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润三在70余年的临床生涯中,勤求古训,锐意创新,以治疗输卵管不通为契机,在中西医结合、中主西随的思想指导下,运用脏腑-气血-冲任督带胞宫理论,将中医辨证与西医学辨病有机结合,逐步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诊疗不孕症的思路,创制了一系列疗效确切的中药处方。因为不孕症病因复杂,针对病因的治疗基本涵盖了中医妇科主要优势病种的内容,即调经、种子、带下、孕产、哺乳等各方面。具体而言,许润三按照西医学不孕症的主要病因,即排卵障碍、输卵管不通、子宫内膜异位症、免疫性不孕等进行归类,形成一套完整的中医诊治不孕症的思路和方法,并随着辅助生殖技术的进步而得以不断充实和发展。本法思路清晰,体系明确,对妇科病的诊治具有纲举目张的作用,现分述如下:
临床常见的疾病有卵巢早衰、高催乳素血症、多囊卵巢综合征、未破裂卵泡综合征、黄体功能不足等。不孕的根本原因在于无排卵或排卵障碍,许润三根据“肾主生殖”理论,认为此属中医学肾虚,冲任督不足,胞宫精血亏虚范畴,治宜补肾填精养血。但在临床应用时,尚需采用西医检查,明确诊断后,根据患者的年龄、症状、体征及病情特点,辨别阴虚、阳虚、夹痰夹瘀,治疗时各有侧重。我们将其简化为闭经类和崩漏类进行辨证论治。
根据患者体质和临床表现,一般分为肾阴虚、肾阳虚、肾虚痰湿3种证型。闭经常常是不孕症中最常见的临床类型,虽然闭经多责之于肾虚,但实际病机较为复杂,简而言之,至少有三类情况:肾阴、肾阳不足为一大类,主要涉及现代较多见的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和卵巢早衰等;另一大类往往兼有脾虚,即临床最常见的多囊卵巢综合征;或兼肝郁,较为常见的是高催乳素血症。但临证见闭经初诊者,不可一味攻下通瘀活血,必须辨证施治,徐徐图之,通过调节肝脾肾脏腑功能,使冲任督带胞宫气血充盈,通过观察患者有无白带增多、下腹微坠等行经之兆时,方可活血通经。
发病机制以肾虚、肝肾功能失调为主。临床主要表现为异常子宫出血,故治先止非时之血,血止之后,再补肾调肝健脾,调整冲任督带胞宫及卵巢功能,恢复排卵。崩漏类出血期,许润三一般以气虚、血热、血瘀三型辨证论治。
在排卵障碍中,又根据患者是否有多囊卵巢综合征、甲状腺功能异常、高催乳素血症、卵巢功能下降、卵巢早衰等,而有兼痰湿、阴虚、肝郁、血瘀之不同,配合相应药物加减。
详见上述关于“胞脉”部分论述。
中医药对子宫内膜异位症的治疗近年来已有长足发展,从单纯以血瘀立论到注重肾在本病发生发展中的作用;治疗从单一的活血,到补肾活血、清热活血、痰瘀分消、通腑活血;治疗方法从辨证论治到周期治疗、中西医结合治疗、综合治疗等,使该病疗效获得显著提高。但由于本病疗程较长,攻伐药物久用易损伤正气,常使患者难于坚持治疗或反使病情加重。
许润三认为异位内膜的周期性出血为离经之血,应属血瘀,瘀血结于下腹,瘀阻冲任督带、胞宫胞脉,阻碍两精相合则导致不孕症。子宫内膜异位症的主症——痛经,属中医“痛证”,中医认为“不通则痛”,瘀血是“不通”的常见病因,活血止痛应为治疗首要大法;另外,本病好发于女子“三七”至“七七”之育龄期,其病本必有肾气不足,补肾益气为必兼之法。因此,补肾活血、化瘀止痛是许润三治疗子宫内膜异位症的关键方法,在活血化瘀的同时加强对生殖之本和气虚不足的治疗,虚实并重,切实抓住病机核心。
许润三对于该类疾病的治疗,一般多从湿热内蕴、阴虚内热或脾肾阳虚入手。当今免疫性原因也是胎停育和习惯性流产,甚至是辅助生殖技术不成功的常见原因。治疗应贯穿于孕前和孕后,孕前宜偏重益气补肾、调补冲任、养血活血,孕后偏重补肾健脾、调补任督、升提保胎。
在上述辨证的基础上,许润三梳理出一些经典名方,酌情加减,形成一系列常用方剂,如定经汤合二仙汤加减治疗多囊卵巢综合征、高催乳素血症和黄体功能不足,四逆散加味形成的通络煎治疗输卵管不通,桂枝茯苓丸合失笑散加味治疗子宫内膜异位症,安老汤治疗崩漏出血,等等。
许润三按照西医病因分类的不孕症中医诊治,展现了其在调节月经、治疗常见月经类疾病中起到的作用。例如,月经异常可分为出血异常和不出血两类,也就是崩漏类和闭经类。其中,月经先期、量多、排卵期出血等归为“崩漏类”,治疗原则为出血期辨证止血,血止期辨证调理建周期;月经后期、量少、闭经等归为“闭经类”,治疗原则为辨证调理周期,有经行预兆则活血通经。至于经前期紧张症、围绝经期综合征等,则可按照调肝补肾健脾,调理冲任督带胞宫进行辨证论治。
排卵障碍是导致女性不孕症的主要原因之一,约占25%~30%。患者除不孕外,常同时伴发月经失调、闭经、多毛、肥胖、潮热、盗汗等症状。西医学认为,下丘脑-垂体-卵巢生殖轴的任何环节发生功能或器质性改变,均可导致暂时或长期的排卵障碍。临床常见的疾病有闭经、高催乳素血症、多囊卵巢综合征、早发性卵巢功能下降、卵巢早衰、未破裂卵泡综合征、黄体功能不足等。
无排卵或排卵障碍导致的不孕症首先应归因于中医学“肾虚”范畴。因肾藏精,为生殖之本,主脑、天癸、冲任、胞宫间的功能调节和控制,这与西医学的中枢神经系统通过下丘脑和垂体、卵巢进行生殖功能调节有相似之处。肾气旺盛,肾精充实,气血调和,任通冲盛,男女适时交合,两精相搏,胎孕乃成。若肾虚,冲任失调,则胞宫不能摄精成孕。因此,补肾应为治疗排卵障碍性不孕症的首选方法,但在临床应用时,尚需根据患者的症状、体征及病情特点,辨别阴虚、阳虚、夹痰夹瘀,而有所偏重。
排卵障碍的主要症状为月经失调,临床上许润三通常按照闭经和崩漏两类进行辨证治疗。
根据《黄帝内经》“肾气盛,天癸至,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理论,闭经当以肾虚论治。通过补肾调经,达到调整卵巢功能、促进排卵目的。根据患者体质和症状不同,临床一般分为肾阴虚、肾阳虚、肾虚痰湿三种证型。具体治疗思路如下:
一般初诊闭经患者,应审其有无月经来潮之势,若白带较多,乳房胀,小腹坠胀,脉滑,或B超示子宫内膜增厚,可选用瓜蒌根散通经,药用桂枝10g、桃仁10g、䗪虫10g、赤白芍各10g、花粉10g。若闭经患者无月经来潮征象或经过活血通经月经来潮后,则按肝肾阴虚或脾肾阳虚或肾虚痰湿辨证用药,调整卵巢功能,促排卵。偏肝肾阴虚或无明显征象者,可选用熟地10g、当归30g、白芍10g、山萸肉10g、紫河车10g、枸杞子20g、女贞子20g、川断30g、香附10g、益母草20g等;偏肾阳虚者,可选用仙茅10g、淫羊藿10g、巴戟天10g、肉苁蓉10g、女贞子20g、枸杞子20g、沙苑子20g、菟丝子20g、香附10g、益母草20g等;体胖、肾虚痰湿之体,可选用鹿角霜10g、生黄芪30g、当归30g、白术15~30g、枳壳15g、半夏10g、昆布10g、益母草20g等(此方可消除卵巢周围痰脂,刺激卵泡突破,恢复排卵,经临床观察,一般患者先体重减轻,继之月经恢复正常)。
治疗闭经,一般为通补交替。闭经患者多无白带,若治疗后白带增多,乳房及小腹胀,为治疗有效,可用活血通经药1周。若不来月经仍继续调补。在月经周期第13~15天时,加丹参、桃仁等活血药以促排卵,此即“平时帮、中间促”。
排卵障碍以“肾虚”为本,又与肝、脾密切相关,若情志不舒,肝失疏泄,气机郁结,则上扰髓海,下阻冲任气血。结合此证患者大多具有心情抑郁、胸胁胀满、善叹息等肝气郁结表现,许老选用“定经汤”加减治疗,考虑到冲任督带胞宫理论,故命名为“调冲方”。“定经汤”出自《傅青主女科》,原方组成为:菟丝子30g、白芍30g、当归30g、熟地黄15g、山药15g、白茯苓9g、荆芥穗6g、柴胡1.5g。傅山自评:“此方舒肝肾之气,非通经之药也;补肝肾之精,非利水之品也。肝肾之气舒而精通,肝肾之精旺而水利。不治之治,正妙于治也。”“调冲方”全方组成则为:柴胡10g、当归10g、白芍10g、熟地黄10g、菟丝子10g、续断15g、鸡血藤20g、仙茅6g、淫羊藿10g、醋香附10g、益母草20g、羌活10g。许润三以菟丝子、续断、淫羊藿、仙茅等补益肝肾之药为主,当归、熟地、鸡血藤、益母草养血活血,柴胡、香附疏肝理气,白芍养血柔肝,方中妙用风药羌活为使药,利用其性开泄、通督脉,以疏通少阴肾经,激发肾中阳气,使全方补而不滞,为点睛之笔。
许润三在治疗排卵障碍性不孕症时往往重视调补肾精,重用温药,如续断、菟丝子等调补肝肾之品,肾阳足、冲任通、胞宫暖,则易孕矣。根据冲任督带胞宫理论,许润三善用血肉有情之品调经促孕,选择入奇经、温暖胞宫动物类药材,如紫河车、鹿茸、鹿角胶、龟板胶、阿胶等。其中,鹿茸片入肝、肾经,具有壮肾阳、益精血、调冲任作用,许润三认为鹿茸可以促进卵巢功能及卵泡发育,在鹿茸的众多炮制药材中,鹿茸蜡片当为首选,用来治疗卵巢功能下降所致的不孕症,临床颇具良效。现代药理学研究也证明鹿茸具有性激素样作用,可促进生殖系统的生长和发育。
以闭经为主要症状的内分泌疾病如高催乳素血症、多囊卵巢综合征、甲状腺功能减退等,由于症状及病理变化各有特点,可在辨证的基础上选择有针对性的药物加以治疗,辨证与辨病相结合,以提高治疗效果。具体如下:
本病以月经稀发或闭经、不孕、溢乳为主症,主要病机为肝郁肾虚,冲任失调,气血紊乱。治疗应在补肾基础上,疏肝退乳,引血下行。临床可选用柴胡、香橼皮调理冲任之气;炒麦芽退乳;牛膝引血下行。
本病以月经稀发或闭经、不孕、肥胖、多毛为主症,根据其体胖、卵巢囊性病变、包膜增厚等特点,辨证应以肾虚痰湿为主,在补肾的基础上配伍半夏、陈皮、南星、昆布等化痰之品,同时配合丹参、穿山甲活血通络促排卵。此法与西医学行腹腔镜下对卵巢激光打孔促排卵有异曲同工之妙。
本病以月经稀发或闭经、不孕、浮肿、基础代谢低、性功能减退为主症,主要病机为脾肾阳虚,治疗以温肾健脾法提高甲状腺功能。临床常选用当归芍药散加鹿角霜、生黄芪、益母草等药。
发病机制仍属肾虚,肝肾功能失调。临床以子宫不规则出血为主要表现,故治疗应先止血,血止之后,再补肾调肝,益冲任,调整卵巢功能,恢复排卵。
崩漏出血期,许润三一般以气虚、血热、血瘀三型辨证论治。气虚者,用温阳止血方(自拟方):鹿衔草30g,党参50g,三七粉6g(分冲);血热者,以犀角地黄汤加减,犀角可用玳瑁或水牛角代替,药用玳瑁20g,生地30~50g,丹皮15~30g,生白芍15~30g,三七粉3g(分冲)等;若小量出血不止,久治不愈患者应考虑血瘀证,以生化汤加减。对于出血时间较长者,一般多在辨证基础上加用黄芩、重楼、桑叶、黄柏等清热解毒凉血之品,以防感染。
血止后,继以调整月经周期,恢复排卵,方法基本同闭经。疗程一般需3~6个月。对于黄体功能不健,表现为经前少量出血,基础体温双相,但高温期短者,一般以调肝补肾法为主,方选定经汤加减,药用柴胡10g、当归10g、白芍10g、山萸肉10g、山药20g、紫河车10g、菟丝子50g、川断30g、制香附10g、益母草10g等。此方可促进黄体发育,增进黄体功能;若为黄体萎缩不全,表现为经期延长、基础体温下降缓慢者,则以活血化瘀法,促进子宫内膜剥脱,方选瓜蒌根散。
详见上述关于“胞脉”部分论述。
患子宫内膜异位症的妇女中,不孕症的发病率约为30%~50%。其病变性质为盆腔异位内膜反复出血形成粘连与瘢痕,破坏卵巢,影响排卵;或使输卵管周围粘连扭曲,影响其蠕动及摄取卵子。另外,直肠子宫陷凹粘连使子宫后位固定,宫颈上翘,亦影响精子进入宫腔而致不孕。中医认为异位内膜的周期性出血为离经之血,应属血瘀,瘀血结于下腹,瘀阻冲任、胞宫、胞脉,阻碍两精相合则导致不孕症。治疗当以活血化瘀、软坚散结为主。由于本病疗程较长,攻伐药物久用易损伤正气,临床应根据患者的年龄、体质、症状及内膜异位的不同部位,因人制宜,选方用药。对于体质好、月经规律、以痛经为主的患者,临床治疗多以活血化瘀止痛为主,但在大队活血化瘀药中要加入生黄芪、党参等补气扶正之品,以防久用攻伐药物而耗伤气血。盖气愈虚则血愈滞,一味攻伐反而欲速不达。对于月经先期量多、形体消瘦的患者,临床可选用消瘰丸加味,此方清热止血,软坚散结,能抑制子宫内膜生长,调整月经,减少出血,并软化结节。若患者体胖,虚寒体质,则选用桂枝茯苓丸温通化瘀,再加三棱、莪术增强活血化瘀作用。卵巢巧克力囊肿患者,一般在上述辨证基础上加王不留行、穿山甲、路路通、肉桂、泽兰等活血通透之品。由于子宫内膜异位症常同时存在自身免疫反应、排卵障碍、黄体功能不全等问题,故在活血化瘀的同时应配伍补肾之品,如巴戟天、淫羊藿、川断、菟丝子等以提高妊娠率。
免疫性不孕约占不明原因不孕症的40%~50%。由于生殖系统抗原的同种免疫或自身免疫可阻止精卵结合或阻止精子穿透卵子而导致不孕。中医对于该病的治疗,一般多从湿热内蕴、阴虚内热或脾肾阳虚入手。许润三在临床发现肝郁肾虚应为此病的主要病机。通过调肝补肾,可以调整机体免疫功能,促进抗体消失。方剂以调肝汤加减,药用柴胡10g、当归10g、白芍10g、菟丝子30g、女贞子20g、枸杞子20g、沙苑子30g、丹参20g、生黄芪20g、制香附10g、益母草10g等。大量有效病例证实,此法疗效肯定,治疗中不用避孕,2~3个月抗体消失,受孕者众。
中医学把连续发生3次或以上的堕胎、小产称为“滑胎”,亦称“数堕胎”“屡孕屡堕”。西医学称为“复发性流产”。多数专家认为,连续发生2次流产即应重视并开始评估,因其再次出现流产的风险与3次者相近。由于近年辅助生殖技术应用越来越广泛,所评估的2次临床妊娠失败中还包括体外受精后的生化妊娠,故将探讨范围扩大至反复妊娠丢失。因其病因未知,且很少有循证的诊断和治疗方案,成为现今生殖医学的一大难题。许润三临床注重调畅气机,补益中兼用活血之品,自拟调冲方;孕后补肾养血,固冲安胎,用寿胎丸加味,临床疗效颇显。
1)补肾温阳,疏肝解郁。许润三在滑胎的病因上强调肾虚肝郁。肾主生殖,肾阳不足、肾气虚为受孕困难、胎元不固的根本。此外,患者因数次堕胎、小产而致情志不舒,久则肝气郁结,以致冲任瘀阻而难以成孕;《傅青主女科》言“子病而母必有顾复之情,肝郁而肾不无缱绻之谊,肝气之或开或闭,即肾气之或去或留,相因而致”,肝气郁结导致肾气摄纳失职,肾失摄纳则易胎元不固。因此,肾虚和肝郁为本病的基本病机,许老常用自拟调冲方(菟丝子、紫河车、鹿茸、柴胡、当归、生白芍、羌活、鸡血藤、制香附、益母草)来温补肾阳,疏肝解郁。此方化裁于《傅青主女科》疏肝补肾之定经汤,去山药、茯苓、荆芥穗,加温补肾阳之品,酌加鸡血藤等活血通脉。
2)注重通补,补而不滞。许润三认为,补益药物大多滋腻,易滞气血,应辅以行气活血之品,补中有通。故常选用辛散之羌活、养血活血之鸡血藤为佐药,制香附、益母草为使药:因督脉调节一身阳经气血,与脑、髓、肾、生殖的功能密切相关,羌活辛、苦,温,归膀胱、肾经,性善开泄,通督脉,疏通少阴肾经,激发肾中阳气,又上通于脑,有促排卵之效;制香附疏肝解郁,理气宽中,益母草活血调经,两药为许润三常用对药,理气与活血相配,避免大量补益药滋腻碍胃。亦可选用川芎、川续断等品:川芎通达气血,为“血中之气药”;川续断补肝肾、调冲任,又能通行血脉,活血而不动血,使补肾之品补而不滞。另外,若因血瘀使冲任受阻而致数堕胎者,宜在活血化瘀药中酌加补气扶正之品,使通中有补,如补气行滞之生黄芪,因气愈虚则血愈滞,攻伐过度则欲速不达。
3)调畅情志。“妇人百病,皆自心生”。针对当今社会女性生活压力大、精神易紧张的特点,许润三认为可加用西红花或月季花等调畅情志,加强疏肝解郁之效。西红花活血化瘀,解郁安神,《本草品汇精要》言其“主散瘀调血,宽胸膈,开胃进饮食。久服滋下元,悦颜色”;月季花温通行滞,有疏肝解郁、活血调经之功,用于肝失疏泄,经脉瘀阻所致经行不畅。
补肾养血、固冲安胎。冲为血海,主一身之气血;任主胞胎,为阴脉之海,使所司精血津液充沛。肾为冲任之本、气血之根,肾虚则冲任不固,气血不得正常行其固护调养之功,无力护胎载胎,则致屡孕屡堕。故孕后许润三常以补肾养血、固冲安胎为法治疗,方用《医学衷中参西录》之寿胎丸加味。方中菟丝子平补阴阳,桑寄生、川断固冲任,阿胶补血止血。因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胞胎需气血营养,故在此基础上,加入山药、党参补脾益气,使全方补气生血,养胎固胎之功更胜;腹痛甚者可加芍药甘草汤缓急止痛,亦可根据病情酌加砂仁理气安胎,苎麻根清热止血安胎。需要注意的是,保胎治疗应超过以往堕胎、小产的孕周以巩固疗效。
清代名医傅青主对许润三不孕症诊治体系的构建产生了一定影响。在阐释不孕症的病因病机时,傅山突出脏腑辨证,认为肾与脾功能异常是重要病机,心肝二脏功能失调是次要因素。纵观《傅青主女科》种子篇全文,在10种不孕病机论述中,谈肾者(含命门)7次,论肝者2次,说脾者6次(含腰脐1次),语心者(含心包)3次。在脏腑辨证的同时,兼顾奇经。例如,在种子篇10方中论及奇经者有4方,分别为温土育麟汤、宽带汤、开郁种玉汤、升带汤。傅氏对肾气、肾精的精辟论述,远较前人认为的“妇女经血源于阳明水谷精气”之说,更具说服力。其把月经、种子、胎病均责重在肾,奠定了肾之阴阳在调节妇女月经节律、种子安胎中的地位,结合脏腑辨证,也使后世不断完善的肝脾肾-冲任督带-胞宫主导生殖功能的理论得以纲举目张,抓住重点。根据傅青主重视肾中阴阳的观点,许润三通过大量临床实践,也同样提出肾阴阳失调为卵巢功能障碍的关键,并善用傅氏之安老汤、定经汤、养精种玉汤等治疗功能失调性子宫出血、闭经、卵巢早衰等疾病。
《傅青主女科·种子》中记载“人以为腰肾之虚也,谁知是任督之困乎”“凡种子治法,不出带脉、胞胎二经”,说明傅氏在前人理论的基础上,进一步肯定了任督带脉与孕育种子的密切关联,这一点也是后世众多医家论及排卵障碍性不孕的重要病机。傅青主采用补脾肾或升提等方式来调理任督功能,许润三则用直接入任督之脉的血肉有情之品如鹿茸、鹿角胶、紫河车、阿胶等,增强补肾精养血的目的,作用更直接,有助于任督充盛,胞宫充实,则胎孕易成。
与傅青主重视脾的功能一样,许润三认为脾为后天之本,土旺精生,生化有源。《傅青主女科·种子》中有4类不孕可反映出傅山从脾论治的种子之道,如“肥胖不孕”责之脾虚湿盛,脾失运化,水谷精微也化为痰湿,躯脂满溢,胞宫为水湿所凝,成为“汪洋之水窟”,难以受精成孕。傅氏治疗不孕,重视调理脾胃,脾肾相资,以后天养先天,治后天以调先天。故傅氏多用人参、白术、黄芪、山药、茯苓、半夏等益气健脾、燥湿化痰之品,且其中人参、白术用量之大特别突出。而许润三在临床首诊时,会仔细询问患者脾胃情况,如果脾胃弱,直接用参橘煎先调理脾胃;脾胃强则容易受纳吸收补肾养血方药,这一点和傅青主又略有不同。
妇女有常“郁”的特点,七情致病,必从肝起,傅山认为女子易于肝血亏虚,肝气郁结,肝木不舒克脾土,致气血不和,冲任不能相资,不能摄精成孕。许润三认为肝郁是排卵障碍性不孕的因,也可能是果,因果相干,则郁滞更甚。他在临证处方时,常在补肾养血基础上酌加柴胡、香附等疏肝调肝之品,又非常注重心理和情志疏导,将现代心理学的观点融入不孕症的治疗当中。
总之,傅氏认为不孕以肾虚血虚为主,治疗注重补肾养血;许润三则强调疏肝调督任,且健脾养胃行于补肝肾之前。
许润三有一个著名的院内制剂处方,就是定经汤和二仙汤的合方加减,名为调冲方。该方治疗排卵障碍性不孕,对多囊卵巢综合征、卵巢早衰、高催乳素血症、黄体功能不足等均可以随症加减化裁。其中加味的药物是紫河车、鹿茸、龟板胶等血肉有情之品,用以补肾养精血。另加羌活一味,升举阳气,疏达肝气,以助排卵。
治疗排卵障碍性不孕,许润三的处方组成基本不会超过12味,尽管药物不多,但有的药量很大,如治疗功能失调性子宫出血气血不足型,常采用傅青主安老汤,仅四味药:生黄芪50g,三七粉3g,当归10g,桑叶10g;调脾胃参橘煎仅五味药;即使是治疗病机复杂的多囊卵巢综合征的调冲方加减,也不超过12味,通过药量增减体现辨证论治,如阳虚明显,淫羊藿可用到30g。
综上所述,许润三冲任督带胞宫理论体系的建立及临床应用,“胞脉”理论的创新,以及以不孕症诊治经验形成的中医妇科治病体系,正是中医学“传承精华,守正创新”的具体体现。例如,对妇科经孕产乳的生理特点思考,联系冲任督带胞宫理论,将其归属于脏腑“肝脾肾”和“气血”的变化,临证时处方用药就会有特别的考虑;对“胞脉”一词的新解和临床处方及治疗方法的应用,是中西医结合的典范;就不孕症诊治的病类进行拓展,结合西医学进行分类,其中排卵障碍性不孕,则以傅青主的思想为主纲,他的发挥既有中医原汁原味的学术传承,又有创新融合的西医学思想作为指导;创制的一系列新方更是源自中医经典方剂。在这个过程中,许润三始终“坚持辨证论治,衷中参西,中主西随,西为中用”,并通过执简驭繁,精研处方和药物,形成一套自成体系和特色的冲任督带胞宫理论、胞脉新说、不孕症中医诊治思路和方药。这些学习前人经验和灵活运用的方法,对于后辈的继承和创新十分有借鉴意义。