燥痹外部病因的总称,外燥包括六淫致燥、疫病致燥、饮食致燥等。在六淫风致燥中,风为阳邪,性开泄,腠理疏泄开张过度,易伤阴液致燥。《素问·痹论》指出“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其风气胜者为行痹,寒气胜者为痛痹,湿气胜者为着痹也。”“所谓痹者,各以其时,重感于风寒湿之气也”。行痹者关节、肌肉肿胀疼痛游走不定,善行数变,风为阳邪易伤阴,风为百病之长,易夹他邪发病,寒、湿、燥、热诸邪多附于风邪侵犯人体,而生燥痹。温热暑燥之邪易伤阴液致燥。寒、湿为阴邪,易伤阳气,阴阳不能互生,阳损及阴;寒性凝滞,湿邪黏腻,阻滞血脉经络,津液不能濡润九窍、四肢百骸而致燥。燥邪本易伤阴,其性质可分为凉燥与温燥,其与季节关系明显,夏秋多以温燥明显,冬秋以凉燥常见。疫疠之邪,无论春温、暑温、湿温,还是伏暑、戾气均属于温病范围。一者,早期温热邪盛,常因邪热伤阴,或腠理开泄过度,或阳明腑实热盛伤津,或泄泻无度,或妄用汗吐下法耗伤阴液,均可导致阴液亏虚,更有实火夹虚火,使阴虚更甚。二者,温病后期多邪去正伤,或余邪未尽,气阴两虚,气伤不能生津,又本阴津亏虚,气少无力推动,阴亏不能濡润,使九窍百骸生燥。
内燥:
内燥是由于脏腑经脉气血阴阳失调,损伤阴液,或津液运化失常,导致的人体津液亏少,清窍失于濡养,肌肉关节失于温养而产生燥痹的内部因素。产生内燥的病因很多,包括七情致燥、劳役、气虚阳虚致燥、久病阴虚血虚致燥、外伤瘀血、饮食痰浊湿热致燥等。
七情内伤,临床常可表现为情志过疏化火,或情志不舒成郁化火,七情之火既可耗气又可伤阴,气阴不能互生互用,产生气阴两虚的燥痹。脏腑主五志五意,脏腑功能依赖气的温煦、推动和血的濡养。由此可见,脏腑的阳气和阴血对情志变化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素问·调经论》曰:“血有余则怒,不足则恐。”《灵枢·本神》曰:“肝气虚则恐,实则怒……心气虚则悲,实则笑不休……”七情之中五脏各有所主,然五脏的精气阴血是情志活动物质基础,七情亦是脏腑气血功能的外在表现。今七情伤五脏气阴而致燥,五脏气阴亏虚因燥不能主七情,恶性循环,孔窍、肌肉、关节失养,气郁血滞,终至成燥痹,燥痹因此伤五脏。
阳气与阴液可以互生,素体阳虚或阴虚,或是各种原因引起的阳气亏虚、阴津耗损、气阴两虚等,能使阴阳不能互化,阴损及阳,阳损及阴,阴津亏耗,不能濡养清窍筋骨血脉,产生燥痹。
瘀血、痰浊、湿热是由于脏腑功能失常的病理产物,是由于气阴偏虚,阴阳两虚之后,脏腑气血失于调和而产生的兼夹证。它们的共同特性,一是阻碍气血经脉的运行,肢体失于温煦濡养,发生肢体的痹证;二是郁而化热,耗损阴液,阴津亏虚,津液不能上输,清阳上呈,无以荣养孔窍、腠理、筋骨,形成燥痹。其中因为阴液亏耗致血虚,脉络空涩成瘀血;阴虚内热或其他邪热,炼液成痰,阻碍气血经脉;湿性黏腻,为病理产物而不同于生理之阴液,湿热易伤阴液,阻碍气血,形成瘀血。以上几种情形均可加重燥痹病情。
燥痹的病机演变过程为:外燥(六淫致燥、疫情致燥、饮食致燥)、内燥(气虚阴虚致燥、阴虚血虚致燥、瘀血痰浊湿热致燥)影响机体形成燥痹,日久不愈,导致阴液不足,导致气阴两虚,或阴损及阳,阳气亏虚,进而导致气阴两虚;日久则导致阴阳俱虚,进而形成血瘀、痰浊、虚热,致经脉不通,关节、筋骨、络脉失养,形成关节痹证。燥痹的根本病机是气阴两虚,并可产生热毒内蕴、痰瘀阻络、阴虚内热、阳气亏虚等兼证,因此认为益气养阴是中医治疗该病的基本大法,并贯穿疾病治疗始终。
外燥内燥形成燥痹,燥痹不仅可以影响阴阳气血、孔窍腠理、肌肉筋骨,而且也可以影响脏腑,肺燥则咳,肝燥则筋软,肾阴亏虚五脏六腑皆燥等,尤以肝、脾、肺、肾为主。肝开窍于目,肝阴不足无以荣目则眼干;肺主疏泄,输布津液,肺朝百脉,通调水道,五脏六腑之津液皆由肺脏输布,所以治疗燥痹时我常采用益气养阴、宣肺布津的方法,临床效果显著。脾阳的水谷运化正常,才能生成津液,阴血濡养四肢百骸。肾乃人身元阴、元阳封藏之脏,为先天之本,能激发营养周身,肾之元阴、元阳对于燥痹的发生、发展、传变、治疗、预后等方面意义重大。
在治疗燥痹时,用药应周全,注重肺、脾、肝、肾四脏,兼顾到各个脏腑系统,及其相互关系;治疗本病与以往辛温发散法不同,注重先天与后天的互补关系;顾全气与血、阴与阳之间关系,疗效满意。治疗时应采用益气养阴、宣肺布津的方法,临床效果显著。在选药上考虑到滋阴药易滋腻碍气且有润便的作用,加用理气药补而不腻,用益气药既可阴阳互补又可健脾止泻如生白术等,甚至还用少量收涩药如乌梅炭等。益气药多选用性味温和不燥之品,且注意在全方中的比例如太子参等。活血药大多用性温不燥且有养血通经的药物当归、乌梢蛇等。考虑到燥者常有炼液成痰,常选用清半夏等少量化痰药。在整个治疗过程,辨证应精准,选药得当,剂量精准。
胃主纳,脾主化,这是脾胃的主要生理功能。“纳”是指摄取食物,“化”是指运化精微。“纳”和“化”是相互协调、相互作用的。但化而不纳,但纳而不化,均会出现病态。“纳”是指胃可受纳水谷。“化”是指脾主运化水谷精气。胃纳作用出现了反常的话,就会食量减少,不能食,噫气,食后胃中嘈杂;或者出现多食之后,容易饥饿等症状。脾化作用出现了反常,则食后发胀,或者思睡,或者饮食不为肌肉所用,虽然多食而反消瘦,四肢疲软无力,甚至生湿、生痰,湿邪流注肠胃之间就形成腹泻,若湿邪流注皮肤之间则成浮肿,若痰邪留于中焦则成痰饮留中,痰留于肺则为咳嗽,如湿邪流于关节,日久则成痹证等。从纳化的功能失调来观察脾胃的正常与反常,是临床诊断的重要环节;调整脾胃的纳化关系,是治疗许多疾病的重要措施。张景岳所谓“调理脾胃亦可以安五脏”,其关键在此。
在痹病治疗中,脾胃功能的强弱与痹病的疗效、转归、预后有密切的关系。无论实痹、虚痹、顽痹,只要脾胃健壮,则疗效显著,预后较好,这是因为“五脏六腑皆禀气于胃”“脾为后天之本”之故。而且“脾主四肢肌肉”,脾为气血生化之源,脾主运化水湿。无湿则无痰,无痰则无淤。脾胃强壮则五脏六腑俱旺,气血充盈则筋脉关节得以濡养,四肢肌肉有所禀受也。
原发性干燥综合征(primary Sjögren syndrome,PSS)是侵犯外分泌腺为主的慢性系统性自身免疫性疾病,为临床疑难病症。路志正教授指出,干燥综合征的中医病因为:外燥(六淫致燥、疫情致燥、饮食致燥等)、内燥(七情致燥、气虚阴虚致燥、阴虚血虚致燥、瘀血痰浊湿热致燥等)影响机体形成燥痹,日久不愈,阴液不足,导致气阴两虚,或阴损及阳,阳气亏虚,进而导致气阴两虚;日久则阴阳俱虚,形成血瘀、痰浊、虚热,致经脉不通,关节、筋骨、络脉失养,形成关节痹证。干燥综合征的根本病机是气阴两虚,亦见到热毒内蕴、痰瘀阻络、阴虚内热、阳气亏虚等兼证,因此益气养阴是中医治疗该病的基本大法,贯穿疾病治疗始终。
[治验举例]
姚某,女,43岁,2003年12月12日,以“反复发热、口眼干燥十余年”就诊。十年前在北京协和医院诊为“干燥综合征”,咳嗽,痰易咯出,色白已年余。经常感冒、发热、咳嗽,伴双下肢疼痛,畏寒,多于午后出现,自服退热药可缓解,持续2天左右,无汗出,食纳可,夜眠差,大便每日3~4次。便质稀不成形。口、眼、鼻、阴道干燥。自去年3月份即服用泼尼松片每日15mg未见明显效果而自行停药。月经提前十余日,量少色红无血块,带下正常。舌体胖舌尖红,无苔,脉沉细。
中医诊断:
燥痹,属气阴两虚,治法以益气养阴、化痰止咳。
方药:
太子参10g,南沙参12g,麦冬10g,百部12g,桃、杏仁各9g,黄精12g,紫菀10g,枇杷叶15g,旋覆花10g(包煎),百合15g,佛手10g,僵蚕8g,清半夏9g,前胡10g,生白术10g,甘草6g。水煎服7剂,每日2次。
二诊:
2004年1月14日。服用上方30剂。药后发热即退,咳嗽大减,现觉口、眼、鼻、阴道干燥,失眠,胃脘部堵闷感,食纳可,大便日行数次,不成形,畏寒,关节时痛。舌黯淡少苔,脉沉细尺弱。治以益气养阴和血通络。
方药:
太子参12g,南沙参15g,麦冬10g,石斛10g,密蒙花10g,丹参12g,玉竹10g,炒枣仁12g,桑枝20g,赤白芍各10g,何首乌10g,墨旱莲12g,女贞子12g,豨莶草15g,怀牛膝12g,水煎服14剂,每日2次。
三诊:
2004年3月31日。口、眼、鼻、阴道干燥症状缓解,头晕消失,偶有咳嗽,咯痰色白质黏,咽痛,食欲差,小便时有灼热感,大便稀溏,畏寒肢冷,关节时痛,失眠。月经一月二至,量少。舌体胖,质淡,苔薄少,脉沉细。治以益气润燥补肝明目,佐以理脾。
方药:
太子参12g,麦冬10g,木蝴蝶6g,紫菀10g,枇杷叶12g,炒杏仁10g,生黄芪15g,炒白术12g,白芍10g,密蒙花10g,谷精草10g,炒三仙各10g,乌梅炭8g,墨旱莲12g,首乌藤18g,生龙牡各20g(先煎),丹参10g,当归10g,乌梢蛇6g。水煎服14剂,每日2次。
服药1月后,诸症缓解,无不适症状而停服所有药物。随访1年,病未复发。
按:
综观三诊,路志正教授治疗干燥综合征时,注重肺、脾、肝、肾四脏,多以沙参、麦冬、杏仁等养肺阴,通过太子参、白术、生黄芪等补脾而达到益肺的作用,清半夏、枇杷叶等宣肺布津化痰,补而不腻;白芍、丹参、当归等养血而补肝阴,且可养心,旋覆花、佛手等疏肝,石斛、密蒙花、谷精草等清肝明目,补而不燥;二至丸、怀牛膝等益肾之阴阳;赤芍、乌梢蛇等养血活血而不燥的药物祛除关节痹证;此外路老还采用了乌梅、何首乌、甘草等酸甘化阴的方法。干燥综合征是一种多系统损害的自身免疫性疾病,路老用药缜密周全,照顾到各个脏腑系统,及其相互关系;注重先天与后天的互补关系;顾全气与血、阴与阳之间关系,疗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